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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作品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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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说到底,无非是两个过路的女子,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女儿,让她俩过去不就得了!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是兰斯人。啊!你们都是好人儿,捕快老爷们!我喜欢你们大家。你们请别抓走我的爱女,那是不行的!难道这是完全做不到的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手势,她的声调,她吞泣饮泪的倾诉,合掌绞扭的动作,令人伤心的微笑,泪水盈眶的目光,痛苦的呻吟,辛酸的叹息,撕心裂肺的惨叫,颠三倒四和语无伦次的诉说,所有这一切,我们不想细表了。她不再作声了,隐修士特里斯丹紧蹙眉头,那却是为了掩饰他虎视眈眈的眼睛中滴溜直转的一颗泪珠。然而他克制了这种软弱心肠,口气生硬地说了一句:“这是王上的旨意。”    
      接着,他俯身凑近了亨利埃·库赞的耳边,悄悄说道:    
      “赶快干完了事!”这位威风凛凛的巡检或许觉得,连他自己也心软了。    
      这个刽子手和捕快们闯进小屋里。母亲没做任何的抵抗,只是向女儿爬过去,奋不顾身扑上去。埃及少女看所见兵卒走近来,死亡的恐惧使她振作起来,高喊:“妈妈!我的妈啊!他们来了!快保护我呀!”其声调的悲怆难以言表。“来了!我的心肝宝贝!妈来保护你!”母亲应道,声微气弱,一把将她紧紧搂住,拼命吻她,将她全身吻遍。母女俩就这样躺在地上,母亲伏在女儿的身上,此情此景,实在催人泪下。    
      亨利埃·库赞把手伸到少女漂亮的肩膀下面,把她拦腰抱住。她一感觉到这只手,“呃”了一声,便昏死过去。刽子手也情不自禁地眼泪直淌,一大滴一大滴地洒落在少女的身上,他要把她抱走,拼命想把母亲拉开,可是,母亲可以说双手紧扣住女儿的腰间,抱得那样死紧,要分开她是不可能的。亨利埃·库赞只得把少女拖出洞穴,顺带着把在少女的身后的母亲也拖了出来。母亲同样紧闭着眼睛。    
      这时候,太阳冉冉升起,广场上已聚集了一大群人,远远望着这边在石板地面上拖着什么东西向绞刑架走去。因为这是特里斯丹行刑的方式,他有一种癖好,不许看热闹的人靠近。周围的窗户空无一人。只是远远可以望见圣母院钟楼顶上一个俯临河滩的窗口,在晨曦的映照下,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影,似乎在向这边张望。    
      亨利埃·库赞拖着母女俩,来到绞刑架脚下停了下来。心中不胜怜悯,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把绞索套在少女那令人爱慕的脖颈上。不幸的孩子一触到那可怕的麻绳,抬起眼睛,看见头顶上方石头绞架伸着那好似瘦骨嶙峋的臂膀,不由得摇晃了一下身子,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不!不!我不!”母亲一直把头埋在女儿的衣裳里面,魂飞魄散,一声不响;只看见她浑身直打哆嗦,只听见她拼命吻她的孩子。刽子手趁机急速松开母亲紧紧抱住女犯人的双臂。或许由于筋疲力尽,或许由于心如死灰,她任凭刽子手摆布。于是,刽子手把少女扛在肩上,这可爱的人儿,身子优美地折成两截,垂落在刽子手那宽大的头颅上,接着,刽子手踏上梯子,往上攀登。    
      就在此刻,蹲在石板地上的母亲一下子瞪大眼睛,神色骇人,不喊不叫,陡然一跃而起,如同猛兽扑食,向刽子手猛冲过去,狠狠咬住他的一只手。真是快如闪电。刽子手痛得哇哇直叫。人们跑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把他那只血淋淋的手从母亲的牙齿中间拔了出来。她一直默不作声。人们狠狠推开她,只见她的脑袋耷拉下去,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再把她拉起,她又倒下。原来她已经死了。    
      刽子手始终没有放下那个姑娘,随又攀着梯子继续爬上去。    
    


巴黎圣母院(四)第十一卷 美丽的白衣少女(7)

     二 美丽的白衣少女①    
      卡齐莫多发现小室里空无一人,埃及姑娘不见了,就在他保护下被人劫走了。这一看,把他气得双手直扯自己的头发,惊慌和痛苦得直跺脚。紧接着,在教堂上下奔跑,到处寻找他的吉卜赛姑娘,向每个墙角狂呼乱叫,石板地上尽是他洒落的红头发。恰在此刻,御前弓手们正以胜利者姿态进入圣母院,也在搜寻埃及姑娘。卡齐莫多帮助他们寻找,可怜的聋子,压根儿没有想到他们恶毒的用心。还以为埃及姑娘的敌人是流浪汉哩。他亲自给隐修士特里斯丹带路,到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找,给他打开一个个秘密门道,打开祭坛的地板夹层和圣器室的暗室。假如不幸的姑娘还在教堂里,他准会把她交出去的。特里斯丹为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这时也由于一无所获,疲惫不堪而泄气了,卡齐莫多于是独自继续寻找。他数十次、上百次地把教堂找了一遍又一遍,从高到低,从纵到横,上上下下,狂奔乱跑,喊唤嚷叫,嗅嗅闻闻,东张西望,到处搜寻,把脑袋伸进一个个洞里,把火炬举到一处处穹拱下,悲痛欲绝,疯疯癫癫,就是一只雄兽失去其母兽,咆哮不已,丧魂落魄,也不过如此。最① 原文为意大利语,引自但丁《炼狱》第十二章,意为受苦受难的天使。后,他认定,确信她已不在教堂里,一切全完了,有人把她从他手里偷走了,才慢慢顺着钟楼的楼梯往上爬。就是这座楼梯,在他抢救她的那天,他攀登时是何等狂奋,何等得意呀!如今再经过同样的地方,却脑袋低垂,没有声音,没有眼泪,几乎连呼吸也没有了。教堂重又冷冷清清,再次坠入往常的死寂。弓手们早已离开了教堂,到老城追捕巫女去了。    
