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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时来临,又在黑暗中离去。她对你永远陌生,然而没有,陌生——一种默契中快感将你们同时推上交流的顶峰。然后她平静地跳下床,穿衣,离去。像在你梦境的结尾处突然消失掉。不是为了性,尽管已经发生了性事。你只感觉到,她想要一个人搂着她,接着她沉溺在一种天真的、满足的无意识状态中。这种幸福的状态。搂着他,那个晚上,那些晚上,搂着她的得是一个男人。任何一个男人。无拘无束,你会感到轻松,自由,解脱,然后又像青草上覆满的露水一样消失,像青草一样遗世独立。她说话,和你,她不停地说话。她说爱情已经耗尽。爱情,她说。她张开嘴唇,呼出热气,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成为恋人,不是所有的恋人都终成眷属。来吧,她说,我们无需考虑任何枷锁,来吧。
不。不要担心,她说,爱……
爱先生。
她称呼你“爱先生”,她的声音有一种东西,一种你无法知晓的东西,她的嗓音低鸣,就像是一只手在轻轻地撩拨她脖子后面的头发。你被俘获。你们被俘获。声音细弱,哽咽,接着,她笑起来,你跟着她笑起来。你了解她,在黑暗中,互相了解。来吧,她说,恋人们在分离,在争吵,在企盼(等待)——但我们绝无那些事发生。来吧,结合,多么浩瀚、恒久和浪漫,远胜于爱情,能将我们带入坟墓、天堂、抑或来世。我们进入另一个世界吧……
很多夜晚她都那样来了。
她脱下鞋,解开腰带,在你的地盘躺下……我最亲爱的,她说,她将你的身体紧紧抱住,我们的夜晚,她说,我爱你——爱,这是多么简单。吻你,紧紧地将你拥抱,夜晚太过于死气沉沉。我爱你,我要你,小宝贝,请进入我的身心……
她不停地说,啊……但愿一切如此简单……陷井在我们脚下张开……掀开……陷入……好像被轻轻地拔起……感觉啊……落下去……不,没有危险……现实过于疲惫/复杂……那怕爱——情……真可笑……孤立无援……厌烦、乏味……越陷越深入……像被操纵的嚣械……将我抱紧啊……紧密相连……除此,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我有点顶不住了……不可预测的逼人的存在……啊……从一开始要想要的就是这种状况……爱,无足重轻……我寻求的一切,啊!我无法忍受了……爱使我痛苦万分……厌倦……没别的选择……啊,用力将我抱紧!我爱你……我真幸福……幸福将我漫透了……本质,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属于你,现在,夜晚……我需要你……需要……我需要毁灭的爱……我是你的……我们融进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中去……啊……强烈的,太奇妙了……一切都在颤动……不要紧张,不用担心,逃避……我爱你……我从未对陌生人或自己不爱的撒过谎……啊,真好……我融化了……烦恼啊痛苦啊爱啊——统统见鬼去吧……这里,我便是世界,世界便是我……啊。啊。我在慢慢死去……快,啊……我快死了……世界消失了……我快死了……世界消失了……
沉默。
……唔,且慢……别离开……不要出来……
我解脱了……
(笑)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噢,唔……
我沉浸在幸福的欢愉之中……哦……哦我,已经被抽空……虚无……已经满足……已经死去……
将我抱住……好了,我要走了……
我走了……
第三部分她的容貌,她的美
又回到现在。可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漆黑而沉寂,屋子里空荡荡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那慢慢消退的狗吠的回声传了过来。
形象都脱离了,从一开始,那个时期,由于那种景象,由于那未知肉体。在我动笔写这件事的时候,我试图解释。可我从未感到需要说话。没有多久,我搬走了。我说。她身体的美使我觉得酥软无力。尽管我从未真正地看见她的乳房,她寝室里裸露身体我从来未看见过。也未看见过她的嘴唇轻轻地抖动和微笑。只有身体的接触,却让我觉得自己是一头欲望的骡子。现在想起来已经变得混淆不清,怀疑是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暗夜透过百叶窗漫进来,接着,我离开灯光,裸露着脸,沿着墙壁走动。夜到了尽头,房间里一片寂静,街路、城市和大海都没有一丁点声响传过来。我趴在窗台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到处是一片清澈和漆黑。我眼睛看着街上点点苍黄的灯,谛听着这世界可怕的寂静。
可怕的不是说的这一切,不在她的肉体,她的神态,她的容貌,她的美;可怕的是那一切都没消失。我能准确地记得我的生殖器握在她手里,以及她谈及的种种话语——
