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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祁停下了脚步,冷眼等着渐渐追近的黑衣人们。
“你们追小爷追得也有够久了,小爷这就好好奉陪奉陪。哪个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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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足迹一路追来的李知恩看到天空中巨大雪花,一讶之下,已然明白。他心下松了口气,脚步却加急,估计伊祁现在怕是陷入重围中,倒是感激起夜语昊的多心,不然走远了才看到这烟花,想回来援手都来不及。
黑暗中闪烁过一丝莹光,似乎是伊祁的牵情丝。李知恩小心潜过去,却见地上躺倒数人,牵情丝正牵走最后一个黑衣人的神智,缩回伊祁袖内。
“这……怎么回事?!”李知恩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伊祁。
难道伊祁的武功有那么高强?以之前这些黑衣人杀死护卫的功力来看,每一个都足以与自己战成平手,没想到伊祁竟能如此轻松地打倒——自己与这位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差距竟如此大?!
伊祁回过头来,也是一脸迷惑。见到来人是李知恩,心下一动,脸色大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保护着师父吗?!”
李知恩咬牙不答,‘嚓——’地一声,晃起了火折子。
火光照耀下,地上那群黑衣人们,袖摆处绣着的火焰,是红色与白色,还有一个淡青色的。
最高等级的金红色的呢?!在山庄下手的金红色的那群人呢?
李知恩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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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终于来了啊。”站起身,小心地拍了拍衣袖,扬起轻尘,换来黑衣人们警惕地屏息,夜语昊微笑着摊摊手。“放心,只是灰尘而已,隔这么远,在下想用毒也毒不倒你们。”
“……另一个人呢?”为首一人哑着声音问。
“有什么关系?你们的目标是在下,其他漏网小鱼,就不要太过斤斤计较。”
黑衣人们闭嘴。
夜语昊瞧了他们半晌,笑叹了口气。
“博望候果然好人才,竟能揽到你们这些死士。”
黑衣人一震,复不语——敢拿着伪造金牌一路闯进燕云山庄,本来就是死士才会干的事,他们也早存了一死的决心。只是,没想到主使人这么容易就被猜出来——他们虽然不说话,看着夜语昊的眼神却透出疑问。
夜语昊弯了弯眼。“你们想知道?”
不受控制地眨了下眼。
“可是我没义务告诉你们对不对?”继续微笑。
……为首的黑衣人哼了声。“看来候爷所料不差,王爷真被你迷住了,不然你也不敢这么大言不惭,认为只有候爷才舍得杀你。”
夜语昊笑得更温和。“错了错了,想杀我的人从京城排到昆仑都还排不完。天下三大派,想不杀我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
黑衣人心下再怒,手一紧,正要回话,旁边一人开口。“令主莫要上了他的当,他在拖延时间。”
黑衣人醒悟过来。
“嘿,原来无帝·夜语昊也不过如此!”
随着话落,雪亮的剑光在黑暗中交错。
月光映亮了狰狞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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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原路追回,少年心急如火燎。瞧在李知恩眼里,微微有些内疚。
都是他辜负了少年的信任。可是他不会后悔的!他绝不再与那家伙呆在一起,哪怕是皇上下令!!这次回去后,一定要向皇上辞程,他再也无法忍受跟在这个杀父仇人身边,却被父母上司之令团团困住动弹不得。
知道夜语昊可能面临危机,浮上他心头的,竟是窃喜——自己无法动手,别人动手也是好的,只要那人能吃到苦头。
要怪只能怪他偏是气走自己,要不然,多少还有个人能够帮他。如此想来自己实在该庆幸的,否则不但不能报仇,还要保护着杀父仇人,真真是想到就要憋气。那家伙自作自受,怪不得人,枉费他还有个算无遗策的美名……
算无遗策!
十六岁的少年身子一僵。
难道……
不可能!
