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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呆立在那儿,急得额上直冒冷汗。
忽然,他心中一凛,蓦地回头大叫道:“芸,你怎么了?”
如烟抱着衣衫,手提龙渊剑,赤裸着身子向谷上狂奔,去势极为迅疾。
他吃了一惊,身形捷逾电闪,收剑便追,并一面大叫道:“芸,站住!有话好说。”
姑娘功力相去太远,哪还跑得了,三两起落便被迫及。她蓦地回身站住,转身将剑横在颈下紧闭双目,泪下如雨,颤声叫道:“别近我,退回去。”
“你……你要迫我发疯?芸,放下剑听我说,请张目看我……”
“我没脸见你,一切本用多说了。快退回去,别迫我死……”
逸云知道她已不可理喻,决意冒险,突然哈哈狂笑道:“芸,你对我的虚情假意,终于大白在我之前。哼!早知你是这种人,我何必……”
“住口!”姑娘粉颊泛灰,突然睁眼尖叫,又道:“你……你竟然说我对你虚情假意,良心何在?你说,我是那种人?”
逸云脸上泛寒,徐徐发话道:“你是个极端子私,惯于将痛苦予人的女子。”
“你……你这……这”她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一踉跄,龙渊剑一晃,距粉颈不到三分,好险!
逸云出了一身冷汗,又不敢扑上,急忙接口道:“我不是胡说,有事实为证。我落入花和尚之手,生死须臾之间;你为了救我,不借以身忍受蹂躏之痛,这不惜身躯之情义,我没齿难忘。而你却事后一走了之,不许我有图报的机会,让我终身负疚,痛苦一生,你这不是自私么?往昔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你却要舍我而去,不是虚情假意是什么?好吧!你走,我不阻你,让我带着终生的痛苦与内疚,饱受无情岁月的折磨,找一处世外人踪不到之处苦度余生了。”
说完,徐徐转身,又说:“但是,我会永远记着你的音容笑貌,和上一代的深思,直至我踏入坟墓。虽然令我痛苦,但永难泯灭此景此情,因为我绝不能忘怀,痛苦亦只好一肩担承……”
“锵啷”一声龙吟,龙渊剑坠地。逸云倏然转身,张臂飞掠,将向前倾扑的姑娘抱入怀中,在她背上拍了一掌。
姑娘猛然苏醒,抱住他痛哭失声。他也怆然垂泪,紧紧地将她抱住。
直等姑娘哭够,他才以袖拭净她嘴角的血迹和泪痕,轻声说道:“芸,你这种想法多可怕?把我吓坏了,亲亲,你忍心令我心疼么?唉!”
“云弟,我……我怎有脸见你?光天化日之下,我竟然无耻……”
逸云猛地吻住她的小嘴,随又抬头正色说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是那些狗杀才的妙论。为救人而失节,是罪该万死吗?今后,你不该有这种怪念头。那两个老狗罪该万死,我得将他们挫骨扬灰。我们走。”
“云弟,你也不许有刚才你所说的可怕念头;”
“咱们一言为定,谁也不许提起,好么?”
姑娘点点头。
两人拾掇上路,衣衫零落,像是一对野人,真够瞧的。
日色催西,将近末牌正。两人展开轻功,向东北急赶。
越过两座山峰,向一座山谷降下。谷虽不太大,但林木葱笼,怪石如猿蹲虎踞,溪如带,十分清幽。比起其他穷山恶水之处,又是一番清雅而雄奇的气象。
向下降了三五里,逸云忽然止步,侧耳倾听,姑娘知道他耳目极灵,他必定有所发现,便也肃然凝神向四周戒备,以耳目搜寻岔眼事物。
逸云说道:“谷中有高手拼搏,且前往一观。”
姑娘粉脸发赤,娇羞满脸地说道:“我这身装束……”
“你可在一旁隐身,如无必要,我们少管闲事。走!”
