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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你的手机号不是什么什么号吗……座中所有的人无不目瞪口呆,那位记者惊呼,丛老师,您的记忆力太惊人了)。
丛飞由此名声雀起。过年过节,丛飞成了邻居们热烈欢迎的小明星,手拿条帚疙瘩假装麦克风,串起场来也是跑得一溜烟儿,忙得脚打后脑勺,口袋里自然也比弟弟多了许多零食糖果。
以后,只要是放学、饭后、休闲的时间,无论丛飞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会跟一大群孩子,缠着他说故事。小丛飞也神气活现地“牛”起来,端着身架,往树荫底下或台阶、柴垛的最高处一坐,让这个给他拿板凳,叫那个给他买冰棍,小脸上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就凭说书的本事,再加上他遇事敢做主,丛飞成了镇上有名的“孩子王”。
后来镇上有电视了,里面播的连续剧《霍元甲》、《陈真》轰动全中国,小丛飞立马对神奇的中华武功产生浓厚兴趣。他找到镇上一家武术馆,拜那里的师傅为师,一放学就跑到那里苦练,什么刀枪剑棍、拳掌腿脚,什么武当剑螳螂拳鹰爪功,都跟着师傅练得有模有样,扎扎实实。在家没事儿时,丛飞对着门前那棵大杨树,嘴里轰轰地叫着吼着,手上脚上噼哩叭啦连踢带打,几年下来,那棵大杨树一抱多粗的树干硬是让他打出一个大坑!
丛飞那一身武功和硬气功绝非虚言,本书作者看到一盘珍贵的录像,是丛飞离家出走前在家乡拍的。镜头中的丛飞还是浓发覆额、身材单薄的嫩生生的小伙子,只见他拿出骑马蹲裆式,双眼微阖,挺胸收腹,运气屏息,一只手高高举起,然后闪电般劈下,摞在一起的四块红砖应声而碎,掌边了无伤痕。接下来,他又用手指钻红砖,几声大吼,红砖就被穿透一个洞……
2005年8月的一天,丛飞、作者、新闻界几个朋友,还有丛飞的老师、著名歌唱家郭颂,大家到深圳一家酒店就餐,酒店经理听说身患重病的“爱心大使”丛飞来了,惊喜万分,特意腾出一间最大的包间以示敬意。这时的丛飞刚刚做完第五次化疗,身上还埋着药泵、插着药管呢,说到他的拳脚功夫,丛飞竟在宽阔的包间里耍开了螳螂拳鹰爪功,一招一式刚健有力呼呼带风。说起录像中看他劈红砖、钻红砖的事情,大家深感神奇,丛飞把手掌伸过来给作者看。那手掌一绷紧,坚硬得像花岗岩,几根手指的皮肤像包了一层铁皮,伤痕累累、硬如钢筋!
丛飞又骄傲地把手臂伸直,说你们上来两个男的,看能不能把我的手臂扳弯。两个小伙子上去了,搂住他的手臂使劲扳——丛飞可是癌症晚期、做了5次化疗的重病人啊——两个小伙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丛飞的手臂纹丝不动!
8
镇上的电影院放了几部卓别林的喜剧默片。丛飞被卓别林的精彩表演深深吸引住了,一遍又一遍看,清场时候就钻到厕所里或者椅子底下躲起来。有一天他不吃不喝竟然连看了5场。没多久,丛飞成了镇上有名的小卓别林。他抽空拣了不少酒瓶、罐头瓶、破纸箱什么的,卖了几个零钱,买回一顶旧礼帽和一根拐棍,上学路上,走在街上,他头戴礼帽,手摇拐棍,瞪大眼睛,再画上一撇小黑胡,撇开双脚,鸭子似地晃来晃去,哇,整个儿一个活灵活现!后来上学放学,总有几十个高低年级的学生爆土扬长地跟定他,死活缠着求他来一段,再来一段,孩子们一阵阵响亮的笑声遍撒一路……
一天,学校通知学生自带工具搞校园卫生,丛飞从家里拿了洗脸盆和条帚。十几个同学来找他一起上学,为的是看他在路上扮演卓别林。刚走上大马路,丛飞就把洗脸盆扣在头上,用条帚当拐棍,撇开双脚惟妙惟肖地走起了卓别林那特有的鸭子步。同学们欢呼不止,过往行人和骑车人也驻足观看,人们笑得前仰后合,一路上人群越聚越多,走到学校附近时,跟在丛飞屁股后面看表演的已有数十人之多。正巧丛飞父亲张万军出门办事骑车路过此地,一看这群人热热闹闹在干什么呢?再定睛一看,那不是自己的大儿子在人群里耍活宝吗!张万军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一个箭步冲进去,抬腿就是一脚:我叫你不知丢人现眼!整个小脑袋还扣在洗脸盆里的丛飞哪儿有防备,随着父亲这一脚,他横着飞了出去,连人带盆砰地摔进路边的壕沟里。当天晚上,一顿暴打是逃不掉了,怒火万丈的父亲意犹未尽,还拿菜刀把丛飞的礼帽和拐棍剁了个稀巴烂,塞进炕洞里烧了。
9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熬到初中二年级,丛飞长大了,懂事了,自尊心也强了。他虽然渴望读书,但实在不想再为每学期交学费的事情在家里让父母为难,在学校里受老师的批评,还要忍受同学们羞辱的目光。思前想后,犹豫斗争了整整一假期。初三开学前夕,丛飞含泪对母亲说,家里这么难,你和爸爸全力供姐姐和两个弟弟念书吧,我不念了,出去打工赚钱,也许能帮帮家里。妈妈的眼泪刷地下来了,家里确实难,她还能说什么呢。
这是1984年,15岁的丛飞终因家庭贫困而被迫辍学了。没几天,开学了,那些想在路上看丛飞演节目的同学纷纷来找他一起上学——我们完全可以想见,那时的丛飞说他“家穷,交不起学费”,说他“不念了”,然后依依不舍地目送同学们背着书包去上学,该是怎样彻骨的伤痛与苦涩!
