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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贝琴涅戈人①⑿居住的时代,这条河水也在同样地奔流。但我竭力不看扎列专耶,不看在它附近的火车站,因为昨天傍晚正是从这个火车站把我哥哥带走的。我不去听那火车头的哀求的叫声,虽然它在寒冷的夜空中不时地从那边透过风传到这里……在这奇异的一天中。我所看见的和经历的一切,特别是我想到那个从修道院的篱笆门出来的修女而引起的赞叹,竟同哥哥的事情搅在一起,这是多么令人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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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贝琴涅戈人是东南欧突厥语系的古代民族之一。
为了拯救哥哥,母亲这时向上帝祈祷,许愿,终生斋戒,她对此一生严格履行,直至瞑目。上帝不仅饶恕,而且还褒奖了她:一年后,哥哥被释放,遣回巴图林诺,受“警察监视”三年,这使母亲十分宽慰。
十五
一年之后,我也自由了。我放弃了中学,回到父母家中。毫无疑问,我在那里将会遇到有生以来最令人惊异的日子。
这已经是少年时代的开始了。这个时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异常美好的,而对我来说,由于我的某些特点,那就显得奇妙。譬如,我的视野已能看到普利叶的七颗星了①,可以听到晚上一俄里远土拨鼠在用间发出的吱吱声,可以闻到铃兰或者古书的气味而心醉魂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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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普利叶是古希腊神话中巨人阿特拉斯的七个女儿的总称,她们化为鸽子飞上天空,变成七颗星。
这个时期我的生活不仅在外表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且我的整个身心也发生了突然的和良好的转变,在各个方面都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
树木在春天开花时期是异常美丽的。如果这春天是和睦和幸福的话,那么这个时期该是多么美啊!那时,不露形迹和不断进行的一切都会显现出来,都会变成可以看得见的、特别奇妙的东西。你在一个清晨看一眼树木,就会为它在一夜之间爆出许多嫩芽而感到奇异。再过一个时期,那些嫩芽突然绽开了,无数鲜艳的绿叶煞时铺满了黑黝黝的纵横交错的枝头。而初次露面的乌云正在那边移动着,第一声春雷震响了,降下了第一场温暖的春雨。于是又出现了奇迹,树木同它昨日光秃秃的身段相比,已变得茏葱、华丽,枝杈梢梢,其叶菁菁,浓郁而劲挺,显出一副青春健美的姿色,简直使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这个时期所发生的一切也有点与此类似。对我来说,那些富有魅力的日子已经来到了。
当幽谷已是春色似锦,
鸿鹄在空中吁吁长鸣,
在静寂中闪烁的湖边,
我的缪斯就开始出现……
无论是法政学院的花园还是里村的湖泊与天鹅,我这个“庸碌无为的父辈”的后裔,一没有任何缘分能得到这些东西,但那伟大而神奇的“全部生活印象”的新颖和欢乐,在一个少年看来总是神秘的幽谷,在静寂中闪烁的湖水,同缪斯终生难忘的、可怜而又笨拙的初次会见,——这一切我都曾有过。用普希金的话说,我生活在其中的“花蕾绽开”的东西,远不象皇村的公园,但普希金当时描写皇村的诗句,却使我感到异常亲切,令我陶醉!那些鸿鹄的长鸣,有时是这么热诚地召唤我的心。这充塞着我心灵的意境,普希金的诗句是怎样栩栩如生地道出了它的精微!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获得了这些诗句,难道其中没有什么差别的吗?我怎么连一句同样的话也不能表达出来!
十六
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巧合的,都取决于机缘和周围的环境……我少年时代的命运就是如此,它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
正如古诗中所说:
我亦游罢归故乡,
茫茫四野草深长,
生活如常人如旧,
心间欢乐殊未央。
为什么我要回到这个家?为什么我要离开中学?如果我的少年时代是真正的少年时代,如果我的生活已完全定型的话,那不是不会发生这个乍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吗?
