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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溃疡已经好几年了,以前总是一口水几粒止痛药就挺过去了,照样上台演出,照样神气活现,照样满脸的阳光春风。这次,自2005年3月始,来势汹汹的病魔猝然把他击倒,便血吐血不止,胃痛日渐加剧,尤为让丛飞感到痛苦的是,他的嗓子嘶哑了,不要说唱歌,连说话都十分吃力。一连几十天,他无法支撑、无法演出、无法歌唱,没有一文钱的收入了。这等于要了他的命——不仅一家三口等着钱买米下锅,大山里还有一百多个孩子等着他的钱上学呢!
邢丹说,3月底,有一天丛飞一下接到4封孩子的来信,全是催学费的。丛飞默默对着那几封信,叭哒叭哒掉眼泪。这一次,他真的无奈了,绝望了,说熊话了。他激烈地抖着那几封信,含泪对邢丹说,我怎么办啊?这些孩子都等着钱上学呢,这事不能半途而废啊,他们一旦重新失学,我以前的资助等于白费了,他们的前途也毁了,无论如何我不能撤呀……
这条汉子靠在床头,把脑袋埋在膝头上哭得呜呜的。
妻子和朋友们见丛飞如此沉重和痛苦,常常乘他阖眼休息睡觉时悄悄关掉他的手机。没想到,这使大山里的猜疑进一步升级,那些村寨里议论风生,丛飞不想再出钱资助咱们的孩子了,现在连手机都关了……
4月8日上午,丛飞刚刚把手机打开,又一个催款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很不耐烦。你不是说好要把我的孩子供到大学毕业吗?他现在正在读初中,你就不肯出钱了,这不是坑人吗!
丛飞忙跟对方耐心解释,我最近病了,很严重,已经几个月不能演出了,现在暂时拿不出钱给孩子们交学费,但请你放心,我身体好了以后,一定想办法寄钱过去。
对方听罢,半信半疑地问,你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还挺棒,得的是什么病啊?
丛飞告诉对方是胃出血,并将医生诊断和治疗情况说了一遍。对方听了半天,最后还是叮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治好病演出挣钱啊?
徐华与丛飞、邢丹正说着这些事情,徐华的手机响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操着浓重的、不大容易听懂的湖南土话,显见是从湖南大山里打来的。
男声:你是深圳特区报的徐华、徐记者吗?
徐华:我是徐华。您是谁?有什么事?
男声:我是湖南的,我姓陈。我是从报社要到你电话的,我得直接问问你。你报道的丛飞得病的消息是真的吗?
徐华:医生已经建议他住院了,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男声:他那么年轻力壮,怎么说病倒就病倒呢!
徐华较为详细地介绍了丛飞的病情。
男声:说实话,我的孩子一直由丛飞给学费读书,可这学期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丛飞一直没送学费来。给他写信,他不回;打他的手机,也一直关机,偶尔开机,也没人接听。我好不容易打通了,丛飞却说他病了,暂时拿出不钱来,让我再等等。当时,我还猜他肯定不是真病了,而是不想拿钱供我们孩子上学了。
徐华:我可以向你保证,丛飞确实病得很重,他也是为这些孩子累的……
男声:是的,我知道了。我儿子在深圳打工,前两天我给我儿子打电话,他说报纸都登了,丛飞病了,胃出血,连自己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声音有些硬咽)
徐华:这种情况了,有什么困难你家里就暂时克服一下吧。丛飞如果病好了,一定会再资助你们的!
男声:是啊,他已经病成这样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跟他要钱呢,自己想办法吧……唉,我是个种地的大老粗,没文化,怎么也不能再让孩子跟我一样啊。哦,徐记者,既然丛飞真的病倒了,我就不说啥了。你能告诉我丛飞住哪儿吗?昨天我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儿子,丛飞要是真病了,宁可自己省几顿饭钱,也要买点东西去看看丛飞。人家和咱不沾亲不带故的,还这么帮咱的孩子,怎么也得表达个谢意啊!
