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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罗琳·彬格莱,我本来以为应该更注重礼节,她常常抱怨别人不懂礼节。这样看来,她更傻。她嫁给这么个男人只会造成不幸。我真为她难过。”
随后,他提起精神,继续说,“不谈这个卑鄙的家伙了,乔治安娜;他不值得我们为他费神。妹妹,如果你现在去休息,晚上与嘉丁纳一家吃饭时就会恢复过来,你说呢?大家都盼着你到场呢,至少在那里,我们可以肯定大家都是谈话有趣、心地高尚的人。行了,妹妹,振作起来;别忘了,你毕竟是达西家的人。”
尽管话说得很生硬,但他对她的关心确是出自肺腑,她无法不同意。但是,躲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她当然抵挡不住内心的悲伤。她回想起与上尉的一次次见面,重温他们每一次交谈的细节,细细搜索着,在他圆滑的言谈举止中,是否有过那么一刻可以看作是对她的一种警告。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她不断地抽泣,终于平静下来,进入睡乡。
睡眠使她的悲痛得到缓解;醒来只是重续孤独。不过,在晚上,乔治安娜的心情有多沉重,只有她的哥哥知道。她出于礼节朝嘉丁纳夫妇和他们的客人微笑——这打消了嘉丁纳太太因注意到她脸色苍白而产生的焦虑——甚至振作精神向嘉丁纳先生打听腓力普舅妈的案情。
“天哪,法律运转得多慢呀,”这是那位好先生的回答。“不过,等一切都有了结果,我们也许就更糟糕了。我姐姐每个小时都在受煎熬,我真为她担心哪。”
这个坏消息甚至把乔治安娜本人的不幸都给遮没了。“哦,可怜的夫人,”她说。然后,她想起了本人的困境,同情心油然而生。“有些生命被毁灭得多惨,多么突如其来啊。想想吧,腓力普太太在被捕前的一个小时,还坐在起居室里,无忧无虑。然后,一切都被毁灭了。”
“亲爱的朋友们,”她哥哥警告似地瞥了她一眼,恳求说,“现在还没有理由绝望。不见到腓力普太太平安回家,安安定定地和她丈夫玩巴加门,嘉丁纳先生和我是不会罢休的。”
他迅速对利-库珀和他的朋友说话,把话题扯到了比较高兴的事情上来。“今天上午约翰·纳什先生的谈话嘉丁纳先生不感兴趣吗?先生,他的主意是要用可以与威尼斯和巴黎比美的公园和林荫大道来点缀伦敦。现在伦敦也许有人抱怨目前的开挖给他们造成的不便;但是只要能够看到结果,他们就不会再发牢骚了。”
“他们总有一天会看到的,达西先生,”利-珀回答说。“纳什先生的技艺是不可低估的。伦敦将在他的手中越变越美。我们这些建筑师能亲眼目睹这样的重建,真是三生有幸。另外,对于城市建设热情极高的人并非只有我们。这年头,谁都以为他们是改建方面的专家,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
“事实上,”嘉丁纳先生加入了笑谈,“看起来好像这种城市建设规划设计精神感染了每一个家庭,使他们都认为自己有权利施恩于社会。如今为了要对我们的房屋进行一些改建什么的,去找那些行家为我们提供服务已经变成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你说得对,先生,”利-库珀说。“改建者使我们这个行业成为人们的嘲笑对象。可不是吗,就在不久前,有一位时髦的小伙子,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达西先生,是你姨妈的一位亲戚,他催促我为你在彭伯里建造一个大型的鸟舍,专门喂养外国鸟。他向我断言,伦敦人都有鸟舍。”
“你是在说托马斯·海伍德上尉吧,对不对?”嘉丁纳太太叫道,她一直在饶有兴趣地听他们交谈。“在你的音乐晚会上,他表现得多有风度啊,乔治安娜。嘉丁纳先生和我也想着下个星期办个音乐晚会,期待着他的光临呢。在这之前你能见着他吗?”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问题比这更让她的年轻客人不受用的了。她耷拉着脑袋,只是回答说,她将有一段时间不会见到他。
“不会见到他?”嘉丁纳先生叫道。“这就怪了,他看上去对待你和你的家那么热心。不过,这些海军人员都是不得安定的人,老是四处奔波。我想他大概离开伦敦到多佛或普茨茅斯办公务去了,”
乔治安娜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就达西的本意而言,他并不想提及上午的消息,但知道现在再要收住话头已为时过晚了。
“今天我们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他说。“看起来上尉确实已经离城,但是出城的目的可不是你所猜想的那样,先生。他私奔了,是跟珈罗琳·彬格莱小姐,我相信,你跟她也特别熟。”
他本想点到为止,就此打住,但直性子的嘉丁纳太太却克制不住自己。
“上尉和珈罗琳·彬格莱?”她叫道。“你不是当真的吧。我还以为……不过没关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能去哪里了呢?”