他从未说他为这件事情哭过。我们也不问。
历史让他的心在这件事情上保持高贵的沉默。
丛飞求学的道路折断了。他过早地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摧折,从此“辍学”这个词——成了丛飞内心最过敏、最伤感、最湿润、最柔软、最碰不得的痛。
几天后,年仅15岁的丛飞给爸妈留了一张字条,说他出去打工了,然后随本地一伙农民去外地贩运土豆。
少年丛飞走向了大社会。此时,丛飞的个头儿已经长到1。75米,但还是少年那种没长开的样子,细细纤纤,看上去豆芽菜似地瘦弱,其实一身武功的他浑身疙瘩肉,气力比成人一点不差。别人扛100多斤重的麻包,丛飞照样扛。别人走多少路,他照样走。到休息、吃饭时候了,那些农民欺负丛飞是个孩子,呼来喝去,叫他端茶倒水,干这干那。夜里,大野地秋风阵阵,寒意入骨,那几个农民蒙头呼呼大睡,却让丛飞守着土豆堆到天亮。晓月昏星,大地苍茫,远近不时传来狼嗥。本该呆在温暖的家里或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少年丛飞,两肩风尘,一身泥土,裹着破烂的棉大衣,腰间系着麻绳,寂寥地抱膝呆坐在麻包上仰望星空,那该是怎样悲凉凄怆的心境啊!
同时我们也可以猜想到,这样的际遇也会激发丛飞的斗志。天性倔强、怀抱梦想的他决不会自甘如此沉沦。一当有机会,他将像猛虎下山、猎豹扑食一样,闪电般窜出去!
活儿干得比别人多,累也比别人累许多。可干了大半年,那些农民各自揣着厚厚一叠钱回家了,发给丛飞的只有可怜的30元。风里雨里辛苦了几个月,只有30元啊!
年底,又黑又瘦、疲惫不堪的丛飞回到家里,把这30元钱交给母亲,母亲揉搓着这笔钱,叭哒叭哒直掉眼泪。
春节过后,寒假结束,学校开学。母亲拿着丛飞挣回来的第一笔血汗钱,含泪给他的两个弟弟交了学费。
灵魂的拷问(1)
第三章灵魂的拷问
1
争议出现了。
特立独行的丛飞,为救助贫困学生和弱势群体而把自己搞到一贫如洗、甚至还欠下大笔债务的丛飞;确实是我们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个特例。建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由记者发现、由媒体推出的先进典型人物,在读者特别是网虫中间引起如此热烈的关注和如此广泛的争论。
感动的洪流滚滚而来。自丛飞报道接连发出,深圳人民医院肿瘤科三楼那间小小的病室,就承载和汇流了太多的关爱与温暖。每天早晨,医生护士们还没上班,丛飞病室的门口就潮水般涌来一波又一波前来探望和慰问丛飞的市民,有年过八旬的老人,有母亲和刚上幼儿园的孩子,有坐着轮椅的残疾人……他们送来的花束、花篮一直摆到长长走廊的尽头,犹如一条窄窄的花街。
为避免感染,正在接受化疗的丛飞不能走出病房,只好隔着玻璃窗与大家招手致意。随着报道的深入,来看望丛飞的人越来越多,走廊几乎人满为患。看着群众一双双感动的泪眼,值班的医护人员不忍心下令让他们离开,可考虑到丛飞重病在身,医院领导又不得不下达严厉的逐客令,并在病室门前特别加派两名保安,昼夜24小时值勤,以保证丛飞的休息。为了能看上丛飞一眼或送上一声问候,一些市民长时间守候在楼梯口那儿,趁护士办事或送药之机,赶紧快步溜进去看看丛飞,在枕畔放下一束鲜花,说声“我们爱你”,或者在枕下塞进几百元、几千元甚至上万元。有一天,一对盲人夫妻相互掺扶着,颤颤巍巍摸到丛飞病室门前,他们请护士转告丛飞,深圳人民都爱他,盼望他能早日站起来。周围的群众好奇地问这对盲人夫妻是怎么摸到医院来的?盲人夫妻说,几位邻居听说他们要来看望丛飞,主动把他们送上公交车,车上两位乘客又主动中途下车,把他们引领到医院三楼门口,还帮他们买了一束鲜花,才匆匆离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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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声音。
开放的、现代的中国已经学会了如何民主地对待不同的意见。《深圳特区报》和各大网站对这些不同的声音全文照发。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的张老师来电说,我对丛飞的崇高人格表示钦佩,但他不顾一切地帮助别人,搞得自己家的正常生活都难以维持,自己有了病无钱治疗,我对此感到不可理解。一个人做好事要量力而行,总不能为了别人满意而牺牲自己和家人的正常生活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