可是……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不可能的……
“找到了!”伊祁的呼唤声让李知恩一惊,心下更乱,不知该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竟有些怕看到的是夜语昊的尸体,但听着伊祁的口吻,却又不对。抬头望了过去,但见一地混乱,草丛被践踏得不成样子,闪闪发光的,竟是无数暗器落于此间。
伊祁小心地用袖包着手,拾起一枚,一看之下脸色再变。“这个不是他用的。”
李知恩眯着眼打量周围,南方有些草丛正慢慢变成黄色枯死。他心一跳,不敢告诉少年,自己状似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只见那草丛上,有些绿莹莹的水滴,几步之外,草地被践踏得很厉害,连地皮都露了出来。
黑褐的地皮上,隐隐有些暗色稠痕。
李知恩来不及研究那是什么,就见不知何时跟来的伊祁蹲下身,撕下袖子,沾了沾那稠浓痕迹。
暗红的液体,铁锈的味道。
伊祁一阵晕眩,捏紧了手中的布条,身子不住地颤着。
李知恩同样心一紧,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只觉喉头突然生痛,连口水都难以下咽。“放心,草上的不是化骨水……”
“那又怎么样?!”伊祁暴怒,一把揪住了李知恩的衣领,紧紧勒着。“是不是化骨水又有何差别,那家伙根本就没有武功护身,如果逃得开那批高手?!都是你……都是你……你要不离开……你……我跟你说,他要是有了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对不起。”李知恩喘不过气来地呜了声,咬紧下唇,又道一遍:“对不起。”
“你……”伊祁闭上眼,心中似是燃着一把三昧真火,周身血液都在噗噜噗噜地沸腾着。
感觉到少年握在自己领口上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李知恩勉强又发出声音。“他不会有事的……”见少年睁眼狠瞪自己,继续道:“他没那么容易就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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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草浅,拣林疏……虽疏无奈野藤粗……”喃喃地念着鹧鸪天,夜语昊用力地拧了下臂上的伤口,强撑精神继续前行。将敌人引走引得太成功的结果,是他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这话说得真好……不过下句……春衫不管藤捣碎,可惜教花着地铺,说是说得不错,意境却不太吻合吧。”打量着身上破破碎碎血污一身的春衫,喘口气。“哪有那般福气去惜花,花若有灵,宁可辗成尘也不愿我来惜吧。”
身子又是一阵摇晃,毕竟能逃出来连自己也觉得实在是个奇迹。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此处多少也算是个隐密之处。“罢了,再走下去,不用人来杀,自己先累死。”说着,人摇摇摆摆地扶着株树,将背先靠了过去,本来想好好坐下,但,一有松懈的念头,脚就再也撑不住体重,一股脑地摔了下来。
耳畔一阵催一阵的尖啸声,脑袋一涨一缩一涨一缩,痛得几乎要裂开,却及不上小腿那里麻木过后的剧烈。夜语昊一身冷汗,抓住胸口的衣服,张大嘴用力呼吸着,却一点空气也得不到,心脏嘎叽作响,在喉间来回冲撞,让他不得不闭住嘴,免得心脏从喉间跳出来。
无力地揽着树杆,免得摊下来,与冷物对比,心跳声响得像天公打雷。
冷汗滴滴滑落。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是半刻钟还是一刻钟,黑暗中很难辩认时光。
动了动颊,习惯性地弯出一抹微笑给自己看,夜语昊自怀中取出金创药,先将上半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一遍。没有清水洗净伤口,他只能草草包扎了事。
动了动胳膊,对于背后的两道剑伤,估计自己不是长臂猿,就算能碰得到,前面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怕又要裂开,只得作摆。
双手在腿上摸索着,原先的伤口被深草灌木不断刺激摩擦,痛得都麻木了,找不出哪些地方是负伤处,只好根据记忆,一寸一寸按着查找。有些伤口深得超出他的想象,手指按过时,竟会陷入伤口处,柔软湿热的触觉,像是婴儿的小嘴含住了手指,又象在集市里挑着刚刚切下的鲜肉。他不由联想到自己吃的肉类,就是像这样,从生物本身一刀切开。
“这么多伤,还能跑掉……我的生存意识还是挺深的。”冷汗湿透了重衣,夜语昊咬牙笑着自言自语,将长衫比较干净柔软的布料再撕一块,扎好伤口。
“现在就怕金创药不够……毕竟还有个超级麻烦的伤口……”右腿包扎完毕,拭去滑落到睫毛上的汗。“希望处理完不会昏倒,那就太丢脸了。”
失血过多,极度的干渴,本不该多说话。他应该像以往一样,默不作声地将所有的伤口处理好,再将在此地停留过的痕迹销毁,马上离开才对。
可是,好像渐渐怕起了寂寞。
隐居三年,跟着个会走路的麻烦制造机,当真住到哪就破坏到哪里;途中失散,救了少年,少年激烈又暴燥,任性又脆弱;后来,再遇上轩辕,十几年的孽缘果然难断……仔细想想,这几年来他似乎很少有独处的时间。
在无名教时,也少有独处的时间。可是,那里没有人会逼着他去煮饭作菜盖屋造房;没有人会一脸扭曲嫌弃地吃着他煮的东西一吃就吃了三年;没有人会指着他跳脚大叫你骗鬼啊骗小孩啊;没有人会揪着他的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奔波逃命去,没有人会神经发作集体陪着他跳崖;没有人会愤怒不甘地告诉他,为他所痛。
“好像变得软弱了……这是好事吗?”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