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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到有人朝楼上狂奔而去的时候,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闹成了一片。我呆在原地,双腿并拢,这不是我能预料的。很快,那位躺在血泊里的女孩被人抬了下来,而且,已经能听到附近医院的救护车尖锐的笛声。一切维持着。几个校保人员正颤颤兢兢地向行凶者——一个站在六楼栅栏边沿上的小伙子——逼进,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见他那响亮的声音:
“再往前走,我就跳下去!”
第三部分在噩梦、黑暗、死亡之中
他开始翻越那道栅栏,扶住,一把带血的匕首在太阳光下摇晃。
有一刻我几乎不能忍受阳光下那血的颜色,和他那糟糕的侧影。他右手握着血刀,右手扶住栅栏,沿着栅栏缓慢地向左侧移动。我低着头,迎着太阳的光芒,慢慢地什么也不清了,什么也没有,眼里全是耀眼的正午的光芒。我想:晚上的电视和广播里该有我熟悉的新闻了。我不再听见有嘈音。一切静若神冥。
接着,我耳朵里传来一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碰撞声。许多人张大了嘴巴。
很快——无数人的嘴马里发出一阵尖叫。
一些人迅速躲闪。
遗憾的是,我错过了他从空中向下飘落的壮观情景。我张大了嘴巴,只是张着,我看到了地上沾满了飞溅开来的湿乎乎的血液。鲜艳的,散发着温热的腥味。
紧接着,我似乎又听到急救护车尖锐的笛声。
人们开始慌乱。
一些刚用过午餐的人啊开始呕吐。
“哇哇哇哇”地呕吐。
接着警察来了,接近于暴力倾向的威胁声没有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其中几个人在那儿指手划脚地研究那堆血迹,也并不滑稽或忧伤,只是古怪。
我不再听见尖叫。
两只耳朵尤其像是纯粹的装饰品。
恍惚中我仍看见那个侧影,似乎处于失重状态,这回我看清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微笑,一种凝滞的焦躁,仿佛中世纪雕刻中的殉难者。清晰而熟悉的脸庞,连同整个人,他慢慢地沿着栅栏向左移动,忧郁的——等我看清他的忧郁时他已经消失,迅速消失,他踩塌了楼楼一角,掉下来——连同那把匕首,“膨”的一声沉重的闷响,摔裂了几颗钮扣。或许因为他的身体天性笨拙,或许那楼之一角绝对的光滑——极小的因素导致极大的错误将是他永远的格言。
莫啊…………
我在那没有围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到处是阳光,是空气,是风。热气在上升,飘起。这是中午,还早。我试着笑笑,因憋得慌。但我咳了,继而掉下泪来。我等着端饭缸的双臂,现在——空洞地伸在空中。
一切都停止在那儿。在噩梦、黑暗、死亡之中。什么也没有,尽管散了一地,感觉像碎玻璃一样散了一地。死亡,就像每个人都坐在将碎的玻璃上,每个人都会在玻璃上把自己划破或坐碎;死亡,体内的一堵支撑着身体的墙突然坍塌;死亡,什么也没有但存在过。假如暂且压抑住主观评价的嗜好,我们可能会更加相信自然界的造物。但我常常被一种念念不忘的心思萦绕着,就像一个人在黑暗中日日夜夜梦想一扇窗那样——不知等待的将是什么。无论在口头上还是在心里我都愿意相信:每一个软弱无力的肉体里都坚守着一个强健有力的精神(不管多么脆弱的人,或者,临死亡的人,都一样),死亡是无奈的事情,是当一切都绝望之后应有的结局。每个人必然存在过,无论权倾天下,还是一文不名,人只能活一次,这个“活”之中有它深刻、玄妙和理性的意义。应当珍惜。我们说“永远”,也不过是存在过的永远——没有任何永恒的东西,也没有权力将其驱除。尽管可能是毫无意义的间接表述,觉得这是可笑的老生常谈,但无论重复多少遍,仍是不够的。《圣经》上指出,我们来这个世界上主要是幸福地度过一生。你有多么痛苦和难受,也终将不复存在,活着就是一种标志,是自我存在的一切,是一种理性。按照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观点,没有什么比理性更高,因此,人的最大不幸是成为理性的仇敌,我们可以这样确信,因为死者不能复生。一切都是有限的,于此,在有限的命途中或许更确切的作法应是这样——如克尔凯郭尔坚定的说法:“你应该爱。只有应该爱,才能保证爱不发生任何变化,使之从容独立,永葆自由,使之永远快乐,不再绝望。”
——说到此,我无非是想跟你谈谈莫塞雷的死。
因为绝望?我不得而知。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对我而言,在沉默中,睁开眼睛时,有些事情已经消失。我说,“这是为什么?”但很慢,机械地,很长时间我只能看着那滩如花绽放的血迹。就是这样,眼睛睁着,看着那滩凝固不化的血,我企图捕捉些动作,但整体、姿势仿佛僵化一般。前面,眼前,我感觉,在沉默中,看着,看见了,接着一定转过身,开步走——因为我快透不过气了,脚步在继续,在遗忘,并重新开始回忆。
第三部分一次次造访我的梦境
