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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龙蓦地止步,回身厉声大吼道:“闭上你的鸟嘴!恼得二太爷火起,等会儿活剥了你这……”
“反了反了!”逸云也提高嗓子叫,又道:“本师爷抬举了你们,还狗咬吕洞宾在本师爷跟前咆哮?本师爷抬举你们一声贼,没骂说你们是贱种,不是抬举你们么?不见古往今来,全是贼的天下么?有了天下,贼又何妨?你这走狗再敢咆哮,本师爷定然抄你的家,男的凌迟,女的送教坊……”
秃头龙恶狠狠跨前一步,右掌上提,倏然发出。
逸云一把拉住甘龙,向前一送,说道:“甘镖头,这老狗要动武,给我打!”
恰好秃头龙一掌发出,甘龙信手一挥,那尖啸着的劲风,竟被挡向左侧,“哗啦”一声,八尺外一排花盆被劲风四面崩飞,接着“乒乒乓乓”砸个粉碎。
秃头龙骇然变色,他这一掌已用了全力,想将逸云震毙,不想甘龙轻轻一掌,就将如山暗劲露偏,他能不害怕?
甘龙接偏暗劲,抱拳陪笑道:“二当家休怪。华师爷读书人,不知江湖规矩,在下这儿赔礼尚请海涵。”
逸云却不管他们,眼望那些碎花盆,奇道:“咦!这是啥玩意?自己哗啦啦破啦!准是有狗儿经过,狗爪子狗尾巴碰破了的。”
秃头龙恨恨地一咬牙,回头就走,脚步沉重,显然他心中恨极。
甘龙一拉华师爷,跟两龙走向大厅。
楼高两层,甚是宏丽。大厅中,中间一排虎皮交椅上,坐了一群男女,空出中间一张,大概那是留给主人混江龙的。上首是昨晚现身的花和尚,他旁边是天魔夫人的大妞儿如霞,她今天是一身大红锦衣,大红长裙,浑身是火,美得教人不克自恃,与那晚一身轻罗又自不同。她上身斜出交椅把手,半倚在花和尚的手臂上,眼波儿媚,甜笑儿勾魂摄魄。
她的右首,是一个三角脸吊客眉的老鬼。老鬼之右是二,姐儿如雯,她是一身桃红纳纱短衫儿,桃红长裙下翘起一双要命的同色莲瓣儿,衫裙薄得不像话。
中间交椅之左,依次是巫山怪姥、天魔夫人、地煞夫人和一个满脸阴沉,双目寒芒闪缩的瘦长个儿,年纪约有五十出头,两太阳穴高高鼓起。
在众人身后,排列着红红绿绿六名令人心动神摇,媚笑如花,春情漾溢的天仙美女。天魔夫人身后,正是最美的五妞儿如烟,她一身翠绿,亮晶晶宝石也似的媚眼儿,不住向花和尚直瞟。
两厢下,叉手挺胸站着三十二名横眉竖目,傈悍雄壮的大汉;他们之前,分列着两排檀木椅。
混江龙领着众人跨入大厅,花和尚正一手捏着如霞的纤纤玉手,一面转首向天魔夫人身后的如烟,眯着狗眼淫笑。众人一进门,秃头龙的沉重足音,将花和尚的目光吸引了。他蓦地回首,倏然站起。
那青灰脸膛,颊上一块胎记的小辈,不是昨晚那小伙子么?再一看逸云,虽则脸已变黑,但那穿著打扮,和那端正俊秀的五官,怎能瞒得这奸滑的老江湖?小小子他不怕,却怕那大小子,他突然脸上变色,只一吸气,身形快逾电闪,倒飞窜入内堂,刹时不见。
“和尚别走!”逸云大叫。
他不叫倒好,那口音把和尚吓得屁滚尿流,溜得更快。
逸云知道追之不及,脸一板,官腔又来啦:“好啊!哪个庙里不守清规的和尚,竟在这儿犯弥天大过。甘镖头,给我查,大明圣律对不法和尚从不宽贷,本师爷要重重治他。”
他在说可没人听他说些啥。但所有的人,全都脸上变色,鼎鼎大名技绝江湖的花和尚,连武当掌门也惧他三分的凶僧,竟被一个鸿安镖局的小镖头唬跑,岂不邪门?
甘龙陪笑说道:“师爷别生气,在下知道那贼秃叫花和尚一宏,咱们把镖索回后,再找他不迟。”
混江龙倒抽一口凉气,暗叫一声糟!糟得不可再糟,倚为长城天下无敌的花和尚,竟然被甘龙这小子一吓便路,望影而逃,还有谁敢出头?刚才握手较量,他已吃过苦头,确是没有勇气再试啦。
虎皮交椅上的人,全都站起,脸上布满讶然的神色,向甘龙惑然地打量。
天魔夫人一行,对鸿安镖局的人物知之甚详,甘龙的艺业斤两,算起来不值一提,怎么竟会将大名鼎鼎的花和尚吓跑了的?左首那三角脸老人,更是困惑地一皱眉。
混江龙和众人进入堂中,甘龙看了堂上众人一眼,不由心中打鼓,却硬着头皮抱拳一礼,说道:“在下甘龙,因失镖之事,打扰诸位清兴,恕罪恕罪。”又向混江龙道:“甘某眼拙,可否请大当家为在下引见引见?”
