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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哩?”
“还是粥吧。”
“老先生,生了病更要营养哎!”
“我吃不下。胃癌。”
“没事的。我爸爸贲门癌开过七八年了,天天照样爬山哩。”
老头抬起眼皮看胡梅娜一眼,“谢谢。”
胡梅娜这才想起,该去看一眼自己的父亲。
早上她起床收躺椅,老爷子毫无觉察,继续沉睡在他的“植物世界”里。拖地拖到他病房的时候,他满面红光,跟邻床老头大谈团里的名角轶事。那老头看来是个票友,听得满脸享受。这次她提着水瓶进去,意外地发现,斜靠在父亲病床上的是哥哥胡志强。
“咦,你怎么来了?爸爸哩?”
“我来送钱。爸在爬楼梯代替爬山哩。我在一楼电梯门口碰见他,他叫我先上来。”胡志强把装钱的信封交给胡梅娜,“不要让陈佼知道。”
“你还有小金库啊?”胡梅娜掂掂那扎钱。
“吴佳蓓借的。”
“你啊!自作自受!”胡梅娜拿钱在老兄头上敲了一记。
“爸要输白蛋白,你放开让他输。”
“口气多大!白蛋白一天两针五百多,你这一万够几天的?”
邻床的老头答话:“二十天用不到。”
胡梅娜一向不擅算账,此时吓了一跳。一万钞票不够用二十天,显然也超出她的意料。
胡志强用手捧起脑袋,想一想,“不管。用完再想办法。”
胡志强要帮胡梅娜把开水送完,胡梅娜说:“趁爸不在,你躺一会吧。看你眼睛红的!”
胡梅娜把开水送完,胡国栋已经回到了病房。床头柜上放着一套烧饼油条,是留给她的,胡志强的那一份,已经吃到接近尾声。
“吃吧,丫头。你们俩小时候都馋这个,爸小气,老让你们吃咸菜泡饭。这些年都说油条吃了致癌,也不敢吃了。我想,偶尔吃一次不会有关系,就给你俩一人买了一套。医院旁边这家店油条炸得漂亮,用的大概不是垃圾油。”
胡志强已经吃完了,还是埋着头,两只手交替搓手上的油。
胡梅娜撕下一角烧饼油条塞到老头嘴里,道:“什么话。你自己就不馋烧饼油条啦?谁让你更馋酒哩?你那时候少打一两散装烧酒,我们大家都有一次烧饼油条吃。”
老头满嘴包着烧饼油条,腮帮努力蠕动,眼里有抱歉的笑。
胡志强道:“爸那时候干力气活儿,吃的也是咸菜泡饭。爸一个人养家难。”
老头“呵呵呵呵”笑,摆摆手,到卫生间去吐掉食物渣滓。
“我去上班了。”胡志强站起来,“爸,你躺下。”又道,“晚上我来陪爸,娜回家去睡。”胡梅娜送胡志强到电梯门口,电梯正好到了,电梯门关上的一瞬,胡梅娜看到哥哥抹了一把眼泪,她也有一点茫茫然。八点钟医院一开始上班,胡梅娜就到住院处去预交了三千块钱,顺便买了一百元饭菜票,她想让胡志强晚上在医院吃得好一些。
幸亏及时交了钱,医生刚查过房,胡国栋就又输上了白蛋白。
邻床的老票友对胡国栋竖起一只大拇指:“你老哥一天两支白蛋白,不是高干大款,也是名角儿的待遇。”
老头相当得意。关于钱是从哪儿来的,他好像打定了主意坚决装聋作哑。
这个白蛋白真怪,老头输上不久,就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睡着前,他对胡梅娜挥挥手,“你去上班,我这里没事了。”他马上就打起了呼噜。
胡梅娜赶到单位,以为会见识到陈佼大闹财会室的场面,谁知道到处静悄悄。
胡梅娜躲在自行车棚里给陈佼打电话:“喂,你事情办成了没有?这里怎么没动静啊?”
“办成了办成了。我已经得胜回朝了。”
“没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没有。具体情况,我到了医院找个座机给你打吧。”
“那好吧。”
“我那些活儿你都给我干了吧?”
“哼,你那些活儿跟闹着玩儿似的,亏你还好意思叫苦。”
“你才做了我十分之一的活儿呀!”
“好了好了,你苦。爸白天就交给你了。”
徒弟小穆已经到了。抽湿机、衣橱灯,他也知道悉数打开,然后,坐在电视机前跷着脚丫子看世界杯重播。
“哟,昨晚没看?上这儿补课来了?”
“他妈的,我早晚得跟姓黄的吹!”
“她不让你看世界杯?”
“她非得让我跟她去看流星雨。”
“在哪儿看?”胡梅娜忙着铺开案板,解决曹淑桓的遗留问题。
“紫金山上呗。”
“现在年轻女孩是不是都时兴扮演‘野蛮女友’?”
“是呀。你没看到报纸电视上那些不懂足球还瞎吵吵的女人,多半都有一把年纪了。怕失去男人,才扮嫩、才迎合男人嘛。小黄她们二十啷当岁的,怕什么?绝对有恃无恐!”
