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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苗在那一刻被感动得面色苍白,望着天空和教堂在暗夜中的高尚华美的轮廓,她在刹那间泪流满面。她紧紧抓着牟尼的手说:“我对不起你,我真觉得自己面对你是有罪的。”
牟尼望着真情的李苗也感到心酸无比,但是他觉着在眼下的氛围中自己哭不出来。他不认为自己与教堂有任何缘分。今天陪着李苗来看看就算是散心吧,同时也随便看看洋人的这些东西是怎样吸引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知识分子们的,而李苗却在这儿面对圣歌忏悔,说她对不起你。这使牟尼觉得有种苦难中的滑稽。
李苗仍在哭泣。牟尼觉得从夏天到冬天,这比坐监狱还难熬的半年中,她绝没有流过如此之多的泪水。是否上帝真的在望着他与李苗呢?牟尼既惶惑又悲哀。他也和她刚才一样地朝天上望着,似乎这样你就能感受到一双眼睛,那也许就是上帝在宽容地看着他们。
牟尼突然对李苗说:“咱们跑吧?躲到很远的地方去,让任何人都无法找着我和你。”
李苗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才说:“我倒是可以,但是你行吗?你会甩掉一切与我独自出逃?”
“我好像很害怕再过五个月去面对丛小波与陈晓明可怕的面孔。”
“几百万现金也不是很好带,去哪儿呢?”
“最近有人告诉我还是去南美最安全。”
李苗一直靠在他的怀里。过了很久,她说:“我想看看里边的人做弥撒,你愿意挤进去吗?”
“不愿意。”牟尼说,“我最怕的就是拥挤,要不我在外边等你吧?”
李苗进去后,牟尼忽然觉着这一切很无聊。他想起了在大学以及在上研究生的几次圣诞晚会,他们和外教一起联欢,许多人都能非常投入地高兴起来,而他却有种懒惰,他甚至老是有些敌视那些在欢笑中的女同学。在上研究生二年级时,他在晚会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志,王志说你这就叫嫉妒。牟尼说:“我干吗要嫉妒她们?”王志笑了,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她们身上有和你我长得不一样的东西?”牟尼也笑了,望着那些对外教们大献欢笑的女同学而后又转头看着王志说:“你这个家伙就是有才。”
有才的王志在今天看来又骗了牟尼。当然,开始牟尼还觉得自己在骗他呢。现在王志六亲不认,四百万都不收回那栋楼,在这件事上他俩究竟谁对不起谁呢?
13“是牟总吗?”
有一种在牟尼听来是极单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穿着花色拼块羽绒服的女孩站在牟尼面前。她继续说:“我很远就看见了你,但我不相信。因为我觉得像你这种人一般是不会上这儿来的。”
牟尼认出了是鲁丹,他说:“是你?”然后他很快地朝教堂门口看看,才笑笑说:“依你看我是哪种人呢?”
“明知故问,有钱人呐。”
“在你的概念中我真是有钱人?”
“当然了,出门就打的,还坐自己的豪华车,进餐厅连眼皮都不抬,出手那么大方,穿的都是几千块、上万块的高级衣服,天天进出大饭店……”
“那么你认为我是幸福的吗?”
“我觉得你应该感到知足了。我爸爸当时在厂里时,连工资都发不下来。那天一个邻居对我说,都一年了,他们只发百分之三十,现在物价那么贵,他们怎么活。”
“你妈妈怎么活,你怎么活?”
鲁丹低下了头,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前段时间给你公司打过好多次电话,他们先是说你不在。最后一次他们告诉我说,你们从那个楼上退出来了,现在是另一家公司在租那栋小白楼……”鲁丹的眼神显得暗淡,“我那天还专门去了一趟,果然已经是另一家公司在那儿了。当时我站在它面前想,这个小楼给我们家带来那么多痛苦,可从此以后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牟尼看着她想,几个月来甚至已经把她淡忘了,难道自己果然对美丽的事物变得如此迟钝了吗?鲁丹的眉毛和柔和的眼睛在教堂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洁净,只是与一年前相比她略略有了些变化。牟尼说:“为什么只是你自己?没有和同学一起来?这样不是太孤单了?”
“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对吗?”
牟尼回答她说:“我只是有些为你担心,”说着,他从里边口袋里拿出两千多元钱,也没有数究竟是多少,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装进她的衣兜里。说:“这是我对你母亲的一点心意,呆会儿你把它放好,装到里边,不要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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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海风(8)
她有些感激地看着他:“我妈又要哭了。”
“但我希望你能笑。”
鲁丹摇摇头说:“我不是一直都在笑吗?”