混江龙淡淡一笑道:“理当如此。”便从中起依次引见,指着巫山怪姥道:“这位是巫山怪姥……”
那三角脸怪人叫铁鹰爪冯翔,乃是北地大名鼎鼎的绿林之雄,在河朔山东一带,横行半甲子罕逢敌手。
瘦长个儿更是来头不小,武林中三岁小儿也知陕西有个太白山,太白山下有个太白山庄,太白山庄有个五阴鬼手申天豪。申天豪的师父五毒阴风汪修全,乃是江湖五怪中最为阴险的主儿,而五毒阴风的师父祁连阴魔,更是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当今六大门派的掌门,算起来全是这老魔的晚辈。
这个瘦老儿,就是五阴鬼手的同胞兄弟排行第二,追命阎罗申天杰,一个专门收买人命的主儿。
再引见八女;五个妞儿不再多述,另三名无关宏旨,不必浪费笔墨。
甘龙也将己方之人报了名号。另外两位一是华师爷,一是许师爷,都是重庆府的名夫子,奉知府大人的钧谕前来催索失镖,必要时可以请调湖广的兵马协助。
谁也没注意两位师爷,对官府中人武林朋友不耻与交。
混江龙请甘龙等人到西首檀木椅就座,逸云又嚷道:“什么?本师爷一向与知府大人同起坐非堂不登,非正座不坐;一介莠民之家,要本师爷坐堂下,什么话?”
他一手挽住甘龙左臂,走上堂来,说道:“叫他们再让一把交椅,你、我、许师爷,共三张免他们参拜之礼,本师爷恩开一面。”
铁鹰爪横行北地,不知江南人物,更看不惯逸云的嘴脸,猛地欺近,伸爪便抓。
混江龙惊叫一声,他真怕将师爷伤了,甘龙岂肯和他干休?但想阻已来不及,他叫:“冯兄请住……”
声刚出,甘龙踏前一步,手一翻一扣,快逾电闪,不偏不倚十只指尖撞个正着。
“噗嗤”一声,双爪相撞处,似乎冒出火花,人影倏分。
甘龙冷冷地瞥了铁鹰爪一眼,厉声说道:“冯当家的,别怪在下得罪,两位师爷一手抓住在下的身家性命,有了三长两短,在下可无法交代,我劝你规矩些好,别让郑当家的背上千斤重担了。”
铁鹰爪被甘龙以爪攻爪一触之下,五指如被巨锤猛击,骨似裂肉如碎,巨大的内力一迫,他竟被震得飞退,差点儿撞倒沉重的虎皮交椅,“卟”一声颓然坐倒,十相连心,他也痛得龇牙咧嘴,翻着鬼眼直喘气。
天魔地煞两夫人惊得倒抽一口气,这两下真功夫可不是假得了的哩!铁鹰爪那一瓜之力,钢铁也被抓穿五个洞,甘龙竟能以爪碰爪,而且像未用劲,铁鹰爪便灰头土脸,这小子怎么突然有如许高深的修为?
逸云按甘龙在花和尚的位置上坐了,向如黑道:“许夫子请。”他向中间空椅摆手。
如黑看逸云还没座位,势非将如霞赶走不可,她也必定退到椅后,说不定还得靠在椅背上的呢。他瞪了火辣辣的如霞一眼,向逸云说道:“你是内堂师爷,该坐中间。”又向混江龙冷冷地说道:“可否再加一张交椅?本师爷一客不烦二主,你自行定夺。”
混江龙喝声“备座”!厅后转出八名大汉,抬了两张虎皮交情安在两端;巫山怪姥这一端的人,只好向左侧移出一个空位让如黑坐了。
混江龙大踏步上堂,如烟媚笑一声,自行起身闪在椅后,让混江龙坐了。
三阴一绝和一群大汉,在堂下东首一一入座。
逸云向甘龙喂了一声,折扇儿往他左臂弯一搁说道:“甘龙镖头,问问他们,刚才在桥头已经人脏两获,问他们如何打算。”
泥江龙接口道:“索镖自有规矩,如郑某服输交出,必须与鸿安镖局挂彩,恭送红货上道。如甘少东主……”
“废话!本师爷让你到武昌府自首,将红货直送武昌,或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你们的规矩不值半文钱……”
“华师爷咄咄迫人,你还是别管咱们江湖朋友的事好……”
“呸!你这老贼还敢逞口舌之能?甘镖头,先拿下他。”
“好!”甘龙答,右手一伸,急抓混江龙曲池。
混江龙刚起身一半,左肘一麻,“哎……”一声惊叫,浑身发软。甘龙将他一拖,提至椅前放倒。
逸云抽出折扇,若无其事地敲在混江龙的左肩上巨骨穴,冷笑道:“主犯就逮,这可饶你不得,本师爷……”
这不过转瞬间事,变起仓卒,谁也来不及阻止,也全被震住了。混江龙人非泛泛,功力深厚水陆能耐可算佼佼,只一瞬间便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镖师制住,委实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俱在不用怀疑。
逸云一说话,堂上堂下之人,全都变色推座而起。追命阎罗倏然打断逸云的话,厉声向甘龙道:“姓甘的,你是不讲武林道义,听凭六扇门的摆布,要仗官府之力冒武林大不题是么?”
逸云抢着说道:“姓申的,你要想株连,那是很间单之事……”
甘龙若无其事地接口道:“申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甘某率局中镖师登门投贴,郑前辈一问三不知;且更不按江湖规矩留镖一月,擅将红货奉送夔州追风剑客,首先就置武林道义于度外,此其一。敝局镖师一行全在,两位师爷乃是一介文士,请问申前辈,可曾由甘某动请官府的一兵一卒?可有六扇门的朋友参予?此其二。申前辈,假如在下理屈,鸿安镖局立即关门,在下洗耳恭聆教益。”
追命阎罗怔住了,他确是不知其中祥情。
甘龙心中一转,突又向逸云说道:“师爷可否冲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