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用手讲话
我长年深居简出,讲话的机会本来很少,后来妻子与小女这两名不耐烦的听众也去了上海,我这孤家寡人更是无话可讲。一个长久深自缄默的人突然讲话,那声音可能不大美妙,因为有时朋友打电话来,会问我:“你感冒了吗?”或“你刚睡醒吧?”尽管我予以否认,对方仍坚持他的判断。为避免朋友这种不必要的关心,我只得在听见电话铃响时认真地清一清嗓门,以使自己的的声音不再沙哑含混。一位朋友知道我在家虽未装聋,却在作哑,开玩笑说:“你可别变成狼孩哟。”我说:“狼孩自小以狼为伴,在森林中长大,未学过人语,所以只会哇哇地怪叫,我可是有着四十多年‘讲话’史的。除非我神经错乱或失去记忆,变成狼孩,像熊猫那样享受国宝级待遇恐怕是没希望了。”
我虽然坚信自己不会变成狼孩,但我却相信一个很少有讲话机会的人是不大可能善于言谈的。善于言谈需要天赋,但也需要锻炼。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剑锋如此,谈锋亦然。家父被错划成右派时,我刚七岁。其后每一次运动,家父都要被整得七死八活。老人家受的种种迫害和屈辱,在我心中留下深深的印痕,而社会对右派崽子的有形无形的歧视,使我变得很是自卑。这种自卑心理给我造成了一种语言上的障碍。我在会场上做一名可有可无的听众,尚能胜任,与一、二人聊天也能应付,但若是要我正儿八经地在会上发言,我脑袋里就象被灌入一盆浆糊,该讲的话突然忘记,不该讲的话竟脱口而出。人常说:“言多必失”,而我即便言少也易走火。逻辑条理是没有了,起承转合也完全顾不上,结果是忽天忽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讲不上几句就没了词,只有以“我的话完了”作结。若论讲话时的心情,就仿佛初次行窃的小偷,心跳加速,口中发干(至于血压是否升高,未曾量过),只觉得会场上那一双双眼睛就象碉堡上的枪眼,随时会因我讲话出错而射出无情的子弹。这种一在会场上做正式发言就紧张、怯场的旧病,直到现在仍未痊愈,一遇特定场合就会复发。
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崇拜那些在会场主席台上从容不迫、旁若无人、侃侃而谈的人物。他们甚至不要讲稿,讲起话来也条理分明,逻辑性极强,整个发言分成数点,点中又分数条,点点不乱,条条不紊,真令人叹为听止。后来,有经常登台发言者对我说:“其实那并非难事,熟练而已。有些话已是老生常谈,讲过多遍,而且大多数人都是由秘书事先写好讲稿,他们不过是当一下传声筒而已。你要锻炼几次,也不会比那些人逊色。”我崇拜的心情才稍稍淡化。但不久我又觉得朋友如是说,不过是为了安慰我罢了。我感到那些人讲话的水平仍然不可企及。他们不仅讲话的语调铿铿锵锵,掷地作金石声,而且可以对啊、嗯,等语气助词运用自如,或强调,或设问,或感叹,或肯定,语意通过这些无关紧要的词表现得淋漓尽致。别说不用讲稿,即使叫我拿着讲稿事先演习数日,我也无法读出这种韵味。因为何时该“啊”,何时该“嗯”,并无规律可寻,全靠经验与感觉临场发挥。另外他们为何要将轻声“的”,念成扬声的“迪”或叹词“呔”,“呔”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高声断喝时才用的呀……诸如此类,对我来说都是深不可测的学问,我即使是潜心研究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取得毕业文凭。
我在讲话方面既无天赋,又无锻炼的机会,只有选择以手代口一途。多少年来,笔尖磨擦纸张的沙沙声,便是我“讲话”的声音,用笔涂出的黑色文字,便是我“讲话”的内容。“换笔”以后,我“讲话”的声音变成手指击打电脑键盘的嗒嗒声,而“讲话”的内容则变成了带着萤光的绿色。以手“讲话”,可以从容不迫地布局谋篇,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字斟句酌,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度增删。而我以“手”讲的“话”,少则有数万,多则有数百万的人用眼睛来“听”。更令我满足的是,我以手“讲话”的权利,不会象那些在台上以口讲话的人因下了台而被剥夺。
我既然可以用手“讲话”,何必再为缺少以口讲话的机会而抱憾?以手“讲话”既然如此之妙,我何必再东奔西跑去寻找谈友?我由衷地感谢口的沉默,它使我腾出精力与智慧,更好地以手“讲话”;我死心踏地地坚守这块使我能让口沉默的领地,即使变成“狼孩”也再所不惜。
生命的帐单
人对于金钱的开支,大多比较留心,购某物花了多少钱、办某事花了多少钱,即使不像帐房先生那样笔笔入帐,心中也有一本大致的帐单,但对于时间的付出,却往往不大在意。如果有谁为人们在工作、生活等方面所用去的时间一一予以记录,列出一份“生命的帐单”,不仅十分有趣,而且可能会令人有所感悟、有所警醒。
