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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导演批判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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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高梁》是中国电影在80年代最重要的收获之一。它也得到了全面的认可:获第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第十一届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这是国内最重要的两个大奖;第三十八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故事片金熊奖,——这是中国电影在国际A级电影节上首次拿到的最高奖;除此之外还有一长串锦上添花的名单——第五届津巴布韦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最佳导演奖、故事片真实新颖奖,第三十五届悉尼国际电影节电影评论奖,摩洛哥第一届马拉卡什国际电影电视节导演大阿特拉斯金奖,获第十六届布鲁塞尔国际电      
    影节广播电台青年听众评委会最佳影片奖。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列出这个名单,因为从中可以看出,《红高梁》取得了墙内墙外的双赢,这对于一个中国导演,几乎是一项不可完成的任务,却让张艺谋给完成了。他能进行巧妙的革命叙事,他能讲述有趣的中国民俗,同时他还有运用电影语言进行表达的天赋与能力。他探索出了“最中国”与“最世界”之间沟通的栈道,带领着中国电影走向了世界。    
      ——但是,这条便捷的栈道,也有可能是艺术的岐途。    
      《菊豆》与《大红灯笼高高挂》    
      《菊豆》改编自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大红灯笼高高挂》改编自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与《红高粱》改编自莫言小说一样,张艺谋的这几部作品,与中国的当代文学有着紧密的关系。他对于文学资源的利用,有着一个投资者的准确判断力,同时在利用过程中,完全地不受小说本身的约束,使这些电影,都帖上了只此一家的张艺谋标签。    
      比起《红高粱》,《菊豆》是个更为成熟的作品,它更为“一以贯之”,没有那种狂欢的酒神精神,有的是华丽的压抑。在《红高粱》中,那个得了麻疯病的酒坊掌柜早早就死去了,性在其中是舒展的、愉悦的,生殖也是被讴歌的。并且,十八里坡象是片独立的乐土——没有道德礼法的约束。但到了《菊豆》,没有性能力的杨金山却凌侮了菊豆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在瘫痪之后,甚至在死之后,还对于菊豆是个巨大的压迫。天然的生殖必须在“传宗接代”的教条下成为被强化的目标,也必须在“伤风败俗”的戒令下成为被禁止的事件。在被扭曲的生殖文明中产生的杨天白,杀死了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又杀死了一个血缘上的父亲。这真是一个惨厉的故事。《菊豆》的结局是一场大火,完全的绝望与毁灭。    
      这是个结构严整的作品,寓意井然,影像语言与作品的寓意相衬相成,它的美不象《红高粱》,是在内容与形式的一致性中携手推进,而是在一种矛盾中,倾轧着前行。但如果要说这个片子有什么不足之处,恰恰又在于它过分“井然”。《红高粱》是有裂隙和瑕疵的,但这些问题,倒是暴露出了另外的可能性,而《菊豆》极其严密,使它也变成了一个封闭性的作品,拼得十分完满的七巧板。——甚至因此,它显得象是个总结性的作品,并且沉迷与欣赏这个完满的总结,失去了局部的微妙与启示性。幸而李保田是个很好的演员,巩俐在这个电影里的表演,也有了节奏与张力(她演的九儿也好,但不在于演技的好,而是天然的气质准确,而《菊豆》中的表演,气质与演技都发挥得到位),表演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叙事本身的僵硬之处。    
      在东方学与后殖民理论进入中国之后,《菊豆》曾经成为一个有争议的作品。它可以用作后殖民理论的一个分析标本:如何为了满足“他者”的目光,而塑造着自身的变形传奇。电影中的“挡棺”那场民俗戏,不如《红高粱》中的“颠轿”,能够与情节、情绪相当完美地结合,排除不了以民俗来取悦于观众的嫌疑(当然比起《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彻底的伪民俗,还算有些依据),而“偷窥”的几场戏,可以进行双重的读解。    
      杨天青在草料房里掏了一个小洞孔,来窥视菊豆洗澡,菊豆发现了之后,等着天青到草料房里之后,才开始脱衣,并且面向着那个洞孔,转过身去。——这是一出小小的合谋,当菊豆面对着屏幕,光呈束状打向她伤痕累累的裸露的肩头时,不仅仅是杨天青在偷窥,观众也在体会着偷窥的快感。而这种关系的微妙之处在于:菊豆作为被偷窥者,同时又是主动者,她了解偷窥者的光源来自何处,甚至了解偷窥者想偷窥的是什么。她双臂护胸流下眼泪——这是一个典型的弱者形象,但她是一个主动呈现的弱者,由于可以选择呈现与呈现什么,她又不是一个彻底的弱者。在影片中,菊豆比起杨天青来,要有勇气有担当得多。    