“这件事我几乎一无所知,”达西冷冷地回答说。“要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么,我想,是昨天晚上。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呢,也许是去了上尉的老家,我知道是赫勒福德郡的沃林福德村。更多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野味馅饼端了上来,让大家都感到了一阵轻松。但是,片刻之后,坐在达西右边的休·琼斯悄悄地跟他说话。
“恕我冒昧,先生,”他低声说。“你说的那位海伍德上尉——我曾在你的起居室里遇见的那位军官一是从赫勒福德郡的沃林福德村来的吗?”
“我想是的,”达西答道。“虽说这位绅士是我姨妈的亲戚,我却不太认识他,这次事件使我不想再进一步踉他熟悉。”
“你这样做无疑是聪明的,”青年诗人认真地回答说;他没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当儿,詹姆斯·利-库珀正沮丧地注视着达西小姐压抑的神情。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刚才的话多么欠思量,多么不明智啊。利-库珀是个性格坦率的人。有些人因为没他能干,行为处事只好靠礼数和虚情假意;而他,对自已的才华充满信心,对这些小节便可以不屑一顾。幸运的是,大多数英国人在对他本人技艺的评价上与他一致:他的唐突的谈吐常常引起别人的惊讶甚至恼火。他知道,他的这种谈吐不止一次地特别令乔治安娜·达西发怒,而且一直从这种交谈中获得乐趣。
但是刚才说这番俏皮话,他只想到要逗大家开心、想看到姑娘脸上升起红云而让大家一笑,想不到却引起了她真正的痛苦。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他都会难受,而发生在乔治安娜身上,更让他无法忍受。
他那么出乎意料地引出来的消息——利-库珀一向认为海伍德上尉是个不值一提的家伙,现在他终于露出了真相——这个消息确实不完全是让人不高兴的;但是,在他的情敌名声败坏的当口,让这个消息来作为衡量他对达西小姐忠心的尺度,他只感到一阵小小的兴奋,这兴奋由于他对她的牵挂而很快淡化了。
他转身面向着她。这会儿,他跟她讲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取笑而是为了安慰她,他搜寻着他所能掌握的最温和的词语。
“伦敦变得让人压抑了,你说是吗,达西小姐,”他用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口吻说。“我想你肯定又渴望呼吸德比郡的清凉空气了。下个星期初我要驾车去彭伯里,我很乐意邀请你和你的伙伴坐我的马车,如果你们想陪我一起去的话。我的马儿用不了两天就会把我们带到那里。”
但是乔治安娜受不了别人的怜悯,尤其是他的怜悯。
“谢谢你,先生,”她连忙答道,“不过,无论在什么地方,我对气候都不大在乎。如果我想回彭伯里,那也得由我的家人作伴,坐我们家的马车,那速度,我向你保证,决不会让我失望。”
她的口气十分轻蔑,弄得利-库珀无地自容,只好转过脸去。
第三十八章
饭后,女士们立即去了起居室。乔治安娜清楚地意识到由于她的不快,使她对利-库珀先生失了礼,她不想承认过错而使自己更加痛苦;她宁愿退而思量他本人的令人不能容忍之处,这才比较舒服一点。
“说真的,嘉丁纳太太,”她们刚一坐定,她就脱口而出道,“你真不知道我们刚才离开的那个小伙子让我受了多大的煎熬呢。他的傲慢让人难以忍受;他的意见——有些虽然比较有趣——强加于人。他是个百事通;你也亲眼看到了,他跟我说话时总是那么盛气凌人,我可是他的资助人的妹妹啊。我相信他准自以为是不可抗拒的!虽然我承认他干劲十足,才华横溢——有些人甚至会说他是个天才——那些长处不能作为他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态度的借口。”
她住了口,相信嘉丁纳太太会同意她的话,但嘉丁纳太太仍然沉默着,一脸的严肃。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了。“亲爱的乔治安娜,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像我现在这样直率地说一个我刚刚才认识的小伙子的,就像我刚刚才认识你不会直率地说你一样。但是,既然我相信我们彼此的感情完全是友好的,而且,我知道,伊丽莎白把你当成是亲妹妹,那我就不妨向你直说,相信你心地善良,不会怪罪。亲爱的,你怎么能那么傲慢地冷待那位小伙子呢?”
乔治安娜脸红了,但她想用打趣的话儿掩饰过去。“亲爱的夫人,我向你保证,”她说,“你不必为利-库珀先生的敏感担心,他不怕任何攻击。想一想吧,亲爱的嘉丁纳太太,我们不是常被这样提醒吗?‘许多花注定是开了不会有人看见的’,我可以向你断言,那个人啊,获得了那样大的名声,才不会有尴尬的时候呢。如果他当真注意到我的话,我猜想,他只会把它们当成善意的玩笑。”
“当心着点,亲爱的乔治安娜,”嘉丁纳太太依然板着脸说,“不要把社会地位的意义看得太重了。我可知道我说的话。在我的娘家,我的地位碰巧比我的丈夫高。权仅由于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