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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常容容说作家都是夜猫子,没关系。国瑞只得打电话。通了,他先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又等着对上号,便问去看看他可以不可以。艾阳说来吧。
车走过人民公园时国瑞触景生情,回想和小解、王玉城在这里过的那一夜。说起来时间过去还不到半年,可他觉得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景物依旧,人已四散。小解死活不知。王玉城孤身躺在医院里。自己曾答应帮他们,但没去做,既没努力打听小解的下落也没再去医院看王玉城。这很不应该。他感到内疚,心想这一两天便去趟医院,给王玉城带一筐水果。门开后艾阳略显惊讶。问他最近的情况如何。他说很好,自己做起了公司,艾阳听着,嘴里不住说:很好很好很好。国瑞觉得自己像一个做出业绩的学生受到从前的老师的表扬,很是欣慰。
经征求意见,艾阳为常容容冲了咖啡,为国瑞倒了茶。也算见过世面的常容容在艾阳面前竟然有些拘谨,端坐、两膝并拢,像面对严师的女学生。当艾阳问她报社有多少人时,她不由撇了国瑞一眼,笑答:七十五人。艾阳说人不少呵。常容容问艾老师看我们的报纸吗?艾阳说看。常容容说请艾老师提意见吧。艾阳笑笑,说谈不上。我也只是看看标题,提不出什么意见。又问你负责哪个版?常容容说经济版。
话来语去气氛宽松了许多。常容容由女学生回归到女记者,说艾老师这么有名,可还是头一次见,好像也未在电视上看见艾老师。国瑞说:艾老师从来不上电视。艾阳说作家把书写出来放进书店就算完成任务,还上电视干什么?常容容说艾老师太正统了,信息时代,作家需要包装自己。听说电视台的《读书》栏目,作家都跑关系争着上,上一次书能多卖几万册。国瑞说你和电视台有关系让他们给艾老师做个节目吧?常容容说可以呀,只要艾老师同意,一切包在我身上。艾阳摇摇头说免了免了,不干那个。你看看哪个在上面的作家不是在那里说傻话,让我说傻话可受不了。常容容对国瑞说:这次拍广告你手里拿一本艾老师的书。国瑞说可以。艾阳问拍什么广告。常容容把广告构想对艾阳说了。艾阳听了不住笑,说让上海滩的黑老大拿我的书,就算大明星不告你们侵权,我也要告呢?都笑了。
这时国瑞的手机响了,是吴姐。问他在哪儿,国瑞说了。吴姐问他的书好看吗?国瑞说好看。吴姐说那就给我要一本。国瑞当着艾阳的面不好说别的,只说可以可以。又问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吴姐说你的一个朋友把电话打到我这里,向我要你的电话,我不知他是什么人,没敢给。国瑞问他叫什么名字?吴姐说叫刘本和。国瑞“啊”了一声。刘本和就是狱友大块头。他想大块头出来了?他说你别告诉我的电话。他再打,留下他的电话,吴姐嗯了声,电话就挂了。
常容容抓紧时间对艾阳谈了想采访他的意思。艾阳说免了。
“谈谈吧,谈谈吧。”常容容动员说,“读者都想知道艾老师的情况。”
“没这么严重吧。”艾阳说。
“是这样。谈谈吧。”
“谈什么?”
“艾老师随便说点什么,大家都会感兴趣。”
“随便说?”艾阳笑了。“你们报纸敢登?”
“有什么不敢登?”常容容一顿又说:“艾老师也不反对三项基本原则。”
“看,这不就出来框框了?”艾阳说。
“我们可以不谈敏感话题,只谈文学。”常容容说。
“文学就不是敏感话题了?”艾阳问。
“我想不是。”常容容说。
“不见得。”
“艾老师说话很谨慎呵,可不可以这样:我向你提问,好回答就说,不好回答就罢。”
“有没有前提?”
“有。说真话。”
“为什么?”
“想听听艾老师的真实想法。”
“这难啊。”
“难也要听真话。”
“不好回答就不回答?”
“对。”
“那好,你问吧。”
“谢谢艾老师。”常容容做好记录的准备。然后冲艾阳一笑,问:“艾老师你对中国当代文坛怎么看?”
“……”
“艾老师你认为中国最好的作家有哪一些?”
“……”
“艾老师你怎样评价你自己和你的作品?”
“……”
“艾老师我看到你的作品大多是反映农村现实生活,可见你对农民很关注。请谈谈当今中国农民的真实处境是什么?”
“……”
常容容像泄气的皮球叹息一声。
“可你说了不好回答就不回答嘛。”艾阳说。
“所有的问题都不好回答么?”常容容有点不客气地问。
“对。”
常容容摇摇头。
“我可以向你提一个问题吗?”艾阳问。
“可以呀。”
“我也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也是说真话。”
“没问题。”
“好,你此时此刻对我怎么看?”