……有一天,我说,在朦胧的霞光暗侵的黄昏,天光在乌云中迸散,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我走了。”我听着呢,其实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没有立体感,隐约有些模糊的身影,你走了,你说。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元音沉甸甸地拖在辅音后面,并一次次造访我的梦境。
然而你这个家伙一直坐在床沿上,那么坐着,和我说话,有时还摆弄一根脚趾,一脸阴沉地微笑。因为光线那么阴沉。记忆中的光线一直那么阴沉。
窗外还有一个平台,平台外围是窄窄的铁栏——其中有两根是你和我一起掰断的,我夜间从那爬进爬出。此时,平台上毫无生气地生长着几株狗尾草和别的什么东西,其中还有一株蒲公英。
你一屁股坐在那里,我记得,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调换频道。如果没课,你便整日呆在那里,呆着,一刻不停地扭动旋扭。你不说话,我忘了你是否自言自语。
不,你说,爱什么爱,啪地一下关上了收音机。又打开,把声音拧大,又拧小。啪地又关掉。扭头朝窗外看,“毫无生气,”你说。又重新打开。关掉。打开,扭动旋扭,整日里你什么都不干——除了出去撒尿,把尿直射入便池的水里。
你那样子呆愣着,表情严肃,若有所思,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直到我哗啦捣出钥匙打开门。于是你没完没了地和和谈论,老一套的枯躁无味,此外,你还用手表达也实在太费劲了。我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如此,你显得很放心,这样的气候里,树木是几乎不动的,我也不动,躺在床上,想着什么,什么也不想——睁着眼睛听你谈论。什么也没听。看着你不少的微笑、不少的语气和手势。日子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尽头,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厌烦,忧郁和夜的寂静紧密地纠缠在一起,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于是翻墙,出了墙,但外面同样没有什么可关注的东西,还不如听你谈论。枯燥的谈论。
但结束了。
我在墙外走着,在一阵宁静中,一群工人在街旁挖着坑,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他们挖坑,那样子看起来像是为了埋葬下一下将要死去的人——他们忙着给别人造房屋,在一派宁静中,我观察着他们的活动,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声不响地打破了沉寂,然后我转身返回,爬墙、翻窗,房间里空荡荡地没有人气。结束了,你,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你那独特的半导体的声音还时刻在我的耳际回响,而每当在食堂或餐厅里吃饭时还隐约听见那种熟悉的叮叮咣咣敲击餐具时哇哇的低嗓音:“这东西怎么越吃越腻味了!”这个时候,你总是把搁在桌上的眼镜重新架到鼻梁上,“黑明兄,走。”于是你甩着屁股出去了,并顺便打起一串响亮的嗝。
呵,你说,呵呵呵呵呵
我记得。
然后一切都混杂了,在混乱中,寝室里,今天,没有任何东西。你的家人把你的东西统统带走了,包括你的半导体,你的家人很悲痛,你母亲进来的时候拍着你的床哭泣……我该说什么呢?现在,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丝人影——除了黑明我自己,我穿着一条裤衩,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黑暗中。
孤零零的,人就像一根滑溜溜的绳子。
然后,我去买了一台收音机,没事时我就调换频道听广播,但每个频道都不是我想听的,但嘈杂,会使孤寂稍有好转。
呃,噪音正在浸透我的空间,渐渐地充塞整幢楼。
第三部分她总是以流泪而告终
接着叙述下去之前,我说:不管我写什么,都将是虚伪的。
相同或重复的日子轮回转,当想到时光之轮曾在我自己的日子里转过的时候,我似乎觉得、或者说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真正地生活过,并在生活中发生过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所有围绕人物发生的事件当你翻到下一页时,就只有空白而没有下文可言了。
比如死亡——莫塞雷的突发事件,本该有结局的章节,你现在轻轻一翻就到了最后。于是我说:巧合使人发窘。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我没有力量把背转向事实。
因此我便面对事实。
同样,我没有力量把背转向阿×。
因此我便面对着阿×。
我们迈步向前,用慢悠悠的步伐,从大街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我对阿×说:“前一礼拜没来见你是因为我宿舍里死了一个人。”
我半笑不笑,喘息着。面对她,正是她,我没有看她,像这样,平静地,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