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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抱头痛哭。
可是,画笛虽然撕毁了遗书,但是段千文又写了一份。就这样,段千文写,画笛撕,两个人几度崩溃。遗书成为了那段短暂时光里的一抹阴影。
到最后,画笛终于听任段千文。她理解了如果自己死去,段千文独活的痛苦。于是,她也郑重地写了一封遗书,跟段千文的遗书放到了一处,准备寄给段千文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在遗书中,她也留下了自己的银行卡账号与密码,那上面有母亲留给她的全部的钱。
画笛再也无法呆在这小小的碧水台里了。因为这里的每一处,都会让她想起三年前与段千文在一起的片断。空气越来越压抑,画笛快要窒息了。她终于跳下床,推开门,向外面跑去。
2
段千文将手放到木屋门上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
他心跳加速!
晨光正一点一点跃上山头,朦胧的光芒笼罩了天与地。笼罩了山谷,也笼罩了木屋。
当血腥之气钻入他的鼻腔,门已经被他推开,硕大的鱼缸映入眼帘。
鱼缸很大,大如一只浴盆。缸是透明的,厚厚的有机玻璃制成。水是红色的,红得却并不均匀。浓稠的红色正向浅淡的红色扩张,有点像外面的日出朝霞。
那个女人,躺在鱼缸里,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蕾丝紧身内衣。血水并不能掩盖她肌肤的净白,泛着冷光的净白。
而她的脸!
她的脸!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步一步走近那张脸。那张因为极度恐惧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已经大半淹没在鱼缸中,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球几乎蹦出眼眶,昔日美丽小巧的鼻子,此刻正淌出淋淋鲜血来。
金鱼,金鱼呢?那满缸的金鱼,有着雍荣华贵的尾巴的紫蝶尾龙睛,整整九条,此刻已经失踪!
它们到哪里去了呢?他中心明白,却不愿多想。
他着急的是:穆萧哪里去了?是去找苏紫呢,还是找画笛?找苏紫他不怕,怕的就是他们已经……
段千文心中极度失望,决定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
他冲出木屋,锁紧木门,跳上那辆乳白色的“沙漠王子”越野车,朝碧水台驶去。
画笛走出碧水台,发现天已经亮了,东方的一团朝霞已经映红山谷。而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如同在茧中束缚已久的蛹,在这一刻,伴随着喷薄欲出的朝阳,破茧成蝶。
飞翔,向着火树崖的方向。
那是她涅槃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如同朝霞,却又不是朝霞。那是火树崖整片的枫林。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映红了半天边,夺了朝霞之艳丽。
不想一夜之间,满山的枫树便红了。画笛揉了揉眼睛。眼前极为清晰,不再有黑点跳跃。入眼,便是深深浅浅的红。像油画,一点一点渲染。
继续飞翔,脑中闪过那些画面。
那一天,她和他。也是清晨,也是火树崖。山上的枫树也红了。多少个清晨与黄昏,他拥着她看那片渐渐变红的枫林。看那叶子由绿变黄,再由黄变红。一些叶子红得快,一些叶子红得慢,于是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色黄色红色,像油画一般涂抹在山崖上。
当枫林终于红透,他拉着她走进了那片火红。那同样是一个清晨,朝霞与枫林相辉映,整个视野如火如荼。
他对她说,她的病不能再拖了,这是她手术之前在天堂谷的最后一个清晨。画笛紧紧抿着嘴唇,依偎在段千文身边。有这样一个绚丽的清晨,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男人陪伴,死也知足了。
走进枫林之后,山路变得愈发陡峭了。段千文抓紧了画笛的手,在碎石杂草树木之间寻找着向上的道路。
有两次,他们险些从山路上滚落下去,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放弃。在远处凝视着山崖这么多天,登上崖顶似乎已经成为两个人的信念。这信念有关生死。似乎如果他们登上崖顶,就能征服生命本身。
到后来,道路忽然变得平坦,碎石块也少了很多。当两个人大汗淋漓地登上峰顶时,都不约而同地微笑了。
整个天堂谷尽收眼底。原本黛绿色的山谷已经成为黄绿色,那是秋天的颜色。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有几缕丝般的云彩。风从身畔掠过,扬起他们的头发,扬起他们的衣衫,也扬起了两颗年轻的心。
“笛笛,你看,火树崖终于被我们踩在脚下了。来,我们再走近一些。天哪,好美。笛笛,来,再走近些……”
画笛发疯般地踩着突起的石块向上攀爬。杂草,以及落叶映衬出她纷乱的心情。段千文的那句话就近在耳畔。
“笛笛,来,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一身纯白的衣服已经涂上了斑斑点点的痕迹。她仍然不顾一切地向上,再向上。
段千文发疯般冲进碧水台,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呆了片刻,转身奔出房门。
在湖畔四顾,眼光终于锁定了一点。
那是火焰中的一点雪白。那样小的一点白,瞬间又隐没在红色的火焰之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那个方向奔去。
3
火树崖顶。
一边是如火的枫树林,一边是陡峭的崖壁。
朝阳自云层间冲出来。阳光四射,空气中迷蒙着淡淡的雾气。
