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痊愈的。
杜月笙体会得出孟小冬的心境,了然她的苦闷,因此,使他对孟小冬一向具有的「敬爱之忱」,一变而为「深心怜惜」,他很小心的不把这种「怜惜之心」形诸颜色,他深知孟小冬「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枚」,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之下,她断乎不会皱一下眉,叫一声苦,然而,倘若有人贸然的向她表示同请、怜悯,她反而会怒气填膺的绝裾而去。
愧怍于孟小冬给予他的太多,而杜月笙能为孟小冬尽心尽力的地方太少,杜月笙亟于争取补偿的机会,形诸于日常的神情表现,杜月笙对孟小冬总是那样礼敬爱慕,忍耐着自己的痛苦,跟她轻声轻嗓的说话,聚精会神的交谈,平时称呼,也跟着自己的儿女,亲亲热热的喊她:「妈咪」。「妈咪」想买什么,要吃什么?祇要孟小冬略一透露,他便忙不迭的命人快办,于是在外人看来,有时候几乎就是杜月笙反转过来在多方照顾孟小冬。
见礼喜筵归于杜门
孟小冬自入杜门,两年多里对于一切看不惯,听不得,受不了的事情,向来都以不屑与问的坦荡襟怀,付之漠然。她从不曾发一句牢骚,出一声怨言然而她却在她五十三岁生辰前夕,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之下,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在事后回想,其关系之大,份
量之重,着实不可思议。
民国三十九年杜月笙有意全家迁法的时候,有一天杜月笙在房里屈指细算,连同顾嘉棠和万墨林两家,一共需要多少张护照?当他算好了一共要二十七张当着房中各人,孟小冬便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跟着去,算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呀?」
一语方出,环室肃然,──一个相当重大的问题总算被孟小冬如时提了出来,自此杜月笙下定决心,他不顾一切的阻挠与困扰,当众宣称:他要践履诺言,尽快与孟小冬成婚
营营扰扰的杜公馆,彷佛投下了一枚炸弹,杜月笙与孟小冬已成夫妻,结为一体,早成不可否认的事实。如今杜月笙缠绵病榻,天天在靠氧气过活,而且正值避难香江,日处愁城,又何必大事破费,多此一举?成婚与否对任何人俱无裨益,反而可能节外生枚,徒滋无穷的纠纷。──反对者持此理由再三陈词苦口劝阻,但是杜月笙置之不理,他决意在自己死前完成这一大心愿,为孟小冬,也为他自己。
杜月笙吩咐万墨林立刻筹备,赶紧办事,因为在孟小冬之前杜月笙还有一位已逝的原配,和三位夫人,所以原则上决定不举行仪式,再加上杜月笙自己抱病在身,出不了门,于是见礼喜宴只好在坚尼地台杜公馆举行,为地点所限,请的唯有杜月笙的至亲好友。
但是杜月笙坚持要叫最好的酒席,万墨林便渡海到九龙,在九龙饭店点了九百元港纸一席的菜,把九龙饭店的大司务统统拉到坚尼地台来,出外烩。
喜期已近,坚尼地台楼下的大厅不够摆,因为喜筵有十桌之多,临时又借了楼上陆根泉的那间大厅,邀请的亲友全部到齐,无一缺席。在那一晚杜月笙力疾陪客,当六十三岁的老新郎,孟小冬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杜月笙在港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一前来重新见礼一律跪拜磕头如仪。「妈咪」送了他们每人一份礼物,女儿、媳妇是手表一只,儿子、女婿则一人一套西装料(下期续完)最末一次畅谈国民国四十年七月,吴开先又自台北飞抵香港,杜月笙很高兴,讲定了七月二十七日中午为他接风,那一天早上,觉得自己头发长了,便命人去喊个剃头师傅,就在家中理发。俄而隔壁头的朱文德一脚踏进来,当时是上午十点钟,杜月笙的头发刚理过,显得春风满面,容光焕发,朱文德见他气色这样好,心中也是欢喜,他和先他一步而来的万墨林,陪杜月笙聊天。
平时很少有这种情形,杜月笙在那天上午,谈的都是国际情势,国家前途,他对于韩境美军使用新武器,五日之内打死了共军六万余人,终于迫使共军全线后撤,大局全面扭转,感到非常的兴奋;但是谈着谈着,他又被新武器如此厉害,杀伤动辄以万千计,不免起了感慨,他说:
「照这样下去,新武器一天天的发明。杀人越来越多,打仗就未免太可怕了。说不定将来会一只炸弹掼下来,世界上的人全死光呢?」
他又在说:五天里面死了六万多人,还不都是中国人命,共党炮灰,于是悲天悯人的道:
「在这个年头,中国人真是太可怜了。」
