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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哪些方式,使用哪些词汇。这已经是结束的季节。是夏末最后最热的时刻,草地似乎都变黄了,散发出一种酸酸的热烘烘的气味。那曾经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存在。你在虚构一切。你只有21岁,还没有足够的经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另辟新路。你穿过人群,好像散游在路旁的孤儿,已经是那么忧伤,那么疲倦,甚至除了文字你不再对任何东西感兴趣。也不再看任何人,静静的,像人群一样缄默不语。
可你终于不还是说了许多废话。你说,你不再看任何人,是为了不在他们眼中读出不幸,以及什么什么的,不愿让其他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还是看她。
看她,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样看着她,乳房的曲线已经勾勒出来了,还有轻微的阴影,令人心跳。在那里,除了你们两个人,再没有别的人,世界上其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在你们眼里荡然无存。除了她,你轻易地抹去了周围的一切,就像抹去一个人的功名。空气中的氧元素和苍蝇飞来飞去,没有鸟鸣。什么也没有,你望着她,眼睛在阳光下一眨一眨,没有敌意,没有恐惧。你站着,然后你突然发现她就那样站在车站的过道里,微笑着,望着你。
刹车的制动声,吱吱嘎嘎的嘈杂声,间或还夹杂着火车进站的鸣笛声。但似乎没有人声,只有那机器的声音。菲儿穿着一条淡紫色的白条裙子,她把裙摆轻轻地撩起来,她的身体似乎微微较暑假前胖了些。没有鸟叫,也没有犬吠,只有汽笛的响声和车厢连接处吱吱嘎嘎的声音,然后是车轮开始在铁轨上滑动的光锐的磨擦声,火车震动着。你站在人群中,看她,她来接你,但似乎认不出你来了。
这已经过去。你回想起来,在那个地方曾经存在过的一切,以前和即将消失的一切,菲儿说:“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黑明,过去的印象似乎荡然无存。”你说,你也是。这是你们说的共同的一句说,你还清了清嗓子。她尽一切力量紧紧搂了你一下——她给了你这么一个力量。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她没有哭,静静地笑了。然后叽哩哇啦地开始说话。她不停地说着,她轻轻地说,几乎是在喃喃低语。
她那样说着,你记得,已经过去了——那是9月以前,8月27日?她很快认出你来,她向你跑来,穿过人群,撩着裙子跨过一滩水,有一刻她使你想起阿×,想起她苍白的脸和发狂的眼睛。没有,是菲儿。你已经那忧伤,那么疲倦,没有。你的喉咙因为焦灼而一阵阵发紧,心脏在左边的胸脯下激烈地跳动。她那曾经与你相握的手,那时,你对菲儿说:“看到你,我的心跳得厉害极了。”
她牵着你的手。你记得,牵到栅栏边,一棵树下,你强有力地和她拥吻,像缺水而要饮她解渴。周围是脚步声,嘈杂声,你还记得:在你们身后投下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阴影。然后穿过车站对面的街路,她想跑,她大声说她想奔跑,可是车和人太多了,整个一天,街路上都响彻着汽车的马达声,甚至你漫在整个广场的上空。有时,那声音“嘎”地停住,简直叫人觉得汽车就要把墙撞倒了。
她的嘴不停地絮叨,她向你叙述一个假期看到的场面,比如:一处优美的景物、一群群暴死的蜜蜂或是一个小孩子不幸坠楼身亡,等等。她跟你说,想到了什么。她甚至想象她不在你身边时你独自一人自问自答,她说,她的这个想法让她笑起来。
她问你:“我脸上的雀癍是不是又增多了?”
“没有。根本就看不出。”
“说真的。”
“真的。”
“呵,脸还白吗?”
“白。”
“比起以前……没变黑?”
“没有。”
“真的?”
“真的。”
她于是说他暑假去海滩上玩了,长时间地面对太阳,在太阳底下睡着,虽然人声鼎沸,虽然阳光照耀。接着说下去,她说,然而现在一切都是那么遥远了,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我只记得你了,”她笑,她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但我根本记不起你的样子,”她说着,就像请求原谅,仿佛她做了什么蠢事。补充:她的皮肤,的确仍旧很白。
“你看过太阳静静地往大海落下去的情景吗?”
“一个人也没有,感觉一个人也没有,那景象啊!”
