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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星顿时苦笑起来,道:“钱老,醉娘性情刚烈,是女中丈夫,您这话可千万别让她听去了,小心她拿着扁担杀进门来。”
“哎,老夫这可是说真的,你们两人一个未娶,一个寡居,阮家侄女也就见着你才有个笑脸,你对她也是关心得很……”
“莫提,莫提……钱老,我吃好了,您慢用,我先去柜上看看。”
李慕星本指望着钱季礼能给他想个法子,哪想到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连饭也不吃了,扔下碗便跑了。他到了柜上,东翻翻,西整整,脑子里尽想着那两坛酒,正想得心烦的时候,一个杏肆酒坊的伙计跑了来,说是阮寡妇请他去一下。
李慕星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跟着那个伙计去了。可是怎么跟阮寡妇要这两坛酒,他还没想得出来。
12
李慕星跟着杏肆酒坊的伙计走到半道上,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浓郁香昧,他反射性地四下一望,见着一个身着艳色纱衣的人,正从一间药铺里走出来,果然正是那夜的男妓。他心念一动,便对杏肆酒坊的那个伙计道:“小六,你先回去,告诉你家老板娘,就说我到点心铺给她捎些点心过去,一会儿就到。”
“李爷,您对老板娘真好。”那伙计嘿嘿一笑,心照不宣地对李慕星眨眨眼,走了。
李慕星倒是没注意到伙计的眼神,待这伙计一走,他便向着那个男妓离开的方向走去。那男妓走路一直垂着头,仿佛在想什么心事,走得极慢,李慕星快赶了几步便绕到了他的前头,正想出口叫他,才猛地发觉他还不知道这男妓叫什么名字,一时间嘴巴张在那里人便有些愣神,偏偏那男妓走路不抬头,竟也没发现有人站在面前,仍是往前走着,一下子便撞到了李慕星的怀里。
那股浓郁的香味一下子直冲入李慕星的鼻腔中,刺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顺手便是这么一推,那男妓没有防备,往后退了两步仍是没站稳,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李慕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拽,人是拽回来了,可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度,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男妓也被他拉得扑在了他的身上。
这姿势说有多暧昧便有多暧昧,李慕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怀中人的身体柔软得不像个男子,好摸又好抱,突然想起那夜床单上的斑斑痕迹,那种尴尬的感觉又一次升起来,脸上已是一片火热,偏偏就是想不起来要伸手推开怀中的人,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尚香这几日都为那个尚红烦着心,老实说破身之后吵着闹着寻死觅活的人他见过不少,可像尚红这么安静等死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那夜后,第二天一早尚香去看他的时候,那满身的伤痕着实让人触目心惊,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眼眸,呆滞地望着床顶,已没了半分之前的神采。以一个雏儿来说,尚红的年纪偏大了些,又没有调教好,一下子就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性事,身体吃不住也是正常,尽管尚香及时为他清理身体,伤口也上了药,可是不到半夜的时候尚红仍是发起了烧,体温高得烫手。尚香照料了他一日一夜,才算是把烧退了,昨儿人就清醒过来,可是不吃不喝不说不动,整个人都像是死了一般,看得尚香直皱眉,更觉心烦。他若是又吵又闹,尚香有的是法子对付他,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吃不喝不说不动,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还真让人没辙了。
今天出来买药,尚香心里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把尚香骨子里的那根拗筋给拔下来,走着走着一不留神便撞到了人,等他回过神来,早就已经趴在了那人的身上,药包也落在了一边,他下意识地伸手撑起了上半身,只觉得掌下的胸膛一片结实,一抬头,就见着李慕星目瞠口呆的样子,意外之余,作弄心顿起,两只手在李慕星的胸膛上不老实的摸摸捏捏,口中嗲声道:“哟,这才几天不见啊,李爷就想着奴家了么?”
“你、你……”李慕星让他摸得心里一阵乱跳,赶紧抓住那双放肆的手,又气又恼道,“你还不起来。”
尚香满眼是笑,俯下身子凑到李慕星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道:“李爷舍得奴家起来么?”一边说那双手一边从李慕星的手里滑了出来,又一次落在他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衣料摸到了那颗小小的突起,灵活的手指便绕着那地方不轻不重地兜起了圈子。
李慕星才觉得耳根子被那口气吹得有些难受,下一刻便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胸前那两点上,麻麻痒痒,却又有一阵连骨头都酥了的快感向四肢扩散,他哪里想得到这个男妓竟有如些手段,隔着厚厚的一层衣料都能挑起身体里的感觉,明明心里知道应该把人推开,可是两只手就是不听使唤,不但没推开这个男妓,反而不由自主地搂上了腰。
可便在这时,尚香作乱的手却停了下来,面上蒙上一层羞意,应该是连双颊都飞了红,可是隔着脸上的厚厚粉层,实在是看不出来,但那神态却是做足了的,垂眼掩面,娇不胜羞。
“李爷,这样不太好啊……嗯,大街的上,奴家实在是……不好意思……”
李慕星脑门一轰,眼角的余光一扫,这才发觉他们已成人人侧目的一对,有人驻足远观,有人快步而行,有人远远地朝地上吐唾沫,还有人干脆绕道走。一股血气立时冲上了脑门,李慕星这个羞恼啊,脸上涨得通红,用力一把推开了尚香,再顾不得尚香跌倒在一边,从地上起来,转过身又一次在尚香面前落荒而逃。
尚香捧着肚子倒在地上笑得爬不起来,这位李大老板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一再作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存在,都道是无商不奸,奸商奸商,这位李大老板却老实得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他真的是怀疑这样的男人是怎么在这样的世道里闯出诚信商人的名号来,越是老实不就越是容易遭人骗吗?