提起美国国务院公布「对日和约草案」全文,竟然未将我国列为签字国,杜月笙颇表愤慨,他认为此一轻率的决定,不仅不合情理,而且太不公平。由于中国的八年抗战,三千万军民牺牲生命,方始换来太平洋战争的全面胜利,终使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而今大战结束,不过六年,对日和约之签订,我国居然连签字国的资格,都被剥削。杜月笙说: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由八年抗战,谈到「一二八」、「八一三」,上海市民抗战情绪之高涨,捐输支持之热烈,谈到杜月笙一手组继的「抗敌后援会」、「地方协会」,谈到他迁居重庆,谈到他直抵淳安。上下古今,天南地北,杜月笙的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一谈就谈了两个多钟头。朱文德和万墨林,看他精神甚佳,固然私心窃喜,但是又察觉他这种情形,似乎是有点反常,当下,两人心里便系上了一个疙瘩。
中午一点钟,吴开先如约而至,杜月笙亲自迎到客厅,握手寒暄,十分欣愉,旋卽开上洗尘之宴,摆了一个圆枱面。临时充任陪客的,都是家人亲友,常来常往如袁国梁、朱文德、万墨林和杜维藩,席间,吴开先说些台湾方面近来的情形,旅台友好的近况,杜月笙凝神倾听,不时还插嘴问问。
自己因为唯恐气喘复发,又不会喝酒,但是杜月笙深知吴开先量宏,好酒好菜,知己友好谈笑风生,遂使吴开先的酒兴更豪。这时候,杜月笙便命杜维藩连连的代他敬酒,又逐一劝饮,要在座的诸人,陪吴开先多喝几杯。
一席欢宴,从一点钟吃到了下午两点多钟,一桌人正在开怀畅饮兴高采烈;多年老友,
每天都要到杜公馆吃中饭的秦大律师秦联奎,这一天迟到,却赶上了众人并未散席,在座诸人含笑相迎,佣人安排好座位杯箸,秦联奎便参与盛宴,秦大律师之来,使接风席上,又起高潮。
喝了杯酒,吃几筷子菜,秦联奎偶然向杜月笙望望,脱口而出的说:
「月笙哥,你这几天胖啊!」
「胖?」杜月笙听了便是一怔,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皱起了眉头说:「恐怕这不是胖啊,是我脸上浮肿了呢。」
于是众人异口同声,一致的说杜月笙近两日确实胖了。万墨林尤其一再强调,杜月笙今早谈国家大事,一谈便是两个多钟头,此刻坐席,又有一个多小时之久,精神饱满,丝毫不露疲色,因此他说这是最近以来,极其罕见的情形。
尽管众人都在善为譬解,多方安慰,然而,杜月笙脸上的欣快之色尽去,换上了愁容满面,疑惑不定,他喊声杜维藩:
「去给我拿面镜子来!」
杜维藩应声离座,到内室去找了面镜子,递到杜月笙手上。杜月笙揽镜自照,细细端详,等他放下镜子招呼客人用菜,在座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己笑容牵强,无精打彩,和几分钟前判若二人。
又勉力的坐了片刻,杜月笙便推说困倦,他要进去午睡。在他来说,这又是极不寻常之举,因此,他回房间,便留下满座佳宾,相顾愕然。
这一天是阴历六月二十一日,距离杜月笙六十四岁生辰,祇差二十三天
就从一句「月笙哥你胖啊」开始,杜月笙闷闷恹恹,了无生趣,家人亲友,想尽方法使他开心欢喜,却是一概不生效力
突然之间自知病危
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钟,朱文德又到,杜月笙把他喊进房间,交代把门关上,他十分机密的告诉朱文德说:他有一笔美金,交给刻在美国的宋子良,请宋子良代为投资,宋子良说是把这笔钱买了美国股票,倒还赚了些钱。他叫朱文德代笔,写一封信给宋子良手下的席德懋,请他把股票生意的经营情形,开一份清单,尽快寄到香港来
朱文德代杜月笙把信写好,发出去了,吃过中饭以后,他先回家打个转。
晚间,袁国梁又来探望老夫子,杜月笙命袁国梁留下,陪他在小房间里吃煨面,突然之间他眉头一皱,向袁国梁摇头苦笑,说是:
「吃不下了。」
袁国梁赶紧起立,双手搀起杜月笙,嘴里在说:
「老夫子,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不曾想到,杜月笙用力挺了挺腰,身子却仍不能起立,于是他喃喃自语:
「怪呀!怎么我这两只脚,一下子变得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哩」
袁国梁便多用点力,将杜月笙半抬半搀,送回了房间,自有人来服侍他睡下,杜月笙睡到了床上,像似自己也觉得诧异,他连连摇头,自言目语:
「不对了,不对了!这次不对了!」
坚尼地台杜公馆,迅卽陷于一片紊乱,姚玉兰和孟小冬,闻讯匆匆赶来,趋前急问,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于是杜月笙吩咐家人说:
「去喊丁济万来!」
有人忙不迭跑去打电话,房间里,不知是谁轻轻的提醒一声:
「阿要把陆医师也请来?」
说这话的用意,因为丁济万是中医,杜月笙果若情况危殆,必须西医才能救得了急。躺在床上的杜月笙听到了,点点头说:
「对的,再去请陆医师。」
丁中医师和陆西医师,一前一后的赶到杜公馆把过了脉,听过了心音,彷佛并没有什么毛病。再问杜月笙,可觉得什么不适意,这一次,连杜月笙自己也答不上来,他祇是说:
「我祇是觉得不对了,再末就是两条腿发软。」
没有显明的症状,两位医师都苦于无从处方,于是,由丁济开了一贴常服的药培元固本,增强体力。杜公馆两位夫人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