“这个……艾老师很幽默。”
“不对。”
“艾老师很有趣。”
“不对。”
“艾老师很有意思的。”
“也不对。”
“那是什么?”
“要我替你说?”
“说。”
“你想说:这人神经病。”
常容容大笑起来。国瑞也跟着笑了。
“我没说错吧?”艾阳问。
“不是的,哪敢对艾老师不敬呢。”常容容赶紧否认。
“艾作家的神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离开艾阳家在电梯间常容容问国瑞。
“没的事。”国瑞说。
“我看够呛。整天一个人在家,像只野兽关在笼子里,不疯才怪哩。”
国瑞不理她的茬,问:“送你回家?”
“不。”
“还干嘛?”
“咱们去蹦迪。”
“太晚了。”
“不晚。”常容容对国瑞嫣然一笑,撸起他的胳膊。
回顾了全天的工作又做了必要反省,国瑞看看表恰到规定的睡眠时间。温饱思淫欲,无所事事也是。他不敢磨蹭,省得想入非非,弄得难以入睡。正要关掉手机,却来了电话。这么晚会是谁呢?他看看显示出来的号码,惊了一下,是玉姐。这是玉姐头一次给他打电话,他想是不是玉姐要来呢?他迟疑着不接电话,直到铃息。
一下子睡意全无。心一阵阵作痛。从本意说,他期盼玉姐的到来。自从上回与玉姐通了电话,就一直惦念着这事,恨不得玉姐立刻来到身边。可后来他意识到不对不明智,太冒风险。本来便担心三阿哥对他和玉姐有怀疑,要再与玉姐往来无异于玩火。下场可悲。于是便断了这个念头。他不接电话是怕一旦玉姐开口自己无法对应,当然玉姐也可能不为这个,可谁又知道呢?
应该说国瑞能以理智战胜感情是一种成熟的标志,也是他磨炼约束自己的结果。他知道人要望着大目标,不计小得失。尽管这意味着有牺牲与痛苦,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课后国瑞还像往常那样往外快奔,不想在大堂又遇上了腾一川。国瑞惶惶,却又是鸭子吃筷子——转不过脖,只能与腾并肩往外走。出了大门,腾的车已停在那里。腾问句国总车还没来?要不要捎着你?他赶紧说不用不用。又说他要去前面的书店买本书,已让司机等在那儿。腾笑笑钻进汽车里。
他对腾一川说的并非全是假话,他确实要去买书,买艾阳的书。那晚他没好意思张口为吴姐要书,只能自己掏钱去买,他觉得人有时候就得替自己打圆场。
是一家不大的书店,个体,没有艾阳的书。书店老板显出疚意,建议他到大店里找找看。
国瑞没到别的书店,到一个水果摊买了些水果。他要去医院看王玉城,也必须今天去,因为明天那个广告便要开机。
竟然在公共汽车站碰上司机老陈。目光相碰两人都显出惊讶,老陈上前抓住国瑞的手,一边摇一边说:“老国,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太高兴了。你变了,真的变了。”国瑞淡淡说:“陈师傅你也变样了。”的确,短短几个月,老陈见出老相,样子有些潦倒。国瑞想到当初老陈的不仗义,仍心有不平,不想多与他拉扯,可老陈紧紧抓着他的手,想走也走不了。老陈向他问这问那。听说国瑞开起公司,刚停下的手又摇了起来,说:“我早就看出你有这一天,果不其然。祝贺你呵。”停停又说:“国总我跟你干吧,我给你开车,技术人品你都是了解的。”国瑞心想去,正因为了解才不会用你,但他感到了一种快感,一个城里人涎着脸向他这个乡下人求职,确实让他感到痛快。他不马上回绝他,想逗逗他玩,说:“我倒是想要你,可挖黄天河黄老板的墙脚可不大合适呵。”老陈赶紧说:“哪里,天成垮了。”
“垮了?!”
“黄天河惹了黑道,把他打了,把公司砸了。”
蔡毅江。肯定是蔡毅江干的。国瑞想。立刻有种解气的感觉,就黄天河的所作所为,也是活该,包括那个与他同姓的婊子大夫。这一刹,他不知不觉改善了对蔡毅江的看法,尽管成了“公公”,仍然是个爷们。
分手时老陈向他讨了名片,恭恭敬敬地装起,说请他务必关照,争取能给他开上车。国瑞嘴里“啊啊”着,心想要换司机换狗日的黄天河才好,叫他给自己当车夫。
到了医院却扑了个空,王玉城已经不在了。病房里的人说昨天被人抬走了。他问到哪去。说回他老家了。是他爹带人来接他。国瑞愣在那儿,心里堵堵的。王玉城一心要去美国,最终却回了老家。
开机这晚是国瑞一生中最感惬意的时刻。老家有句话叫苦着累着挣钱是孙,玩着耍着挣钱是爷。拍电视就是玩着耍着挣钱的爷。
虽不是实拍。胡子导演仍十足的严肃,在现场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