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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啊!”阿艳在那头大叫,“你会不会是喝了他下的什么符水中邪了吧?”
中邪?一定是。我也问自己,“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帮人算命维生的家伙?”
这问题足足困扰了我一星期。
星期三。克制不住想念,也不知是什么奇妙的感觉驱使我下了决心,还是要跷一次班去找他说话。他果真守在吧台的角落东张西望。
一见到笑得灿烂如花的对方,我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又紧张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宝岛拜金女(5)
“这是我车行的名片。”我把名片递给他,“你要不要算一算,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为了打破沉默,我自以为幽默地说。
“老实说,我不会算命。”他突然向我郑重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你不会算命?那你每星期三在这儿干嘛?”
“品尝咖啡。”
“拜托!”我才不相信,“第一次看到你,我朋友就指着你偷偷告诉我你是‘算命师’。我第二次看见你,你就过来告诉我‘你约的人今天不会来’,结果那个混账真的放我鸽子没来。”
“那是因为我认识他,他要我转告你的。”
“你认识展继业?”
“不只展继业,连统域、杨士懿我都认识。”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
“真的,他们都常常来这里。你也知道这些公子哥儿们都常带着不同的女孩子来喝咖啡炫耀。”
“难怪!”我有股难受的被骗感,“你开始就能把他们的家世背景说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他拉住我的手。
“展继业明明告诉我,你是‘算命师’,每个星期三都在这里出没。”我把他的手甩掉。
“那天你突然叫我‘算命师’,要我帮你算命的时候,其实我也吓了一跳。”他解释,“其实我叫孙明治,可能你当时听错了,听成‘算命师’。本来我只是将错就错想和你开个小玩笑,后来你竟认真得和我聊了那么久,愈听愈觉得其实你是个好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就不忍心把误会拆穿。”
天啦!我竟然可以莫名其妙地把“孙明治”三个字听成“算命师”,然后口无遮拦地将自己丑陋拜金的一面展现无遗。
“我可以请你喝咖啡消消气吗?”
“不必。”
“你可以原谅我吗?”
“现在很难。”
“其实,”他左右为难起来,“这几天我真的很想你,明知道说出实情一定会惹你生气,但是无论如何,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伪装下去。我喜欢你,真的。”
面对他的表白,我又羞又恼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我的自尊受伤了。”我拿起手提袋,丢下该付的钱,夺门而出。
他追了出来。
我躲进附近的巷子,打算让他永远找不到。然后,一路哭着回家。我猜这整出闹剧是老天给拜金女郎的惩罚。这个好不容易让我心动的男人,可能会一辈子嘲笑我的愚蠢。
阿艳张着嘴,不可思议地听完整件事的经过。“你咕噜噜就把自己祖宗三代的事全告诉他了?他还说他喜欢你?”
“嗯。”
“那你呢?”
“如果我对他没感觉的话,会哭成这样吗?”
“那我真的要恭喜你找到幸福了。”
“?”
她突然大笑起来,“宝贝,你知不知道你挖到大金矿了!孙明治他就是PURE的老板、海运大王的儿子、孙家的小开!”
“咦?真的?”我抹掉眼泪,“你怎么知道?”
“谁叫你不看专门介绍成功名人的商业杂志?那些某某大王、某某企业家的儿子女儿在干嘛,上头说得一清二楚,还登出照片呢!”
我真是打心里佩服阿艳。没想到,想嫁入豪门的拜金女郎该念的功课,竟然还包括人物专访呢!
一想到“还好,我给了他车行的名片。”就忍不住有劫后余生的万幸。
不知为何,我很有把握。他,明天一定会出现在车行。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两个爸爸一个妈妈(1)
履彊(台湾)
来到田洋村,倏忽已两年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里的已无关紧要,此后,我将永远怀念这里。但我不得不承认,在甫向田洋国小报到之时,我对这里着实没有好感。
我和孩子们及田洋村村民打成一片,有一次,家庭访问中,我认识了老马、老杨,他俩的故事令我惊愕不已、难以置信,但眼前的事实,却不容否认。由是之故,我对人生的态度得以趋向成熟、稳重,对以往的某些缺憾心存感激——没有撞击,铁怎会成钢呢?
开学不久,学校命令级任老师要逐一实施家庭访问,因为到课率太低的缘故。校长说:我们这间学校要办得好,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学生人数,年复一年,逐年减少的状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老师们,自强不息啊!