画笛站在悬崖边上。那一刻,她有些疑惑,时间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这个时候,她相信时间会是一种物质。她一度丢失,又在这一刻全部找回。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枯草与落叶“沙沙”作响。她转过身,看见身后远远走来一位英俊的男人。那一刻,她有些恍惚,她怀疑时间是否真的流逝了。她仿佛仍然站在记忆里的那个清晨,她是一个绝症患者,爱上了她的主治医生。而之后的一切,仅仅是一场梦。
可是她从段千文越来越近的目光之中,明白那件事情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胸腔中忽然涌动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爆发之前,她仍然站在那里,看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走到有十步之遥的时候,画笛突然喊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说着,真的向悬崖边靠近了几步。她已经看到了崖下深不见底的山谷,山谷里飘荡着白色的雾气,跳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真的会粉身碎骨吗?抑或是重生?
段千文眼里透着绝望。他叹了口气说:“笛笛,你全想起来了。”
画笛点头:“是的。我不再是一个失忆症患者了。我要感谢叶琴的药,不,那药其实是你的。我从短暂的失明中恢复的时候,在那些黑点之中寻找到了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
段千文说:“我知道,你迟早会想起来的。我读过你的文章,知道你想不起那段经历了,但我在你刚到天堂谷的时候,还是以为你在伪装。而在我们的相处中,我渐渐确信,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因为你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女孩。”
画笛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失去了记忆,那些事情就也会像肥皂泡一样消失吗?当你又见到我的时候,你竟然会如此坦然!”
段千文摇头:“不。我知道你一定恨我。我不想对过去的事情说抱歉,我只想说,当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时光倒流了。你知道吗笛笛,这么多年来,你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女孩。”
画笛不禁笑出来了,那是一种怆然的笑。她一字一句地说:“最后一句话应该改成:我是唯一在你手心里逃了命的女孩。”
段千文的面色一变,他感觉手又颤抖了。他缓缓举起颤抖不止的手,举到空中痴痴地看着。
那一个清晨,离开天堂谷的最后一个清晨,他就是用这只手将画笛推下悬崖的。
只要推下去,画笛银行卡上的钱便全部归自己所有了。
即使有人追查,他也有画笛亲手书写的遗书为据,他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没有想到,画笛居然没死。从悬崖上摔下来本应该粉身碎骨的,可是她居然没死。
她在半空中被树枝挂住。树枝断了,她摔在谷底的河水里,被刚好路过的人救了性命。她的大脑受创,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来被好心的村民送到青城市中心医院。
画笛从医院里醒来,忘记了自母亲死亡之后所有的事。
那个时候她变得一无所有。她现在知道了,是她的亲生父亲苏长风给她付了医疗费。父亲怎么会知道她受伤的事呢?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有一个父亲关心着她吗?走出天堂谷,她要去寻找她的父亲,寻找她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父亲。错过了母爱,她不能再错过父爱了。
而失去了记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她再次回到天堂谷,纠缠于这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件当中。
而这个狠心且胆大的段千文竟然还潜伏在天堂谷。
段千文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说:“不错。其实你回到天堂谷那天我非常害怕。你还记得你到这里的第二个夜晚吗?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可怕的浑身是血的人?”
眼前忽然掠过那张血淋淋的面孔。血污之中,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也伸出了嘴外,那样子,似乎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
僵尸人!
画笛颤抖了一下,明白了过来:“那个僵尸人其实是你扮的,你想把我吓走是吗?你怕我记起你曾经做过的事情!”
段千文点头:“是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的胆子会那么大,会继续留在天堂谷,甚至还只身去了那个墓穴。”
想到那个墓穴,画笛又明白了什么:“所以穆萧来天堂谷前的那个夜晚,是你把我抱到了那个棺材里?”
段千文说:“是的,你不仅聪明,而且还胆大。即使这样也没有将你吓走。哈哈,我当时忘了你是写恐怖小说的女孩了,胆子比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