“一种醉意。”
“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簇新的,真正的全新。”
“我以前没有这种感觉。”
“在我的体内,那一刹那,有风的自由,还有光明。现在,那场景仍残留在我身上,或者说,无论何时何处,只要孤独,我都可能想起它。……”
第四部分灵魂荡然无存
没完没了,她在你耳边喋喋不休。记忆猛然间又回到了车站,她向你跑来,她叫着你的名字。其实什么也没说。你也无法对她说什么。她只是向你跑来,像任何一个人跑向另一个人,她将你抱住。仿佛第一次停止了行走和奔跑。但是,那些一直不曾相识的人现在开始和声和气地说话了。除了菲儿,没有。她一直喋喋不休。她慢慢地说,或者语速很快,声调可能高也许很低。说着,也毫无秘密可言,只是些习惯而已。你当然也说了,一边清嗓子一边说,声音比较低沉嘶哑,可能间或夹杂着突然高上来的元音,或是笑声。
那么:你在说什么是灵魂?
——你站在台阶上对着人群宣布:灵魂荡然无存。
“灵魂死了!”你大声地说,像在叫喊,慢慢地,每个字,每个音节都在回响,许多人惊愕地张望。没有,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争论,甚至那些老人。你位于众人之中,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渺小的一个。有人轻轻地念你的名字——她说停下来……这一切已成定局:荡然无存。一个甜美的幻想——灵魂,它荡然无存。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什么也,什么,什……
你在梦境中声音被众人一点点地磨蚀掉。
接着回想,有人点燃火机看时间。是夜,你混进菲儿的宿舍,在黑暗之中,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午夜、你醒来,身体的大半部分被她抱不在怀里。就像小时候,在17区那条街的那间顶屋里,母亲抱着你,听着风信旗在屋顶上吱嘎作响。你此刻想起了她,你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想你母亲,因为她死了,她在这个世界里荡然无存。甚至那个影子已经看不见,消失了,没有一点再回来的迹象。“已经过去了”。没有轮回,一切只是瞎想,没有来世,在等待中,失望。这必定是事实:什么也没有但存在过。太阳正当午都纷纷用手遮住眼睛,光明才是最美好的,光明,还有树。“我能扯多远就扯多远。”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在有限的范围内重新开始。你会不断地穿过人群。目光在找寻着什么,什么事物,或是什么人——一个亲戚、一个朋友、一个爱人,或者,呆在一个地方,看日子流过,看云,看鸟,看人,看雨,看世事变迁,然后做梦。
第四部分女人身上最柔软最敏感的部分
阿×是不会再给我写信了。尽管我并不理解事情何以会这样,但我相信这一无情的判断。其实,坦白地说,我并没有感到自己远离了阿×,没有所谓的距离感,没有产生我们有时会看到的那种反感。一个月过去了,新学习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像往常那样机械地重复着功能性的活动:吃饭、睡觉,学习啊;除此之外,也就是散散步——走廊、湖边、街道、大堤上、公园。是秋天的旺季了,可这并没有让人好光奋的,尽管十一的到来,街上都是节日的气氛。看上去一切都是崭新的、窗户那边平版印刷出来的太阳光束,种种飘扬的旗子,还有菲儿新买的印花布围裙,我可以隐隐看见到欲遮还露的肌肤。
“你抽烟好像比以前厉害了,黑明……”
“我是不想抽烟。抽不抽烟倒是无所谓,我是不想再抽了——可想不想抽却不重要……,”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这样或许表达了我用其它任何其它语言都无法说清的无奈的内心感受。
菲儿不再说什么,有一刻,她微笑起来,似乎脸上的紧张表情顿时消解了。
她脸上通常都有一种奇异的笑容,或者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露了露牙齿。她善于此道。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阅读戏剧学教程,我把一个章节看到半道就停了下来——因为,个字也没看进去。而是相反,我在想象中渐渐地学会了解女人身上最柔软最敏感的部分。
“我其实是善变的,”菲儿说,并狡黠地微笑好像煞费心思。
“我也这么样想,”我说。
她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我们顺着两边都是门脸儿的街道一直走到底。我记得曾和阿×在这条街道上走过,再往前就是公园。现在,那过于鲜亮的草坪,略微有些发黄,到处都是消沉的迹象。
她说:“你以前就是这样和阿×一起散步?”
停顿。
“没什么,”她继续道,“这其实很没劲儿,甚至无聊——这样走下去。”
“你渴不渴?”
她仰起脸:“那你吻我呀。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意外的吻……”
“……那边都是人……”
尽管如此,你还是吻了她的手。
“呵,”她格格地笑起来,她的脸在那些灰色的建筑物的衬托下显得分外鲜嫩光亮,仿佛手指尖上那耀眼的指甲油一般。
缓缓前行。过于熟悉的街道,我举头,视线消失在湛蓝的天空里,过去发生的一切又历历在目了,我试图设想最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那将是什么样的一个将来?我的脑子里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