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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我,那都是她自己买的,未雨绸缪。
我却发现里面有几个品种,我从来没用过,包装却是打开的。
我一直怀疑,我不去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和别的男人也做这件事。
这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我从没点破。
后来,她告诉我,她得了病。
得了病之后,她开始有所收敛。
而在这之前,我们总是放纵自己,身体经常出现过度劳损的症状,稍一接触就有痛感。
每次性交前,她都会给自己抹点东西。
杀菌的,她说。
她得的是〃盆腔炎〃,好像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病。
从她住的地方望出去,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监狱。
你能看到铁丝网和探照灯,还有岗楼里大多数时间站着不动,偶尔走来走去的警察。
那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穴,屋顶上还覆盖着钢筋铁骨焊成的栏杆,形成巨大的笼子,让每个囚犯插翅难逃。
我看不到任何人在下面活动,也没有任何声音。
看着这个地方,我总觉得不祥。
我并不知道,几年以后,我的一位朋友将会住进去,他会被关在这个铁栏下面。
他的视线里没有天空。
维特根斯坦在他的《 哲学研究
》里说过:意义即用途。我想,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就是为了让你感到它的用途而存在的。等你感觉到它存在意义的一刹那,真相大白。
173
在非洲,有一种人,每当三五月圆之夜,他们对月哀号,然后俯身在地,幻化为狼。
我是狼,荒原狼,人狼。
不消我这么说,许多人就这么评价我。
因为我要的太多,远大于自己所能承受的。
因为我给的太少,远少于别人期望的。
我是自私的,是排他的,是封闭的,我的心永远是井底之蛙。
世界对我来说,是一个向下生长的井,有一个透明的盖子。
我的孤独前生注定。
174
狼喜欢行走,因为生存总是那么严酷;
狼喜欢交配,因为担心明天不再来临;
狼嗜血嗜肉,因为撕扯和咬噬会释放灵魂。
它可以容忍自己的堕落与放纵,
它可以容忍自己的残酷与不忠,
因为,人类体验生活,
荒原狼,体验生命。
175
刚来北京的时候,我讨厌搬家。
后来,我热爱搬家。
搬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每年不搬几次家,你简直过不下去。
又要搬家了,我们住的地方将要被夷为平地,将会建立一座大花园和一个高尔夫球场。四环路将从这里通过,车轮会碾过我们的宿舍。附近将被开发成为居民小区,我们还没有搬走,售楼广告就已经矗立起来,上面说:〃这是一个预约幸福的时代!准现房向右100米!〃
我不知道这个幸福快车会驶向哪里,它不够环保,还有尾气。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公寓都要完成拆迁任务。
房东拒绝给我们退款,他说:这次拆迁让他损失惨重,他根本无力赔付。
民工开始住进宿舍,我们看着周围逐渐变成一片瓦砾。
颜伍每天晚上都得放一把火,烧书烧报纸烧烂木头烧旧衣服烧柜子烧破床垫,把所有能冒出火苗的东西变成烈焰。
房东被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的破坏。房东不注意的时候,我们就去别的空屋拿床板,用脚踹烂,烧了好几张。
我们像一群拜火教徒,看见火就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们把能烧的破烂都扔进火里,看着冲天的火光,我们一边喝茶抽烟,一边听着摇滚。
很多人都搬走了,我们就在那里这样挺着,住在一天一天变成的废墟上。
终于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阳光。
民工站在屋顶上,正在拆石棉瓦。
有砖头掉下来,砸到上下铺的上铺,砸坏了简虎同志熬粥用的砂锅。
还好没砸着人。