马杨林是我班上的学生,整天白痴般地张着嘴巴,涎着口水。他不是乖孩子,但精力过人,平时喜欢打架,会唱曲调模糊的山地歌,和一些流行歌、民歌。
依址找到了棕榈乡田洋村七号,我看到悬在门口上方的名牌计有三块:
马杨林
我正在诧异之际,马杨林跑出来开门。
一个壮硕的汉子,咧着嘴露出白亮的牙齿,连连喊着老师好,老师好,接着是一串朗笑。略一迟疑,我决定不主动和这位显然是家长的汉子握手,以免手指受伤。
“是马先生?”我问,看了看马杨林那小子。
“哎,我姓杨,请指教。”
“啊,抱歉!”听他口音是四川人,我便以卷舌的四川乡音致意,这时,我也才发现他的脚部有些跛。
“那——你爸爸呢?”我问害羞低着头的小子,同时伸手拍了他一下肩膀,“别紧张嘛!老师只是来聊天。”
“啊,我就是。”杨先生笑道,“我就是!”
我一时语滞,无法舒平僵硬的舌头。
“马杨林最调皮了,成绩不好哦,老师。”杨先生抚着马杨林青葱般的头,眼里溢出关爱之情。
“他很聪明,只是希望他每天都能上学。”对每一位家长,我都这么说。
杨先生又哈哈哈朗笑。我正要告别,竹林里走出一个与杨先生年纪相仿的男子,一副割笋的装束。马杨林跑向他,唤道:“爸,老师唔。”
“你好,老师。”举手向我行个军礼。
“我的兄弟。”杨先生向我介绍道。
“哦!”我无法拒绝沾着泥土、伸到面前的手。
我回到宿舍,正要吃速食面,马杨林握着两支嫩黄的笋,在窗口向我招手。
“老师,爸爸要我送来的。”
我开门让他进来,他却想溜掉。“别跑,马杨林。”我严厉地制止他,他怯怯地回身过来:“老师。”
“来,老师请你喝杯汽水。”我接过笋子,“谢谢你爸爸。”
“也要谢谢我啊。”小子两颗眼珠碌碌转着。
“好,也谢谢你,马杨林——”我温和地让他坐下,用指甲在笋皮上掐了一下,“很嫩,一定好吃,是谁种的啊?”
“爸爸啊。”
“谁?”
“爸爸啊。”
“谁?”
“老师,是、我、爸爸!”他凑到我面前,大声。
“爸爸?哪一个?”
“两个!”
“两个?”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两个爸爸一个妈妈(2)
“我!两个!”马杨林嘻嘻地笑着,“老师,我有两个爸爸,一个妈妈。”
我心中一颤,思忖着,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
“妈妈呢?”
“回山上去了。”马杨林说,“老师,我爸爸说下次要请你客,他说你是小同乡。我要回去了,老师再见!”
过了几天,座位上失去了马杨林的影子。对这么个问题家庭所制造的问题孩子,我能说什么呢?但基于职责所在,我再度来到竹林。屋子里只有一只土灰色的狗,朝我汪汪叫着,显然并没有人在家。正在附近种花生籽的妇人说,杨先生生病了,正在镇上陈外科处住院治疗,并问我有什么事,要不要托付什么东西——指的是慰问品,这是田洋村富于人情味的一面。妇人又说她丈夫将在下午前往陈外科探视病人。我回答道,我将自己前去。
小镇距田洋村约十公里,是附近农乡人文荟萃、交易买卖的据点。简陋但堪称宏大的陈外科医院,竟也是惟一令乡人们心安的诊所。我走进去,迎面是市场般的喧嚣,大夫们权威而亲切的态度,当是他们乐于受诊的最大原因。老杨住在二楼病房里。
眼前的一幕,使我尴尬极了,好在彼此都是男生,才没有那么难堪。扶着老杨的老马,很坦然地唤我坐下。他正协助老杨解手。我闻到一股恶臭,比诸农舍间肮脏的厕所,有过之无不及。因为招呼我的缘故,利便器——一种塑胶马桶没有对准老杨,以致床下漏满了浊黄的液体。
“唉唉。”老杨显然是不安的。我装作阅读墙上人体解剖图,避开视线。
“没有关系啦,来,拉完,拉完,好!再来,来,嗯,用力,好!唔,对了,大夫讲通了便,就表示没有问题了啦。”老马扶好利便器,像哄着婴儿般细声软语。
“是啊是啊!”我呼应道。
“好啦!这不是好了吗?嘿嘿。”像满意的父亲,老马笑了笑,又替老杨擦了屁股,让他躺下。
“等会儿啊。”老马对我悻然一笑。
“没关系,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