法国《兴趣点》杂志对人一生中在时间的支配上做过一次推算:“站着:30年;睡着:23年;坐着:17年;走着:16年;跑着:1年零75天;吃着:6…7年;看电视:6年;开车:5年;做梦:4年;聊天谈笑:1年零258天;做饭:1年零195天;穿衣:1年零166天;排队:1年零135天;过节:1年零75天;阅读:250天;如厕:195天;做爱:110天;刷牙:92天;哭:50天;说‘你好’:8天;看时间:3天。”英国广播公司也曾委托人体研究专家对人的一生进行了“量化”分析,有些数字可以作为这一推算的补充:“沐浴:2年;等候入睡:18周;打电话:2年半;等人回电话:1周;接吻:2周:男士们一生中无所事事的时间:2年半。”以上推算和量化分析并不全面,而且有些数字也不具很强的说服力和可信性,但却也为我们大致列出了一个生命的帐单。
这份帐单上的一连串数字,使我吃惊不小,并且暗暗为自己算了一笔时间帐。我年轻时有过酗酒的经历,与人聚饮很少不醉,而一醉就要沉睡数小时,醒来之后,大脑仍晕晕乎乎,昏昏沉沉,不能正常投入工作。我算了一下酗酒所耗费的时间:饮酒与沉睡至少要耗去8 小时(醒后浑浑噩噩的状态尚不算在内),即一个工作日,每月以8次计,一年就要耗去96个工作日,如果酗酒30年,就要耗去2880个工作日。幸亏我后来改变了环境,不再沉醉于酒,我生命的帐单上才减少了这笔完全不必要的开支。我是个烟民,我算了一下抽烟所耗费的时间:我抽一支烟需时5 分钟左右,并且在抽烟时要停下手中的工作或因抽烟而推迟做某事,我每日抽烟一包,耗时100分钟,一年就是36000分钟,也即600个小时。如果我做40 年的烟民,就要为抽烟耗去24000个小时,即3000个工作日。如果将这些时间用于读书写作,我将要多读多少书,多写多少文章?除此之外,懒觉和无所事事就像两头永远喂不饱的猪,不知吞掉了我多少原本可以用于工作的时间。
任意空耗时光者当然并非我一人,有的人乐于闲聊,一日无人与他扯淡就觉得度日如年;有的人乐于做长夜饮,二三酒友相聚没五六个小时不能尽兴;有的人乐于赌博,垒起“长城”常常通宵不疲。有的人乐于煲电话粥,抓着话筒聊上一两个小时仍言犹未尽;有的人乐于睡,别说日出三竿,即使红日当顶他仍高卧不起……这些人的生命帐单上,有些数字就要改写,或是聊天8年;或是饮酒6年;或是打电话5年;或是搓麻12年;或是睡觉30年……《兴趣点》杂志根据推算结果得出结论:成年人一年醒着的时间,只有40%用于工作。而上述这些空耗时光的人,用于工作的时间,恐怕只能有20…30%,甚至更少。
人们对于自己存折上的数字,总是了然于心,每项开支总有其目的性,若是花了不当花的钱,心里就会又后悔又惋惜,甚至像挨了蝎子蜇一样疼上半天。孰不知生命也像一个存折,这个存折上的数字只会减少而不会增加,如果我们将一部分生命支付于无意义的事情上,便会给有意义的工作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每一个珍爱生命,并且不愿白活一生的人,都应该经常查看一下自己生命的帐单,将以往的支出盘一盘点,总结教训,纠正失误,制定合理的计划,尽量压缩不必要的支出,像开支金钱一样开支组成生命的每一天。
第二辑 品味人生开支生命
富兰克林有一句话为人们所熟知:“你热爱生命吗?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因为生命正是由时间组成的。”人的生命既然是由时间所组成,那么我们平时用于任何一件事情上的时间,都是一笔生命的开支,而且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开支。
人们开支生命颇似开支金钱,有的人精打细算,细水长流,不必要的开支,决不浪费;有的人毫无计划,随意挥霍,使许多开支毫无意义;有的人倒是用在该用之处,但却不计后果,任意透支……
勿需从书报上搜求,在我们身边恐怕就有此类人物:他们正值年轻,是生命的富有者。也许正因为富有,他们才拿时间不当回事,或四处闲逛,或清谈尽日,或通宵搓麻,或夜夜歌舞……实在无法打发时间,便昼卧床榻,做他的白日梦。谈到读书学习,他便如林语堂先生打油诗所云:“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夏去秋来冬天到,收拾书包过新年。”或是许下宏愿:“明年一定用功。” 然而,听起来信誓旦旦,其实则不过是“明年复明年”而已。有的人耐不住半点寂寞,热衷于迎来送往,交朋结友;有的人信奉“及时行乐”,沉湎于声色犬马,寻欢不休。种种挥霍生命的结果,只能是“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而悲切的原因,当然是于开支了自己大部分生命之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