好不容易笑够了,尚香才猛然想起,这位李大老板可什么都没说就跑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李大老板那二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什么时候能送来,唉,失策失策,他应该先问了再作弄,这下倒好,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酒喝。这么一想,尚香肚子里的酒虫便被勾了出来。
“人生好比……一团雾,谁人……清醒自讨苦,活一天,酒一壶……”尚香捡起落在地上的药包,口中又哼起了那首严重跑调的曲子,快步回了上和南馆。
13
这时候,上和南馆的后院反倒比前院热闹些,白天上妓院的嫖客毕竟要少得多,倒是为了补充夜间的损耗,这时间送柴、送酒、送米、送菜的商贩们络驿不绝地来往于厨房与后门之间,而这后院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尚香手里拎着药包,既不去煎药,也不回屋,只在这些商贩们必经的地方,倚着树看他们来来去去。因他常常站在这里,这些商贩们大都认得他,虽说是个靠敷粉来掩盖年华老去的男妓,可那身段到底还摆在那儿,柔腰软骨,就那么随随便便不成姿势地站着,也是芳华天浑,自成风流,只要不看脸,前院的那些小倌们哪个能及得上这个人的一半风姿。几个商贩看得心痒,仗着相熟,便对他调笑几句,算是占个不花银子的便宜,尚香也不着恼,笑嘻嘻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把这几个商贩哄得眉开眼笑,待看到一个推着一车酒坛的伙计从厨房那院的门里出来,他的眼睛才亮了起来,甩脱这几个商贩的调笑,对那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伙计迎了过去。
“陆小哥,我要的酒你可带着了?”
那伙计不客气地看他一眼,道:“钱呢?”
尚香媚眼儿对着那伙计飘了飘,软声道:“陆小哥,这一壶酒需得四十文钱,可真是不巧,我今儿只带了三十五文,你看是不是通融一下,这五文钱先佘着,下回一齐补给你。”
“没钱你喝什么酒,四十文的酒钱已经比外面卖的便宜了不少,再不能少了,去去,不买酒就闪一边去,别碍着我的道,回去晚了掌柜的是要骂人的。”那伙计脸一黑,推着车便要走。
尚香闪过了身,神色黯然,却看得那几个先前与他调笑的商贩一阵不悦,拦着那送酒的伙计道:“小小年纪,怎这般势利,不就是五文钱,爷们几个出了。”
说着,一人拿出一文钱来,大方得很,皆因一文钱在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先才又被尚香哄得高兴。尚香立时转为笑颜,从袋里拿出三十五文钱来,合计一共四十文,从那送酒伙计那里取了酒,对这几个商贩又说了句好话,兴满意足地走了。
送酒的伙计瞧不起这几个商贩卖弄讨好的模样,道:“真是些个没骨头的,一个又老又丑的男妓也能让你们这般卖乖。”
几个商贩听到了,哈哈笑道:“你小子懂什么,在你还在空开裆裤的时候,这个尚香师傅就是艳盖南馆的第一红牌啊,风光无限,那时候甭说是跟他打情骂俏,就是想见上一面,怀里不揣个千儿八百两的银子那是想都不要想。”
送酒的伙计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瞅了他们几眼,闷闷地推着车走了。
尚香回了屋,把钱袋里的钱都倒出来,数了数,还够他喝上几回酒,这才坐到桌边,倒了酒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叹了一口气,掺了水的酒,以前喝着也惯了,可今儿却觉得不是味儿起来,禁不住想起那位李大老板,不奸不滑,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实在是难得难得。这么好的男人……以前不曾遇见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这酒越喝越是没了味,放下酒杯,再叹一口气,望向窗外,菊开正盛,黄白交缠,绿叶为衬,于秋意中凛立傲然,然而虽说是耐霜之物,可终抵不住雪欺寒凌,凋谢枯零只是早晚的事。
日头越来越往西去,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尚香才拎着药包往厨房走去。厨房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