父亲有时说,我突然辍学是荒唐的,理由是完全不可容忍的,照他爱用的话说,只不过是出于“贵族的任性”,他骂我是个性格乖戾的花花公子,并且埋怨自己纵容我的任性。但他也讲另一番话(他的意见总是极其矛盾的),说我的行为完全“合乎逻辑”(这个词他用得非常恰当和讲究),说我这样做是出于天性的要求。
“不,”他说,“阿列克谢的志向不在于当文职人员,不在于当官做老爷,不在于经营生产,而在于从事心灵与生活的诗歌创作。况且,天保佑,现在已没有什么东西要经营的了。谁知道,也许他将来会成为第二个普希金或者莱蒙托夫吧?……
事实上,有许多东西促使我反对那种刻板的学习:一是“任性”,这种特质在古代罗斯时期就已经存在了,而且远非只有贵族才有,在我的血液中也是不少的,二是我继承了父亲的脾性;三是我“从事心灵与生活的诗歌创作”的志向,这个志向早在那个时期就已经明确下来了,最后是发生了一个偶然的情况,即哥哥没有被送到西伯利亚,而是送回巴图林喏。
我在中学的最后一年,不知怎的一下子壮实起来,发育成熟了。以前我认为自己身上最多的是母亲的特点,但此时迅速地发展起来的却是父亲的特性:他的健旺的生命力,对境遇和感情的抵抗力(他也是多愁善感的,不过总能不知不觉地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无意识的坚韧精神以及任性的脾气。哥哥的事情,当时使我们全家感到害怕,其实是无关紧要的。虽说我不能立刻阻白为什么要害怕,但我毕竟还是感受到了,这件事甚至促使我成熟并激发我的力量。我开始感到,父亲的话是对的,他说过,“不能象垂柳一样生活”,“生活终究是最美好的东西”,尽管他说这些话有时是醉意三分,但我当时已经清楚地看到,生活中确有一件令人神往的非常美的东西——文艺创作。所以我心里早已决定,无论如何只读到五年级,此后就永远同中学诀别,回到巴图林诺,要成为“第二个普希金或者莱蒙托夫”,茹柯夫斯基①,巴拉廷斯基②。对于这一些大诗人,我早已感到自己同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看来,就是从我了解他们的最初的时候起,我看到他们的肖像,就象看到世代相传的家族的肖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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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瓦西里·安德烈耶维奇·茹柯夫斯基(1783—1852),俄国杰出的诗人。
②叶甫盖尼·阿布拉莫维奇·巴拉廷斯基(1800一1844),俄国诗人。
这一个冬天,我竭力过一种勤勉的、朝气勃勃的生活,到春天我就不需要那么费劲了。毫无疑问,经过这一冬,我身上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主要是身体发育了,就象所有少年身上突然发生的情况一样、脸上忽然长出了茸毛,手脚变粗了。谢天谢地,即使是那个时候。我无论哪一方面也没有出现粗野,只不过茸毛变成了金黄色,眼睛更加发蓝,脸上的轮廓开始定型,仿佛涂上一层薄薄的、健美的、晒黑的颜色。所以,我应付考试完全不象以前那样。我成天埋头读书,欣赏自己的不知疲倦和仪表整洁,很愉快地感到一切都年轻,健康,清洁,有时也觉得考试好象是去过热情洋溢的礼拜,去做斋戒祈祷,去做忏悔和受圣餐一样。我到三、四点钟睡觉,早上起来还是十分轻快,洗漱穿衣都特别认真,祈祷时也一片虔诚,相信上帝哪怕在上动词过去短形体语法课时也一定会来帮助我。离家时我心情平静,常常把着昨天获得的一切和今天一定要全部提交的东西。当这一考验顺利结束,等着我的是另一种欢乐:父母亲这一次谁都不会来接我回巴图林诺了,他们象对待一个成年人一样,只给我派来一乘双套马的四轮马车,驾车的是一个爱笑的年轻工人,他在路上很快就成为我的知心的朋友。巴图林诺是一个相当富裕的大村庄,共有三个地主的庄园,都埋藏在宽大的花园里,周围有好几个池塘、广阔的牧场。现在四处百花盛开,一片葱绿。我突然感觉到,我已充分地理解了这种幸福的美,树木绿荫的华丽与鲜艳,池水的晶莹,夜莺和青蛙象年轻人一样的淘气……
尼古拉哥哥的性格在我们当中是最冷静的,但他也终于因无事可做而不耐烦了。夏天他就结了婚,娶了一个德国人的女儿为妻,这个德国人是在瓦西里耶夫斯科耶村里管理官家田产的。我认为,这次婚礼和由她把我们整个夏天变成的喜庆的日子,以及后来家中出现这一位年轻的妇女,都促进了我的发育。
不久,格奥尔基哥哥突然来到巴图林诺。这是一个六月的傍晚,院中洋溢着逐渐变凉的青草的气息,我们这座带有木圆柱和高房顶的古老的房屋(正浸沉在黄昏幽思的美色之中,宛如在一幅世外桃源的古画里一样。此时大家都坐在花园的阳台上喝茶,我沿着庭院漫步走到马厩,为自己给一匹马套上鞍子,正准备往大路上去游玩,忽然在我们乡村的大门口,发生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来了一辆城市的马车!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哥哥那到熟悉的。但同时又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当时这副面孔里露出来的囚犯的格外苍白使我大吃一惊……
这是我家生活中最幸福的一个傍晚,也是和平与安宁的开端,在我家散尽之前,这最后一次的和平与安宁降临我家整整有三年……
十七
那年春上,我怀着少年的感情回到巴图林诺。整个夏天,我差不多都同尼古拉哥哥友好地一起到瓦西里耶夫斯科耶村去看望他的未婚妻,分享他们的良辰美景。黄昏前驾着三套马车在茂密的麦田中间的小道上任意驰骋,谛听远方铺满花草的白桦丛中布谷鸟的啼鸣,观赏西方金色天空上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