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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仲英守住了嘉峪关以及周围四座县城,马步芳的大军三面包围着他。马步芳日夜盼望马仲英溃散。他好收编马仲英的残部。据情报人员报告,马仲英准备进军新疆。马步芳说:“民国十九年他准备打新疆,他的下属都不愿意,他的兵都是河州回回,离不开故土。”
情报人员说:“马仲英招了好多汉民,还有内地大城市来的读书人。”
马步芳说:“幸亏动手早,晚一步就麻烦了。”
马步芳命令情报人员密切注意马仲英的动向,又派人去新疆联络金树仁,夹击马仲英。大漠之中如瓮中捉鳖,马仲英插翅难逃。
第二部(8 )
红柯
这是个凶年。马仲英频临绝境时,盛世才在迪化城也面临绝境。
盛世才在迪化城名声大振,军校学员以结识盛教官为荣。省府举行联席会议,人们翘首以待,希望盛世才能担任师长一类的职务,独挡一面,而省主席金树仁宣布盛世才治军有方,擢升为军政厅参议。人们看见盛教官纵马扬鞭,向郊外飞驰,那真是一匹好马,乌溜闪亮。郊外的哈萨克牧人说:“黑马,黑马,黑马找骑手去了。”牧人们发现马背上有一位骑手。
骑手和黑马离开草原,在戈壁上飞驰,戈壁上的红石头像泡胀的牛皮制成的空心大鼓,四野八荒响起来,大鼓发出一种低低的、阴沉的声音,像是野兽的怒吼和粗暴刺耳的雷鸣。后来,黑马驰进沙土地带,马蹄踏裂地表,在深深的沙滩上腾起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尘雾,好多次骑手勒住缰绳,马蹄腾空整个马直立在荒原上,发出恢恢的嘶叫,像要吞吃肥大的太阳。缰绳一松开,黑马平窜出来,蹿到妖魔山上。盛世才从山顶俯视迪化全城,山谷里吐出团团黑雾。
盛世才是长子,父亲年迈,他就长兄为父了,他把父母亲四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岳丈一家全接到新疆,看样子要扎根边疆了。他的军衔还是上校,在省政府做上校参议,在军校兼职,两份薪水维持夫妇俩还可以,维持老老少少这么一大摊就很困难。这里不比日本,在日本,邱毓芳还可以出去找事做,中国的官太太是不能出门挣钱的。日子很清苦。
同僚提醒他到上边走动走动,放一任县长,什么都有啦。新疆前任总督杨增新常常劝诫属下做官要有良心,不能太贪,杨增新的口头禅就是:西出阳关无好人,来的都是发洋财的贪吏。杨增新尽最大力气把属下们的贪欲降到最低线。你不能让大家不贪啊,这叫有限贪污法则。多明智一老头,硬是让肖耀南给杀了。
金树仁主席上台,很直爽。金主席是甘肃河州人,河州正在打仗呢,马仲英拉杆子打冯玉祥,打得天昏地暗,河州难民就跑到新疆投靠金主席。金主席热爱家乡,更爱老乡,大骂冯玉祥我日你妈欺负我们河州人。金主席有义务有责任为乡党排忧解难,尽量满足乡党们的各种要求,从温饱到职业安排,到各个要害部门的位置。金主席管不过来了,叫兄弟管,金老二掌握衙门只有一个标准,会不会河州话,一口流利的河州话就能进衙门当个科员、科长,或者排长、连长。社会上就有“一口河州话,就能把盒子枪挎”的说法。
金主席的官很好做,好做得让人不做一做官就好像你不是人一样,除非你是一匹马。
同僚们很不客气把话说到盛世才面上,盛世才心里冷笑,“我盛某平生宏愿就是铲除军阀铲除贪官污吏解民倒悬,新疆未来的政府将是一个清廉高效的政府。”
盛世才相信他能开出一片光明的天地。他不禁热血沸腾,大家不知盛先生怎么啦,粗脖子红脸的,急吼吼奔出办公室。
“肯定是吃羊肉又吃西瓜,肚子胀,奔茅房,茅房肚子一块儿遭殃。”
盛世才奔到街上,才平静下来,他的自制力很好,脑子再热也能压下来。他还觉得自己不行,这样冲动不行。他走得很慢,他彻底放松了。他看见金老二金老四骑着大马在街上奔驰,小贩们吓得乱躲,他也躲一边,他彻底平静了。
