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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本书中能诱发出一种能量,能令那些死气沉沉的人大惊失色,从沉睡中猛醒,那就让我们额手称庆吧,因为我们这个世界的悲剧恰恰就在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它从昏睡中醒来。人们不再做噩梦,不再心情振奋,不再觉醒。在自我了解所产生的麻醉状态中,生命在流逝,艺术在流逝,它们就从我们身边溜过。我们同时光一道逝去,我们在同影子搏斗,我们需要输血。
本书予以我们的正是血和肉。书中只有酒、食物、笑、欲望、激情、好奇心——一些滋养我们最崇高、最虚无缥缈的创作之根基的简单事实,上层结构则被砍去。该书送来的一股清风,吹倒了枯朽的树木,它们的根部业已枯萎并且在我们时代的不毛之地中消失。该书触到了这些树根,以后继续向下挖,去发掘地底下的道道清泉。
阿那依斯·宁阿那依斯·宁(1903—1977):美国作家、精神分析学家。她生于法国巴黎,后入美国籍,1930—1940年居留巴黎期间同亨利·米勒过从甚密。
1934年
第一部分《北回归线》第一章(1)
现在我住在波勒兹别墅,这里找不到一点儿灰尘,也没有一件东西摆得不是地方。除了我们,这里再没有别人。我们死了。
昨晚鲍里斯发现他身上生了虱子,于是我只好剃光他的腋毛,可是他还是浑身发痒。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居然还会生虱子?不过没关系。我俩,我和鲍里斯也许永远不会彼此这样了解,若不是靠那些虱子。
鲍里斯刚刚总结了他的看法。他是一个天气预报专家。他说,天气会继续坏下去,会有更多的灾难、更多的死人、更多的绝望。无论哪儿都没有一点儿要发生变化的迹象。时光之癌症正在吞噬我们,我们的英雄或者已经自杀,或者正在自杀。如此说来,这个英雄不是时间,却是永恒。我们必须步调一致、前赴后继地朝着死亡的监牢奔去。没法逃脱,天气也不会变。
这是我来到巴黎后的第二个秋天。我是由于某种自己至今也没能搞清的原因被人送到这儿来的。
我没有钱,没有人接济,没有希望。不过我是活着的人中最快活的,一年前、半年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家。现在我可再不这么想了。与文学有关的一切都已与我无涉,谢天谢地,再也没有什么书要写了。
那么这一本呢?这一本不算是书,它是对人格的污蔑、诽谤、中伤。就“书”的一般意义来讲,这不是一本书。不,这是无休止的亵渎,是啐在艺术脸上的一口唾沫,是向上帝、人类、命运、时间、爱情、美等一切事物的裤裆里踹上的一脚。我将为你歌唱,纵使走调我也要唱。我要在你哀号时歌唱,我要在你肮脏的尸体上跳舞……
若要歌唱你必须先张开嘴,你必须有一对肺叶和一点儿乐理知识。有没有手风琴或吉他均无所谓,要紧的是有想要歌唱的愿望。那么,这儿便是一首歌,我正在歌唱。
我是唱给你的,塔尼亚。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唱得更好一些、更加悦耳一些,不过那样一来你也许永远不会愿意听我唱了。你曾听过别人唱,他们都引不起你的兴趣来,他们不是唱得太好就是还不够好。
这一天是10月二十几日,我已不再理会究竟是哪天了。你会说那是我去年11月14日做的一场梦吗?有几次间隔,不过都是在两场梦之间的,现在我已全然不记得这几次间隔中的事情了。我身边的世界在分崩离析,同时在这儿或那儿留下一块块的时间。世界是一个毒瘤,正在一口一口地吞噬自己……我在想,当无边的寂静笼罩了万物,笼罩了各个角落时,音乐最终会胜利的。当万物又回到未被时间孕育出来之前的状态时,世界又一次呈现出那种混沌未开的局面,而现实正是为混沌而写的。你——塔尼亚——就是我的混沌。这便是我歌唱的缘由。快死掉的不仅仅是我,是整个世界,它要蜕去时间这层皮。我还活着,在你的子宫里踢腾,这是值得书写下来的现实。
我在打瞌睡。爱情生理学。休眠中的鲸鱼的阴茎有足足六英尺长。蝙蝠——有一根无拘无束的阴茎,有些动物的阴茎里还有一根骨头,就是说,一根骨头在……古尔孟古尔孟(1858—1915):法国小说家、诗人、批评家。——译者说,“幸亏人身上的骨质结构已经没有了。”幸亏?是的,幸亏。想想人类带着一根有骨头的阴茎走来走去成何体统?袋鼠有两根阴茎,一根平时用,另一根只在节假日里用。继续打着瞌睡,一个女人写封信来问我替自己的书想好书名了没有。书名?当然想好了:《可爱的女同性恋者》。
你的充满逸事趣闻的生活!这是博罗夫斯基的话。我每个星期三同博罗夫斯基一道吃午饭,他的太太做主人。她是一头已挤不出奶的奶牛,她正在学英语,最喜欢用的词是“淫秽”。你马上便会明白博罗夫斯基是多么难对付了。不过等一等……
博罗夫斯基身着一套灯心绒西装,会拉手风琴。这副行头真是妙极了,尤其是当你考虑到他是一个蛮不错的艺术家的时候。他开玩笑说他是波兰人,不过他当然不是。这位博罗夫斯基是个犹太人,他父亲是一个集邮家。其实几乎整个蒙帕纳斯都住着犹太人,或准犹太人,准犹太人则更糟糕了。其中包括卡尔和葆拉、克朗斯塔特和鲍里斯、塔尼亚和西尔维斯特、莫尔多夫和露西尔,除了菲尔莫他们全是。亨利·乔丹·奥斯瓦尔德居然也是犹太人。路易斯·尼科尔斯是犹太人,甚至范诺登和彻里也是犹太人。弗朗西丝·克莱克是个犹太人,或是犹太女人。泰特斯又是一个犹太人。这样看来犹太人简直多得不得了,这本书正是为我的朋友卡尔写的,他父亲是犹太人。明白这一点很重要。
这些人中最可爱的犹太人是塔尼亚,为了她我也愿意成为一个犹太人。为什么不呢?我已经在像犹太人一样讲话了,而且我长得像犹太人一样丑。再说,还有谁比一个犹太人更恨犹太人呢?