这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湖南农民的感情和境界。
5
丛飞为什么感动了中国也震撼了中国,并引起诸多不同的看法和认识?就此问题,我们同深圳大学法学院专家易松国先生进行了对话。
蒋巍:采访丛飞的那些天,我几乎天天泪流满面。而且,从踏上深圳土地的第一天起,我就切实地感受到丛飞带来的巨大震撼。所有新朋旧友,只要一见面,只要一提起丛飞,丛飞就成为最热烈最动情的话题。和丛飞一起参观他的事迹展览时,我感触很深,在留言簿上写了三句话:“顶天立地!惊天动地!感天撼地!”这就是近距离接触丛飞给我的真切感觉。这些年媒体宣传了很多典型,人们听听看看也就过去了,多数记不住,丛飞一出现,立即震撼全国,所有的热烈反应都是自发的,而不是某种组织行为。为什么?这里面有很多值得我们思考和回味的问题。
徐华:时代确实变了。随着市场经济的推进,实用主义、功利主义、以实现自我价值为目标的个人主义大为盛行,人与人的关系渐渐冷漠、疏离,就像西方社会所说的,人人为自己,只有上帝为大家。当下,像丛飞这样无私地关爱和帮助别人的人太少了,而丛飞又做得那样执着、真诚和彻底,置个人的一切于脑后,最后做到把自己拖垮累垮的程度。我想,这大概就是丛飞引起强烈反响、造成广泛轰动的原因。
易松国:近些年我国贫富差距拉大,人们心理失衡,因此发现和推出丛飞这样的典型,对构建和谐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同时,对“丛飞现象”的不同看法也深刻折射出当今中国社会的道德、信任危机以及社会教育的严重缺失。某些受资助者一旦完成自己的学业,或在丛飞身上再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就断交绝情、背弃而去。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大学生中间,是非常可怕的。我们社会正处于新旧观念更迭的时代,许多青年只注重和关心实现个人价值,为此或者不择手段,或者不惜伤害他人。如此缺少基本道德水准的人大量进入社会,带来的将是对全社会道德系统的侵害,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徐华:对丛飞的捐助行为,许多人说他是傻子、疯子,也有人说他是“做秀”,是图名图利、炒作自己。性格坚强、一向特立独行的丛飞当然不在乎这类说法,但这样的说法确实令许多正直的人感到愤怒。
蒋巍:丛飞是一个特例。世界上绝大多数慈善家都是在不影响自身生活质量的前提下进行捐助和施舍的,而丛飞为帮助他人不惜把自己搞到倾家荡产、一贫如洗、无钱看病的程度,确实太忘我、太独特了。丛飞的境界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他把好人行为、慈善行为做到了极致。我们宣传丛飞,包括我和徐华合写本书的目的,并非要人们都做到丛飞这种程度——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但丛飞无疑为全社会提供了一个伟大的榜样和一个伟大的精神资源。我们倡导丛飞精神,根本目的就是要在全社会树立一种关爱他人、救助他人的仁爱之心和慈善精神。没有仁爱之心和慈善精神的社会,绝对称不上文明社会。
易松国:许多人不理解丛飞的行为,这是社会出现信任危机的一种表现。由于民族素质不高,法规建设不足,实行市场经济以来,假冒伪劣、坑蒙拐骗的事情屡有发生。一些人因此把某些不良现象、不良行为当作普遍的通则,怀疑所有做好事善事的人是另有所图,这种信任危机是对爱心的伤害。我国的慈善事业还不发达,尚未形成良好的慈善社会的氛围,需要长期培养。
蒋巍:毫无疑问,发展是硬道理,没有发展就没有前途。但是,对一个民族、国家和社会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财富,而是灵魂和良知。唯有良知是引领人们前进的火炬。历史和现实无数次证明,没有灵魂的人,没有良知的社会,越富越可怕。财富和良知,两手都硬,才是科学发展。据网上调查,中国富翁(主要是指大陆的新兴富翁阶层)在自愿实施慈善行为方面,在全世界是表现最差的。中国的富翁们应该为此感到脸红。而丛飞根本不能算什么富翁,他顶多是个自食其力的自由职业者,却能把好事善事做到极致、做到彻底,而且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咬牙坚持,决不动摇,丛飞的伟大就在这里!
徐华:从报社的舆论调查看,人们最为不满和愤怒的就是那几个忘恩负义的大学生。大学生应当是我们社会中高素质的一群,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蒋巍:当然首先要查找教育上的失误。邓小平生前最担忧的就是我们的教育,而且主要是思想道德品质方面的教育。我以为,这个问题迄今依然值得担忧。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不能责怪青年一代,不是他们——而是我们的教育工作出了问题。旧的不好使了,青年们不愿意听了,创新的东西很少,有全球眼光的东西更少。中国的经济改革取得举世公认的成就,但教育改革和医疗改革,很多人认为是失败的。有些人不承认失败。失败与否姑且不论,改革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也允许走弯路。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民心民意的满意度看,从老百姓所获得的实惠看,教育改革和医疗改革确有许多值得深刻反省的地方。这两项改革都直接关系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老百姓都有切肤之痛。遗憾的是,迄今我们没看到有关方面有什么检讨和反思。
易松国:我在大学生活工作许多年,对大学生应当是熟悉的。据我所知,当今大学生有几种不好的倾向,比如在生活上、用品上相互攀比;家庭贫困却追求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大有人在;对自己的未来设计,幻想和空想的成分比较多,行动的能力相对较差,更缺少吃苦的准备;同学中最热门的话题是毕业后如何找到称心的、待遇好的工作;对于如何承担责任、奉献社会,关爱他人,则想得很少。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