回到家里他又忍不住了,四弟五弟还有妹妹刚放学回来,静静做功课。弟妹们是很听话的,都是学校里的尖子。可他还是对弟弟们吼起来:“你几个听着,你们谁要是以后有一丁点金家兄弟的样子,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你又中什么邪啦。”邱毓芳把丈夫拉到房子里,“你把他们吓坏了,你看你的脸都歪啦,你要吃人呀。”
“我要杀人,我一定要杀很多很多的人,把那些王八蛋们全杀掉,毓芳你记着,我以后当了省主席你提醒我,盛世才你不是什么狗庇主席,你是清道夫,你的使命是清扫这个肮脏的世界,你给我脸上吐唾沫,像越王勾践那样。”
“你也不用对兄弟们发火呀。”
“金主席会毁在他那帮亲兄弟手里的。”
盛世才主掌新疆以后,真的把四弟给杀了,不是因为四弟腐化堕落,而是四弟太革命,这是当初他们谁也没想到的。
盛世才在军队的声望超过省主席金树仁,连伊犁塔城阿勒泰的边防军也在谈论盛世才。
部队的高级将领纷纷来迪化拜见金树仁,大家一致认为:盛某不除,他们难以驾驭部下。盛世才是鲁效祖招聘来的,金树仁问鲁效祖的意见,鲁效祖说:“我们当初招聘人家,是看重人家的才能,军校学员崇拜他,说明他训练得法,确实有一套。”
司令官们说:“下级军官只知道有盛世才,不知道有长官,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金树仁说:“赶人家走外边会笑话,当初只想让他把部队整动一下,像个样子就行了。”
司令官们说:“蒋介石都不敢用他,可见他有多么危险。”
鲁效祖说:“蒋介石也没杀他啊。”
金树仁说:“我们也没给他多大权力,不就是军校教官吗?军政厅参议也是个空架了嘛。嗳,你们怎么就不动动脑筋呢,人家超过你们,你们就知道找我瞎吵吵,你们这些人真没用。”
大家拍拍脑袋,肩膀上都有个挺大的家伙,大家回去动脑筋。
鲁效祖很为难,回府后打电话叫盛世才,盛世才匆匆赶来,鲁效祖叮咛他注意安全。
当天晚上,盛世才卧室遭枪手袭击,床板被手提机关枪打成碎片,盛世才在书桌底下躺着,幸免于难。
傍晚,盛世才骑马去郊外溜达,沙枣从里射来一箭,扎进马的后臀,马颠起来。围观的人发出惊叫,这种情形,骑手会被颠落在地上,被马蹄踩成烂泥。只见马背上的骑手拉紧缰绳,马蹄腾空,骑手从靴子里摸出短刀,从马后颈窝切下去,马头落在地上,马蹄深深插进地层马血发出吼声。骑手下马后马的僵尸凝然不动,骑手转到前面,朝马的胸膛又捅一刀,剖开厚厚的胸壁,马的心脏在冷风中一下子变硬了变成了石头。马尸轰然倒下,灰尘高高扬起,一直到苍穹深处消失。沙枣丛里的射手站起来,走到盛世才跟前,射手扔掉弓箭,拔刀在手,“如果我输了,像杀那匹马一样杀掉我。”盛世才用的是日本刀法,射手的刀被击落地上,盛世才收起刀子,用柔道把对手盘在地上,盘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对手全身发抖,脸色发白,围观的人说:“这是猫追老鼠,盘软了再吃。”
那正是腊月天气,射手的血全缩回心脏了,盛世才把他捆在白杨树上,盛世才说:“马是军人的魂魄,很遗憾我不能用杀马的办法杀你。你不配与马为伍。”
盛世才用关东胡子宰活人的法子宰了他。盛世才扒开他的衣服,用雪刷他的胸口,刷湿后把刀子塞进去,用掌在后心一拍,心跳出来,盛世才连雪带心吞下去,唇上的胡须结了一层冰碴,完全是一个真正的红胡子。
那场面,迪化城的人全看到了。不再有杀手露面,他们不敢接这活。
策划谋杀行动的司令官们又聚在金树仁家里,金树仁说:“军队有啥动静?”
司令官们异口同声,“少壮派快把盛世才吹成拿破仑了。”
金树仁说:“现在想给他找个罪名都不好找了,这样一来,人家会怀疑我们是谋杀案的策划者。”
司令官们一筹莫展。
金树仁说:“这种时候,任何意外事件都能成全盛世才。你们想想,新疆最近会不会出乱子。”
大家首先从政府的法令条文中寻找漏洞,全都无懈可击,所有的条文都能证明金主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