昏昏暗暗的时辰。靛青色,水平如镜,树木在闪光,在融化。铁轨在若雷色坠落进运河里了,两侧涂了漆的长长的履带车像公园里的滑行铁道一样卧着。这儿不是巴黎,不是康尼岛游乐场该游乐场在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南端海滨。——译者,这是欧洲和中美洲所有城市中尚未开化的大杂烩。楼下面的调车场里,铁轨黑糊糊的,犹如蜘蛛网一样,这不是由工程师定做的,不过设计上有大起大落的变化,像极地上荒凉的冰缝,照相机却照出深浅不同的黑色。
食物是我最喜爱的东西之一,可是在这座漂亮的波勒兹别墅里几乎根本看不到食物,有时这毫无疑问是很可怕的。我曾三番五次地央求鲍里斯买些面包当早饭,可他总是忘记。看来他是出去吃早饭的,回来时剔着牙缝,山羊胡子上还沾着鸡蛋渣。他去饭馆里吃饭纯粹是为了体谅我,他说让我在一边看着他大吃大喝很难受。
我喜欢范诺登,不过我不同意他对自己的看法。譬如,我不同意他自以为是哲学家或思想家这种看法。他是一个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就是这样。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作家。西尔维斯特也永远成不了作家,尽管他的大名在五万支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目前,周围我所尊敬的作家只有卡尔和鲍里斯。他们着了魔,心灵深处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他们疯了,不能分辨音调了,他们是受难者。
莫尔多夫倒是没有发疯,不过他也在以自己的古怪方式受罪。莫尔多夫语无伦次,他没有血管、心脏和肾。他是一个便于携带的箱子,里面有无数个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上面的字是用白墨水、棕色墨水、红墨水、蓝墨水写的,还有朱红、橘黄、淡紫、赭、杏黄、天蓝、乌黑、安茹葡萄酒色、青鱼色、日冕色、铜绿色、奶酪色……
我把打字机搬进隔壁一间屋里,这样写作时便可从镜子中看见自己。
塔尼亚同艾琳一样,盼望收到厚厚的信。还有另一位塔尼亚,这位塔尼亚像一颗饱满的种子,把花粉传播到各处,抑或我们也可以说,这有点儿像托尔斯泰托尔斯泰(1828—1910):俄国文学家。和掘出胎儿的马棚一幕此处大约是指《圣经》中耶稣降生一事。《路加福音》中说,圣母玛利亚生下耶稣后用布包好放在马槽里。据另一种说法,耶稣出生在马棚里。——译者。塔尼亚也是一个狂热的人,她喜欢小便的声音、自由大街的咖啡馆、孚日广场、从蒙帕纳斯林阴大道上买来的颜色鲜艳的领带、昏暗的浴室、波尔图葡萄酒、阿卜杜拉香烟、感人的慢节奏奏鸣曲、扩音机、同朋友聚在一起谈论的一些趣闻逸事。她的乳房是焦黄色的,系着沉重的吊袜带,她总问别人“几点钟了”,喜欢吃肚里填了栗子的金黄色的松鸡,她的手指像塔夫绸般光滑,蒸汽似的昏暗光线变成了冬青,她患有脚端肥大症、癌症和谵妄症,她的面纱热乎乎的,打赌用的筹码,铺着血红色的地毯,两条大腿软绵绵的。塔尼亚这样说以便叫人人都听见——“我爱他!”鲍里斯喝威士忌喝得浑身发烧时塔尼亚便会说,“坐在这儿!啊,鲍里斯……俄国……我该怎么办?我都快叫它撑破了。”
第一部分《北回归线》第一章(2)
到了夜里,我一看到鲍里斯的山羊胡子垂在枕头上便要发歇斯底里。啊,塔尼亚,你那热乎乎的阴户如今在哪儿?那副又肥又厚的吊袜带、那两条柔软而又粗壮的大腿又在哪儿?我的胯下有一根六英寸长的骨头。塔尼亚,我要弄平你那充满精液的阴部上的每一条皱纹。我要先叫你肚子疼、子宫翻个个儿,再把你送到你的西尔维斯特那儿去。你的西尔维斯特!喂,他懂得怎样生火,我却明白如何叫女人欲火中烧。塔尼亚,我把灼热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