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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颓然,自己从来没有猜透他的心事。虽然他总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她却总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真心给予她的—个开始。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尤其是在那些不能化为过眼云烟的前尘往事横亘于前的时候。
她只消默默地一回忆,刚刚激起的一点点妄想、一点点欲念、一点点爱恋便会全部化为乌有。
他同她,应该是无法回到从前的。
第六章从不知回不到过去,只有维持现状,才得安然。不动妄念,不说妄语,也就不会再有交集,更不会再次失去。
方竹这样同自己的内心对话。
也许何之轩也会这样想。
他在他们片刻混乱激情的早晨,恢复到正常状态,如常地问她:“吃什么?”
方竹答:“泡饭吧!”
泡饭最易,可减少他开伙的麻烦。
可是,方竹想了起来,他们同居以后最常吃的就是泡饭。那是现实之下的无奈之举,本城人做泡饭是为了把隔夜饭消耗,减少浪费,最初的温饱阶段不得已的选择。当年也是方竹同何之轩节俭生活的选择。
何之轩原本是吃不惯这些南方人的吃食的,无奈屈从现实之后,渐渐也就习惯了,后来发现做起来相当方便,他学会之后,还触类旁通,学会了怎么做菜泡饭。
偶尔一个念头,又会不知不觉回到过去,方竹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这样不好。她镇定下来,令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房内很安静,她可以听到何之轩在厨房忙碌的动静。他开了排风机,又关上排风机,也许泡饭做好了。然后客厅里响起他的脚步声,电话铃跟着响起来。
每天早晨差不多这个钟点,都会有电话拨入。
他答电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她几乎听不见。鬼使神差地,方竹从床上爬起来,靠在门边,不过也能偶尔听到一两句。
“恢复得不错……没什么大问题了……我最近又和警方沟通了一次。”
他在和谁讲话?是关于工作?还是关于——她?她不知道,她听到他提了几次“警方”。
民警在她这里取了证据后,就一直没有再同她联系过,那么他同警方接触是为了什么?
很快地,何之轩挂上了电话,包姐到了。他们在外面简单交接以后,他回房内换衣服。
他的衣服还是挂在房间的大橱里,款式不多,数量也不多,全部都是商务型的西服衬衫。他也不嫌单调,抑或他的日子本身就过得这样单调,除了工作,没有其他。
方竹的目光在衣橱内扫过那些西服和衬衫,有登喜路这样的大牌,也有一两件G2000。她头一回看到他拉开橱柜,把她的衣物放进去时,一眼就瞥见了挂在一堆西服中的一件黑色的G2000。她能一眼看见它,因为她记得这是她获得报社实习资格那年送给他的二十五岁生日的礼物。那时她还决心再多攒些钱,再买一套登喜路送给他。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为了让她能安心呆在报社,也为了赚更多的钱,决定离开他所热爱的新闻行业。
再后来,她有足够的时间痛定思痛时,她才恍然觉出他虽然从不同她讲些什么,但是一步步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唯其之前的从不知,才让之后的她更加愧憾。
如今已过而立的何之轩再也不需要她为他买登喜路,她也不能再为他做任何事情了。
何之轩从橱柜里挑了一套西服出来,然后抽了一条领带,转过身就看到怔怔望着他的方竹。他手里的领带是黑底带斜条纹的,配黑色西服颜色太沉,方竹说:“换一条蓝色的吧。”
何之轩就真的换了。
门外的包姐听到门内的他们的对话,笑着说:“何太太眼光老对的,听老婆的话才会发财。”
何之轩系好领带,拿好公文包,并没有应答或反驳包姐的话,只照例简单叮嘱几句就出门上班。
包姐对方竹说:“有这样的老公真是好福气,什么事情都想得很周到。你们在浦东的房子要装修好了吧?上一次看到何先生和装修队的人打电话说要漆房间,还要从美院里请人来油漆。乖乖,装修房子还要画画啊!”
方竹讶然。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资格知道,所以依旧选择沉默。
包姐拿来一只红色的信封递给方竹:“好像是你们的朋友的结婚请柬。”
信封上写着“何之轩收”,于是方竹说:“放在茶几上吧。”
晚上何之轩回来,看到茶几上的信封,他没有立刻拆开,问洗漱好准备入睡的方竹:“杜日晖的婚宴在下月六号,去吗?”
“杜日晖?”方竹问。当然,她记得何之轩的这位舍友,在他们离婚以后,如仇雠地质问过她,质问地她无地自容。如今他也要结婚了,但是和谁呢?她想到了当年和杜日晖谈学生恋爱的叶嘉影。
何之轩说:“新娘是杜日晖在香港的同事。”
当年男生宿舍的上下铺和女生宿舍的上下铺恋爱,经年以后都没能有个圆满结局,这让方竹黯然:“我和他们都不太熟。”
何之轩却问她:“为什么都不和大学同学联系?”