这时,李苗忽然出现在他们之间。她看看鲁丹,只是对她随便点点头。在她眼里蕴含着很强的对于另一个女人的冷漠与莫名的仇恨。她对牟尼淡淡地说:“咱们走吧?”
牟尼在转身的时候对鲁丹点点头,他本想说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并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但他终于没说出口。
李苗与牟尼一直没说话。当走到北大医院门前时,牟尼说:“她爸爸死得真惨,可怜。”
李苗绷着脸,半天才说:“我想你并不是因为同情她爸爸才变得那么柔情,是吧?”
“鲁老头是因为救咱们的设备才死的。难道看在上帝的分上,他的死都不能使你产生一点怜悯?”
“你这种人还能谈谈上帝?”李苗不屑地说,“连教堂都不肯进,怎么会突然想起了上帝,挺可笑的,是吗?”
“你他妈怎么这样说话?”牟尼知道这种蛮横的态度是在暗示她通过周庆田带给他们的失败。
李苗果然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直到晚上两人睡在床上时,才伏在他的怀里说:“我看见你给她钱了。”
牟尼心里一惊,但他又立刻镇定下来,说:“她说她妈妈很可怜,而我当时老是想起鲁老头被烧的那副惨相……”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是多可怜,谁会来同情你?”
“当时没有想起这些。”
“唉,”李苗长长地叹口气说:“回来的路上我老是在想,有一天我死了,你是不是会拿出几千块钱,买上鲜花放在我的身上呢?”
这话说得牟尼恐惧而心酸,他无法对李苗再说什么,就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直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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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春天(1)
牟尼最终哪儿也没有去。逃脱是不可能的,北美、南美、香港或者南方的某个城市于他来说都是永远也不可企及的。正像李苗说的那样,他能甩掉一切吗?牟尼在那个难以忘怀的教堂的晚上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似乎李苗对他的一切都很了解,她只是不愿彻底捅破。正因为如此,他更感到有某种不自由。元旦过后,他听从了朋友的劝告曾在深圳做了一点股票,可赚的那点钱还不够日常开销,更别说去填补一个几百万的大窟窿。
你的死期将近了。他老是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仿佛只有不断地说说才能多少解脱一点对于死亡的恐惧。那时,在他还是一个渴望成为学者的人时,他曾在书里无意中读到了这样一句话:要使自己习惯于死亡的想法,要把这个黑色的词汇经常挂在嘴边,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摆脱对于死亡的与生俱来的恐惧。现在他不用有意识这样做,天天都会有种种信号提示他这些,甚至于电话铃响一下都会使他心惊肉跳。为了使自己能够平静一些,有几天他关掉了电话、BP机和手机,但这种沉寂更让他感到了一种可怕。没有任何声音的房间与世隔绝,就像是一个棺材般地充满黑暗。 每一个人都应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吗?
在这样一种心情下,他每天夜里都能在梦中看见自己的儿子。他瞒着李苗分几次给他们又寄过钱。“即使我有一天真的被人杀死,但是我的儿子要比我活得幸福,他应该拥有一个像小少爷那样的童年。”他非常渴望能够与儿子在一起呆几天,但他无法对李苗开口,知道她不会允许。她曾威胁他说,你走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
他对她曾肯定地说过没有结婚,所以他必须维持这种谎言,但李苗对他的种种暗示又表现出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其实,他倒并不是真的害怕李苗。他真正害怕的是李苗因为这事而从身后捅他一刀。女人能够忍受各种疼痛,但她们都说自己无法忍受在爱情方面的谎言。牟尼知道自己并不思念妻子,尽管他与她从中学时期就心心相印。经验告诉他任何女人都可以被别的女人所代替,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永远也不会是唯一的。那么儿子呢?任何儿子也都可以被别的儿子所代替吗?这种想象使他心痛,最起码他目前还没有这种经验。
这种压抑激起了他对于李苗的怒火,因为没有具体的东西引发出来,所以他不得不沉默着。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那是一九九二年元旦的晚上,他来到李苗的房间。见她正在打电话,就感到不愉快,最近他十分反感她一打电话就是一个小时的状况。他在她身边站着,想听听她说些什么,短短一会儿,他就判断出了她是在给周庆田打电话。说不清的原因使他的心里在一刹那升起强烈的仇恨。他强忍着又等了几分钟,但李苗却仍然放肆地用那种柔情的声音与周庆田说话。牟尼走过去,把电话按下了,然后看着面有愠色的李苗说:“走吧?”
李苗不理他,又开始挂电话,但他紧紧压住电话。李苗开始扳他的手,他也开始使劲,电话机成了两人发泄不满的对象。渐渐地牟尼感到自己的忍耐到头了。他放下电话机,抬手朝李苗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嘴里说:“我让你找后路,早跟你说了不要再和周庆田这种骗子来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