      这广大的圣母院刚才还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现在只有卡齐莫多独自一人留在里面,随又向小室走去,埃及姑娘在他的保护下曾在那里睡了好几个星期。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说不定就能看见她又在小室里。拐过俯临低处屋顶的柱廊,瞥见那间斗室及其小窗和小门,隐伏在一个大拱扶垛下,俨如一个鸟巢藏在树枝下,可怜的人,顿时勇气全消,连忙倚在一根柱子上,才没有跌倒。他想象,她也许已经回来了,说不定有个善良的守护神把她送回来,这间小屋如此幽静,如此安全,如此迷人,她是不可能不待在里面的。他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生怕自己的幻想破灭了。他暗自想道:“是的,她或许睡得正香,或许正在祈祷,还是别打扰她吧。”临了,他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向前走,望了望,走了进去。空无一人!小室始终是空的。不幸的聋子慢慢在室内转圈,掀起床垫,仔细察看,好像她会躲在床垫与石板之间似的。随即,摇摇头,呆若木鸡。霍然间,他狠狠用脚把火炬踩灭,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叹息一声,急速一冲,拿头往墙壁猛撞,一下子晕倒在石板上不省人事了。    
      等他苏醒过来,随即扑倒在床铺上打滚,狂热地吻着姑娘睡过的余温尚存的地方,仿佛快要断气似的,好一阵子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然后翻身起来,汗流如注,气喘如牛,神志不清,把脑袋瓜往墙上直撞,那节奏的均匀有如他敲钟时的钟锤那决心之大有如一个人执意要把头颅撞碎。末了,再次跌倒在地,精疲力竭。他屈膝爬出室外,在房门对面蜷缩着,一副惊慌失色的姿态。他就这样待了个把时辰,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盯着那空寂的小室,就是一个颓然坐在空了的摇篮和装了死婴的棺材之间的母亲,也不如他那样神情阴郁,思绪交错。他一言不发,只是每间隔一段长时间,不时发出一声呜咽,全身猛烈抖动。然而,这种没有眼泪的呜咽,恰似夏天没有雷声的闪电。    
      似乎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肠索腹,寻思有谁这样出人不意地劫走了埃及姑娘,这时才想起了副主教来。他想起,只有堂·克洛德一个人才有一把通往小室的楼梯门道的钥匙;还想起副主教曾经两次在夜里企图要对埃及姑娘胡作非为,头一回是卡齐莫多自己帮了他的忙,第二回是他加以制止了。    
      他还联想到其他许许多多细节来,顷刻间疑团顿消,副主教抢走了埃及姑娘,那是毋庸置疑的了。然而,他对这位教士是那样的毕恭毕敬,对此人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满怀敬爱,这种种情感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就在此时,嫉妒和绝望的利爪都奈何不得的。    
      他想着此事是副主教干的。若是换上任何别的人干的,卡齐莫多准会感到不共戴天的愤恨,非用鲜血和死亡不足以泄愤,如今却是克洛德·沸罗洛,可怜聋子内心的这种愤恨就化作不断增长的痛苦。    
      正当他的思想这样集中在教士身上时,晨曦把扶拱垛涂上了灰白色,卡齐莫多忽然看见圣母院顶层,在环绕半圆形后殿的外栏杆的拐角处,有个人影在走动。这个人影朝他这边走来。他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副主教。克洛德的脚步,庄重而缓慢,他走着,眼睛并不朝前面看。他向北边钟楼走去脸孔却转向另一边,朝着塞纳河右岸,而且头昂得高高的,好像竭力想越过屋顶观看什么东西似的。他的这种侧斜的姿势就像猫头鹰:它飞向某一点,却瞅着另一点。教士就这样从卡齐莫多头顶上方经过而没有看见他。    
      这幽灵突然出现,把聋子惊呆了,浑如木雕泥塑一般。聋子看见他钻进北面钟楼的楼梯门道里,看官知道,从这座钟楼上可以看得见河滩广场,即如今的市政厅。卡齐莫多遂站起身来,跟踪副主教去了。    
      卡齐莫多爬上钟楼的楼梯,仅仅是想弄明白教士为何要爬上楼去。话说回来,可怜的敲钟人,他,卡齐莫多,究竟想干什么,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他心中全然无数。他满腔怒火,也满怀畏惧。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内心里水火不相容,正在互相撞击。    
      他来到了钟楼的顶上,先小心翼翼地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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