同何之轩离婚之后,方竹陆续同大学的同学们失去联系。仿佛她和她们都同样心有此意,把彼此的联系断开,帮助她加速把这段过往埋葬。
他们是她同何之轩这段经历的直接见证人,面对他们,她会有她的难言之隐。这实在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出来,方竹回避了何之轩的问题。
“都挺忙的。而且,你晓得的,我在大学里就跟他们不太熟。”
何之轩说:“方竹,和我一起去参加婚礼?”
他望着她,是非要她答允的神情。
方竹回避不开他的眼神。
他说:“我希望你去。方竹。”
方竹垂下眼眸。
最后方竹还是被何之轩带去了杜日晖的婚礼。
她是无奈地屈从的。
何之轩这个人,倘若当真想要她顺从他的意思,她最终是拒绝不了的。
杜日晖的婚礼就在当年大学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内举行,场面盛大而又温馨。新郎新娘在宴会厅门前迎宾。在此之前同方竹的最后一面并不甚愉快的新郎官,似乎早已不把往事萦绕心头,见到何之轩同方竹一同出现也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他笑容满面地同方竹寒暄:“老同学,好久不见。”
他的新娘落落大方,对方竹讲了一句:“原来你就是方竹。”
可见老同学们还是常常会谈起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样说她,方竹是尴尬的。这些年每每触及过往,尴尬就成为她的常态。她说:“恭喜你们。”
杜日晖同何之轩拍肩搭背,乐呵呵地站在一处合影。看得出来他们常常联系,维系着很好的感情。这说明何之轩在那之后的日子不至于孤独得没有倾诉对象。方竹如是安慰地想。
他们落席之后才发现,其实来参加婚礼的当年的同学并不多,勉勉强强凑成一桌,还空出两个位子。但另外三对男女中的男方都是当年方竹同何之轩婚礼上的宾客,也是何之轩当年的舍友。
同样地,对方都是大大方方同方竹打招呼,同何之轩叙旧情。
每个人都把礼节做得有尺有度,不敢轻易尝试怕被误伤的只有方竹。
婚礼准时开始,新娘被自己的父亲送到新郎手上,这时候,这一席最后一位客人抵达了。是方竹几乎在最近才想起来的老舍友叶嘉影。
叶嘉影着一身端庄的旗袍,也有一脸端庄的妆容,明艳照人地出现在老同学群中。都很彬彬有礼的老同学桌终于有了些窃窃私语别有意念的骚动。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杜日晖结婚会把当年的旧爱请过来观礼。
叶嘉影欠身一一打招呼,说了一句:“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因为儿子醒了要哄好一会儿才能睡着,耽误了耽误了。”
于是骚动渐次平静。
叶嘉影看到了同何之轩坐在一起的方竹,笑道:“很久不见你们了。”
她简直和杜日晖的反应一般式样,把方竹同何之轩当年的一页就此翻将过去,绝口不谈。
只有方竹还在小心地答:“一直很忙,没同老同学联系了。”叶嘉影笑笑:“我可是知道你的,你的大名时常在报纸的大新闻下。相比你这么热忱地投入我们的专业,我这样一毕业就嫁人的可就是荒废了学业。”
方竹低声说:“怎么会?”
叶嘉影问大家:“这桌上还有几位是留在新闻界的?”
大伙儿面面相觑,而后都笑道:“恐怕没有了吧?”
叶嘉影拍拍方竹的肩:“那我们宿舍应该骄傲,还有一位坚守岗位。”
她依然是当年善于交际,利利落落组织宿舍联谊的爽朗女子,她能让她的旧日恋人把她当做贵宾请来今日的婚礼。
同她相比,方竹蜷曲在固步自封的世界,不敢昂然地探头往这些往日之人的脸上望去。甚至于何之轩就坐在她身边,她都不敢轻易去碰触,说话动作都是加倍小心,加倍谨慎,只有蒙顿的半梦半醒之后,才会不争气地意乱情迷一把。
方竹讪讪地笑着,手上的杯子不慎倾斜,饮料洒到了裙上。
何之轩低声问:“怎么了?”
他拿起桌布想要为她擦拭,她则侧身后退:“我还是去洗手间弄一下。”
何之轩隔着方竹对叶嘉影说:“她的手不方便。”
叶嘉影闻言起身,对方竹说:“我跟你一道去。”
宴会场内灯光全灭,只有舞台灯照着台上的信任交换戒指,甜蜜亲吻。叶嘉影趁黑扶着方竹起身,走到灯火通亮的盥洗室。
洗手间里只有她们两人,这时候方竹才看清楚叶嘉影,叶嘉影也才看清楚方竹。对方竹讲:“老同学,这几年你一点都没改变,连穿着都一样。”
因为何之轩的坚持,她不得已来参加这场婚礼,临时智能翻出大学期间买的绉纱长裙穿出来。
但是老同学变了很多,头发养得乌光水滑,皮肤养得白皙透亮,比大学时代的青涩摸样圆润了不止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