“熬着吧。熬到上了点年纪,就轮到你们当男人的有恃无恐了。”
“师傅,你别就是这个公式的牺牲品吧?”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了吧?”
“你们夏天他爹那个新老婆我见过,正处在有恃无恐阶段哩。不过一个男人要把你那个公式来上两遍,我估计也需要有那么点豁出去的精神。”
“烦烦你自己吧。”
“对了,昨天我在山上看到夏天了。开了一辆车,带了一车子男孩女孩。”
“跟着他爸,尽学会摆派了。”
“知足吧您哪,人家是高材生呀!咱们团的子弟,有几个考上重点大学的?”
“你不看足球啦?”
正说着,团里“扮嫩派”的代表人物女助理走进来。
“什么味儿啊?”助理换了今年新流行的带蕾丝边小短裙,拿兰花指扇鼻子前的空气。
“这块湿布上我浸了醋酸,盖在有污渍的地方,熨斗一熨,就干净了。”
“咦,我们家老公有一套浅色西装,还是在金陵饭店买的意大利牌子哩,前天在饭局上沾了好大一片日本酱油,拿来你给他弄弄吧?”
“那可得快点拿来。这种天,不出三天就长毛了。”
“哎,我下午就拿来。”说着挨近胡梅娜,“胡师傅住院了?”
“是呀是呀,我嫂嫂……”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会计挺嘀咕的,说分明胡师傅的胃早给‘派司’了,怎么还做胃镜?他那些单子里还有一张是查乳腺的,领导糊里八涂的也给批了。”
“哎呀,谁弄得清楚医院那一套哩?医生总是怕癌细胞到处扩散吧。”
“你嫂子说查完了没扩散?”
“大概吧。”
“那就好。要不领导得按惯例上医院去临终关怀一把了。”
“千万别麻烦他们了。”
“那以后的单子里,就不会有这么多检查项目了吧?”
“哼,那可难说。上次我家小黄病毒性感冒,医院连核磁共振和脑电图都给她做了。前后你知道花了我多少?六千。那丫头,他妈的存心跟我的钱包过不去!要叫我,喝上几大瓶开水,病照样好了,一文钱不用花。”
“不管怎么说,会计叫我告诉你,下次胡师傅的单子得审核、排队,别让曹淑桓那样的知道了,上财会室来闹事。”
助理才走,陈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喂。你把钱交过了?哪儿来的钱?”
“咳,还能从哪儿来?跟夏宜舟借的呗。”
“哦。怪不得爸邻床的老甲鱼说,早上有个男的送钱来。”
胡梅娜气不打一处来。那票友为什么叫个老甲鱼她不知道,可是他这么多嘴,叫他一声老甲鱼也冤不了他!
中午下了班,胡梅娜给陈佼打电话:“喂,你在我们团里到底报了多少?”
“嗨,两针白蛋白的账单换成两张检查单子,钱不但冲抵了,还多报了二十来块钱哩。”
“你差一点把我给坑了!人家没有揭穿你,那是给我们老爷子面子!”
“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哩!”
“医生今天有没有说,爸过一段可以做手术再把瘘管装上?”
“我问了。还是那个话,爸这个年龄、这种体质,暂时别作这个打算。”
“那麻烦大了!下面上哪里去弄钱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趁早不要再打拿假检验单报销的主意。人家跟我明说了,这条路下不为例。”
“报销的这笔钱是搁我这儿,还是先还给你?”
胡梅娜咬咬牙:“给了我,过几天还是要拿到医院去缴费,就搁你那里吧。”
“也是,你今天缴的三千,每天五百白蛋白,加每天最起码的五十元床位费,只够对付五天的。”
这里刚搁下电话,夏宜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教育的好儿子!”
“怎么了?”
“他昨天夜里开我的帕萨特上山,一车居然装了十来个同学!”
“结果怎么样?”
“车给警察扣了!今天司机忙着赎车,我沦落到出门到处打的!”
“打的也算‘沦落’?你就使劲癫狂吧,给你儿子作好榜样。”
“他说他外公住院了,逼我打电话给你,问候一下。”
“谢谢。你让夏天接电话。”
儿子的声音懒洋洋地传过来:“妈,你怎么知道我在我爸这儿?”
“哼,你闯这种祸,他只会得意!多风流倜傥啊!”
“哟,妈把这四个字都念对了!有的人一直都把‘倜傥’念成‘周党’哩。”
“笑话。我是国家二级服装师,副高职称哩。”胡梅娜猜到,夏天所说的那位“周党”,肯定是夏宜舟的新老婆无疑。
“喂,喂,喂,我那位前岳父到底如何了?”夏宜舟心怀鬼胎,重新垄断话语权。
“没事。你们吃你们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吃’?”
“刀叉叮叮当当的——你们还不是在吃西餐。”
“哈哈哈哈,给儿子压惊嘛。对了,你也过来一块儿吃怎么样?这个西餐厅是我们新开的,大厨是高薪挖的香港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