我冲出去把他们骂了一顿。他们是一群粗鲁的人,以为这排房子的所有人都已经搬走了。
我只好把东西搬到颜伍屋里,坐在一个破沙发上,看着他们拆掉了对面的宿舍。
晚上,我们把桌子拼起来,进行了最后的晚餐。
然后,我们把搬不走的桌子、椅子和二手沙发,浇上剩下来的色拉油,都放在火里烧了。
天亮之后,大家分别搬去了不同的地方,我们的〃乌托邦〃土崩瓦解。176
颜伍后来和一个朋友开了一个音像店,专卖进口的打口带。
有生意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做生意,没生意的时候就打扑克赌钱。
他的黑店在五道口,你如果常去的话,看到那个面容消瘦、像一个印第安人那样把长发梳成辫子、嘴里经常叼着一支烟、通常裸着上身、肋骨历历在目的人就是他。
城铁开通之前,颜伍的店又要拆迁。
店主们都恋恋不舍,因为他们已经交了近半年的房租,房主已经蒸发。
那是段极富悲剧性的时光。
出于纪念,很多人过来捧场,采购打口带。
因为已经没有照明电,所有的〃打口店〃白天黑夜都点着蜡烛,像是该死的灵堂。
拆迁的潮流不可阻挡,颜伍的店最终还是关门大吉。
后来,在一个朋友的鼓励下,颜伍开始做大生意,开始炒期货。一开始他做得很好,挣了很多钱。他又从家里借了些钱投进去,准备好好搏一把。
没想到,期货市场的低谷来了,颜伍损失惨重。
当他从期货市场退出的时候,已经一文不名,还背负了将近十万元的债务。
我们几个人去找颜伍喝酒,庆祝他金盆洗手。
颜伍明显喝高了。
他和我们提起这种投资行为的时候,说道:狗日的期货,把老子害惨了!
他说这就是天命,命中注定不会发财,只能搞摇滚。
颜伍住的地方很偏,一到晚上就声息皆无,连路灯都没有。
到处都是随意堆放的垃圾,散发出臭味。
我们从小饭店出来,走在肮脏的街上。
烟头忽明忽暗,我们长发飘飘,像是一群孤魂野鬼。
我要性生活,我要性生活,我要性生活。
颜伍喝了很多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衬出了夜的孤寂。
一条狗从我们身边抬着脚爪走过,它轻手轻脚,唯恐惹了我们。
还是有人绷不住,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那条狗受了惊吓,猛地从我们边上跑了过去。
我们对它行着注目礼,直到那个黑影消失。
颜伍在那个鬼地方租了一个一居室,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那个女人好像是个模特,身材很地道。
颜伍参加了一个地下乐队,在里面当鼓手。
他说,乐队的名字叫〃马后炮〃。
颜伍的乐队有时候会和别的乐队一起到酒吧演出,然后按照乐队知名度的大小,发劳务费。
那些所谓的劳务费纯粹是象征性的,大多数时间,分到每个人手里不过十几元,连在演出的酒吧里买瓶啤酒都不够。
颜伍说,很多乐队都是插进肛门的体温计,用来测试观众的热度,只能起到暖场的效果。
直到有一天,你不再当体温计,而是成了指挥棒,你就知道你已经火了。
从他的言谈话语来看,他似乎和乐队的关系不是很融洽,对这种所谓的商业演出也并不热衷。
颜伍的屋里很简单,一个大大的架子,满是打口盘,都是他做生意时淘换来的精品。
架子边上,还有一个神龛,供的不知是哪路豪杰,他说是从路上捡回来的,觉着还不错,就摆那儿了。
里屋没有床,只有一张床垫,扔在地上,上面还有几件女人的内衣。
颜伍打开电脑,请我们听乐队录制的小样。
声音很嘈杂,我只记住了几段歌词。
健康的疲惫,不健康的累
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无知的颓废
也想风花雪月,也想天真无邪
可更多时候却是兔死狐悲
你这该死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这该死的为什么不早点破
老婆缠上你你的苦难开始了
孩子缠上你你的幸福到头了
情人缠上你你的噩梦来临了
摇滚缠上你你的症状加重了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所谓不惑不惑就是凑合着过
好像你做的你做的全是他妈对的
好像我做的我做的全是他妈分裂人格
就是错了错了你也不会道歉
你看着我一脸的道貌岸然
我一直想给你来个回马枪
却被你玩了个马后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