两人身形加快,如飞向山下惊去。降至谷下,已可听到罡风怒啸,和隐隐轻雷之声,由远处一座山嘴处阵阵传来,显然有人正在以骇人听闻的浑雄功力拼斗。
两人如风驰电掣的奇快身法,循声飞掠,一拐过山嘴,逸云一拉姑娘皓腕,躲入山根下石隙之中,由草隙中向前眺望。
半里外绝壁之下,有一个大石洞,洞前是一块亩大的草坪,草坪临溪一面,竟然有一座竹木建成的小寺庙,已经倾塌了大半。
石洞前尘土飞扬,罡风飞旋。距洞口两丈余,分立着三个长像凶恶的人,正在徐徐运掌,向洞口一个低首合十,轻诵佛号盘坐在地的老和尚,以无比刚猛的劈空掌力,连环出手发掌袭击。
正中一人,是一个身材伟岸,红光满面的高大老和尚,看去年纪仅在四十余,其实九十还有多,由侧影看,耳如车轮而招风,鼻子特大尖端下垂,裂着一张直至腮下的大嘴,眼珠儿突出。大红色的袈裟后领上,插着一枝小型的白玉禅杖,杖头佛冠仅有拳大。
他正用罡风怒啸,雷声殷殷的神奇掌力,不住向洞口的老和尚,连环发掌遥击。
逸云一看和尚的形状和那风雷俱动、掌力万钧的雄奇劲道,不由心中一健,轻叫道:“是他!这大逆不道的筏憎。”
姑娘轻声问道:“谁?云弟。”“朗月禅师,我的师叔。南海普陀的风雷掌,独步江湖,乃是武林罕见绝学,他的功力比师父所料更为深厚了。”
“你的师叔?要招呼他么?”“不!我可能要和他翻脸。五十余年前,他将我师父的双脚废去,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他的功力……”
“我还不惧,只是另两个老鬼在旁,我以一敌三倒是不敢冒险。且稍等一会,我要救那位老和尚。”
另两人一个是年届八十的老头儿,白发乱如鸡窝,满面皱纹,一双鹰目闪闪生光,鼻予特小,鼻头似乎向上翘,雪白的山羊胡,左耳后一条刀疽直裂入衣领之内,身材修长,穿着一袭葛袍。这个老家伙的掌力,骇人听闻,每攻出一掌,几若狂风突至,潜劲直荡三丈外,似可撼山震海。
第三名是个肉球形的老奇物,肥头大耳,腹大如鼓,鼻子眼睛长在一块儿,脸上紫色的肉球直往下挂,只奇大而泛青的巨掌,吞吐间狂风四起,身穿梓川绸裤褂,恶恨狠地绵绵进招,他腰带后,插着一根蛇藤杖。
可是三个人谁也不敢进至一丈之内,似有所顾忌。洞口那老憎身材瘦小,年已上百,相貌清瘤,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神色。他合掌当胸,闭目垂帘低诵佛号,膝前横置着一把褐色而光泽耀目的木刻长剑。
怪!那袭来的奇猛掌劲,一近老僧身畔,便像泥牛入海,声息全无。在他四周一丈之内,草石沙尘不惊,一丈外则是风呼啸,飞沙走石。逸云沉思片刻,忽然喃喃地自语道:“哦!是天心大师。他们所说的‘伽蓝三宝’,定然有万载菩提木所造的‘伽蓝剑’在内。这事我更该管哪!”
姑娘惊异地问道:“云弟,你说那老和尚是天心大师!”
“正是他老人家。你不见他膝上那把褐色的木剑么?”
“这些凶魔不是枉费心力么?天心大师技绝高人,岂是这些凶魔所能及的?我想用不着你出手哩。”
“不然,看天心大师神色,已是痛苦已极,恐怕……”
正说问,谷之上源忽然传来一声厉啸,一个人影状如鬼魅,向破寺掠来。逸云说道:“祁连阴魔来了,真是群魔毕至。”来的果是祁连阴魔,他一到激斗之处,已看清各人面貌,即向朗月禅师大吼道:“朗月秃驴几十年不见,久违了,你可好?”他声调十分阴厉,极不友好而且充满敌意。
朗月禅师大咧咧地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退后八尺,收掌屹立,冷冷地说道:“姓左的,老袖活得挺惬意,不劳动问。请教,听说你与令徒五毒明风汪修全,徒孙五阴鬼手申天豪,在祁连十八年末莅中土,怎么竟跑到湖广来了?找到四海狂客老匹夫没有?”
“四海狂客没找到,这事不劳挂念。秃驴,花和尚一宏可是你的衣钵传人?”“乃是老袖的得意门徒,三十年前收的好弟子,哈哈!你曾见过他么?”“不但见过,我阴魔正在找他算帐。”“找他算帐?嘿嘿!这两年来我也不知他跑到哪儿快活去了。哼!他已获得老衲真传,风雷掌已有八成火候。你要找他算帐!嘿嘿!免了吧!了不起你强他一分而已。”“你这秃驴调教出这种毫无信义的弟子,真可说克绍箕裘。哼!要是下次让老夫撞上,管叫他死活都难。”
“你说得太轻松了些,你该问老衲肯是不肯。”
“不肯,除非你把他拴在裤带上带着走。”“你这阴魔极少进入中原,既然来了定不是等闲,有事请便,老衲有事待办。”朗月在下逐客令了。“哈哈!想撵老夫走路?笑话!伽蓝三宝,见者有份;祁连阴魔比你早了几天,要不是老朋友;还要赶你走路呢。”“哈哈!呵呵!老阴魔,你在说梦话哩!三宝咱们已经商量好了,得主只有三人,没有四人的份。”“青天白日,老夫并末睡着,等会儿看谁有份。你那两位朋友可否替老夫引见引见?”
那两个老怪早已停手,在一旁虎视眈眈。肉球似的怪人冷冰冰,全无半点人气地说道:“千毒老怪盛弘。姓左的,你难道不知?”左耳后有刀疤的怪人接着说道:“毒龙掌潘志,你记住了。”声音不但一样地冷,更充满火药味。
祁连阴魔笑道:“呵呵!全是与老夫同辈的怪物,只是咱们天南地北,闻名不见面而已,今天总算记住了。”
朗月禅师冷冷地说道:“记住了就好。念在一甲子的交情,老衲好意请你走路。我看,你还是走的好。”
“老夫目前不想走,得看看你们怎样奈何得了天心秃驴。”祁连阴魔奸笑着徐徐后退,他在打主意弄鬼了。
千毒老怪和毒龙掌,皆是北方鼎鼎大名的一代魔头,不但功力超人,心手之毒辣,人鬼皆惧哩。祁连阴魔对他们知之甚深,心中不无顾忌。
在朗月禅师师兄龙吟尊者行道江湖之时,和尚已和祁连阴魔暗中勾搭,成了志同道合的酒色朋友,双方的造诣各自心里有数。祁连阴魔衡量形势,知道目下人孤势单,绝难与他们争短长。花和尚乃是朗月之徒,老实说,要胜花和尚还没有绝对把握,要胜朗月确是难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