      而这种关系,如果被套用在创作者与观影者之间,也是十分有趣的。张艺谋作为导演,对于观影对象有着考察与设定,——国际电影节必然是他寻求认可的一个向度。电影节的评委,国外的观众,这些“他者”,想“偷窥”到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中国”?张艺谋按他的理解,给出了他的答案。如果不过高地从“爱国主义”的角度去谴责一部“展现了阴暗面”的电影的话,这种偷窥与呈现不妨视为一种游戏,有着不同文化间的互相误读的喜剧性。当然,如果把游戏理解为完全无功利的,那未免过分天真,张艺谋的这个“谋”字倒是很体现他的风格,他的影片总象是一次谋划,谋划的目的甚至不难推断。但是即便如此,《菊豆》这样的影片,也还是有着独立的美学意义,——如果没有这种美学意义,他的谋划也就不可能实现了。《菊豆》最后得了几个小电影节的奖项,没有得到A级电影节的大奖。    
    


第二部分 张艺谋批判民族神话(3)

    接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沿着前两部电影的红色调往下走,而更加走火入魔。如果说《菊豆》的主题是压抑,《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主题就是封闭。但《大红灯笼高高挂》对于人性的探讨,远不如《菊豆》来得自然和深入,这个片子没有什么思想深度可言,但却在形式上,走向了一个极端。    
      一个老爷与四个太太居住在一个大院里,每天晚上,老爷去哪间房里睡,哪间房就可以      
    点起红灯笼,这个太太也可以享受到捶脚的待遇。——这是一个“中国”的故事,但是实在“中国”得过分合乎“他者”的想象,而完全失去了真实的质感。《大红灯笼》是一个纯形式主义的作品,内容是为形式风格服务的。为了达成完全封闭的风格,不仅在时间上,用四季来划分情节,夏秋冬春,形成一个轮回的圆圈,而且在空间上,大量地采用对称式构图,——人物被锁定在四合院的对称轴上,无所逃脱。这里面的人物性格,当然都是平面的,大太太就是一个摆设,二太太菩萨脸蝎子心,三太太勾搭上了医生,丫头雁儿一心想着能升为姨太太,无不符合一个多妻制下的家庭格局。主角颂莲是个女学生,但是也立刻就加入到争宠的战斗中去,唯一使她与众不同的,是让她在院楼上发出一声疑问:“在这个院子里,人象什么?”这句疑问使她比别人多了一分反省的能力,但在整部故事里,她又不象是有这种反省能力的人,——于是这句疑问象是画外音一样在大院里回荡,起着生硬的“点题作用”。    
      比起《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其实是更让人绝望的,《菊豆》里起码还有在缝隙里生长舒展的性与爱,而在《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已经没有一点爱。如果在从《红高粱》开始的这三部电影中找一点连续性的话,会悲哀地发现:初始的生命力不断地被压抑、被封锁,最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彻底绝望的所在。——但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张艺谋的态度是什么呢?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更加彻底的形式主义。并且在形式主义的快感中,放弃了思想与感情的深入与升华。    
      《大红灯笼高高挂》是一个完全脱离了现实的作品,但是又不是一个有想象力的作品。它的特点,在于把最无想象力的格式化推演到尽头,结果形成了格式的风格化。点灯——熄灯——封灯,这是彻底的伪民俗,是苏童式的文人意淫,在电影中,这种意淫被一系列的道具、动作与画面视觉化了。《菊豆》中的“偷窥”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变成了“观赏”。——老爷让颂莲拿起一盏灯,举高点,头抬起来。颂莲被彻底地物化。而《大红灯笼高高挂》,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个被彻底物化的电影。它的形式意义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为了适应这种形式而局限了感受力与思想性,而不是站在更高的思想层面,对这一主题进行更有批判、更具同情的叙事,也反映了张艺谋自身的局限。    
      《大红灯笼高高挂》是个高度戏剧化的电影。电影开始时,画外就先传来了一阵锣鼓点子,有些地方,还借助了传统戏剧中的程式套路(如“点灯”一直用几个相同的动作),三姨太梅珊房间的布置,也非常的表现主义。——这种表现主义的风格,倒是非常有利于把《大红灯笼高高挂》搬上舞台的尝试,张艺谋后来把这个电影改编成了一个芭蕾舞剧,倒是非常符合他在中西文化形式之间两面讨巧的一贯立场(他导演的歌剧《图兰朵》亦是同一类型)。    
      《秋菊打官司》    
      从《红高粱》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一直致力于营造一个“东方镜像”,这方镜像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也将资源使用得相当枯竭了:压抑与封闭的主题已经走到尽头,难以为继,表现主义的镜语方式也在达到完满的同时,暴露出它的应用有限性。而一年之后推出的《秋菊打官司》,完全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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