语絮之一:人是有可能突然死去的。一切都进行得很迅速,然而又缓慢得令人窒息,忧郁,怅惘、失望都有可能将我们包裹,动物只要不生病,有足够的食物,便快乐了。但人无法从“自我”的头脑中丢开。惹来过多的烦恼,逃避,这是企图,失败的逃避是必然的。一切都维持着,但没有,我想说出一切:杂乱无章,还有爱啊,等待啊前途啊,还有焦虑、顾虑、疲乏厌腻,过度的聚精会神,消化不良,除了争斗以外什么都缺少了乐趣。向上啊,拼搏啊,怨叹啊,种种冥想种种考虑把我们引向问题的极端……(停顿),现在,紧紧地将我搂抱,或者仅仅是一切都开始瓦解。
语絮之二:就这样,搂着,不要放松。现在,我可以是你的妻子、爱人或情人……我这样说,我仍然很难相信我会在这里。我努力调节呼吸,几分钟后,我的心脏才恢复正常的跳动。我感到我所熟悉的生活在渐渐地滑向深远处。我有种“万事皆空”的感觉,来吧,将我填满……
语絮之三:(停顿良久,几乎是生硬地)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日复一日始终如一显然是正常的状况,但它越是这样厉害就越大,继续,但总是:像原来一样。我常幻想着一个异样的、虚幻的地方,然后悄悄滑进去,一直滑到热血深处,做什么都无需考虑后果,也不听劝。我告诉自己说:“我在回家”。一个身体的隐秘部位,我想到更远处的角落的地面上坐着,只管等待。就像一个呆在洞穴里的动物不想出来找食一样,我都麻木了。“从小我就不幸福。我不能做我想做的事,不能呆在自己想呆的地方,不能和想生活在一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切变得更糟”——请将我搂紧。
语絮之四:(显得心不在焉)一个无所谓快活的空间,不是吗?没有一种中间状态。人心都过于极端,我们在混乱中凸现着“人”的体形,尽管优雅,并隐含着某种强烈而又脆弱的希望,但我隐约地看到我将瓦解。孤独将我们占据,时代带给我们的新鲜玩意很快就被遗忘,并在遗忘中失去了它们的魅力和存在的理由。在这个污染严重的外部环境的包围中,我感到压抑。但这似乎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不清楚我到底期待着什么。
语絮之五:我们有时会像婴儿一样无助。
语絮之六:面对大千世界,我们就像被蒙上眼睛的野马。
语絮之七:我的脑子里有很多有关个人问题,但又抓不住头绪,不知从何提起(能扯多远就扯多远),透过渐渐延长的空间,延长到有着更多的机械噪音,运动,汽车,人和建筑物的空间,而人们之间的距离逐渐地隔膜到难以逾越的鸿沟。我喜欢没有隔阂,不设防的身体接触。
语絮之八:(激昂地)来吧,来吧,我们一起来吧……
语絮之九:我不知道岁月让我变成什么样子。
语絮之十:时间在我们身上轻轻掠过不会有半点犹豫。……
有一刻,我停下来看她,黑暗中,她徒然让我感到伤心。这是信号:我不能顺着她的路线走得太远。她的我看不清的嘴唇说出的话语,让我想象我的身体正在四分五裂,但那只是一些片断的印象,那情景断断续续而又来回重复,根本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回忆。
长时间的沉默。
于是我想着吃喝拉撒睡的平淡生活,想着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后我想阿×。
想她轻轻地摇头,像是要记起一个模模糊糊的梦。我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依然爱她,我根本不能不爱她。她哭了,轻轻地摇头,出于爱对她内心的扼杀。她说她二十二岁了,但她仍然活在18岁以前,然而又不是。她突然颤抖起来,像呼吸碰到了冰块。她说她一直生活在某个时期。她的悲伤使她不可遏制地咳起来,现在,她的咳嗽来自胸部深处,她咳得越来深。那是一种空洞性的干咳。她说她口渴,她的舌苔很重,甚至劲脖上也长了红疮。她说她的样子全变了,她这样说,是环境决定一切还是成熟决定一切?我说不知道,非此即彼。
第三部分我的爱已经泛滥了
我现在记起来,我常想入非非,想我们有过的愉悦,有过的性和孤寂以及对对某种无名无状之物的企盼。至今依旧,我记得我从未养过猫,也未养过狗,但是某个下午,狗吠声吵得我心烦意乱。狗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然后每天清晨都将吵醒。这个时候,我已搬出了宿舍,住在学院附近的一条街巷里。
房间不宽,应该说狭小,灰白墙,天花板浅蓝,顶上吊灯那厚厚的烟玻璃上布满了小小的气泡。我住进来时,曾用半天的时间重新清理过一遍,并贴上了几张画报,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时把地面染成金黄色。房间在二楼,窗户朝向一个院子。四合院。在那里不时地回荡着说话声,厨房的炒菜声、电视、收音机、抽水马桶箱、水房的水冲射的响声以及偶尔行房事时发出的憋闷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