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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落踏实,只见刷地一下,白花花的脸庞一齐凑向我。接着是一阵哄笑。并排的人把身子快速侧向我,跟不认识我一样:废话!然后又说:你还挺幽默的!
我说:真的才知道,不骗你。
事实上我确实没骗他们。我没有理由欺骗他们。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时很令他们兴奋。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直到去年,我才搞清楚自己的鞋码大小。我穿35码的鞋,可我经常穿一双37码的鞋,哐啷哐啷的声音一直伴随着我。时间久了,一点都不觉得烦,反儿觉得亲切,好像从来就没有哐啷声存在。可和我一起行走的人就不一样,她们总是变着法儿把不满告诉我。有人说:你的脚后跟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脚后跟是圆的,你的脚后跟是尖的。
我便扭过身往脚后跟看,走一步脚后跟升出鞋口一寸,走一步脚后跟升出鞋口一寸。脚步往前迈着,脑袋朝后扭着,身子就拧成了麻花。同路的人这才严厉地指出:鞋子是不是大了?
我毫不含糊,一口咬定。我说:不知道,买的时候只剩这一双,卖鞋的人一个劲地说好得很好得很,我就买回来了。
这样的事在我身上举不胜举,多如牛毛。要想一一了解,那就去问我的同事吧,他们一定比我讲的有鼻子有眼。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不马虎的地方,比如养花。我敢说,只要到过我家的人,无不对我的几盆绿色植物大加赞赏。
我最喜欢靠在床头欣赏自己的杰作了。我的卧室放着一盆发财树,半人高的样子,叶子浓密,爆炸般开放。顺着卧室往外看,卧室门口,也就是客厅边上,摆着一盆绿萝。这个家伙生长之快令我常常担忧,买回来的时候高至腰部,一年不到,一枝尖儿已经触到楼顶了。我正为枝藤一旦全触到楼顶着急呢。
这是我靠在床头看到的第二株树。第三道屏障是龟背竹。这盆龟背竹处于客厅门边,而且高高在上。高悬在一个一米二高的木制花盆架子上。几根褐色的根须有的顺贴着地面延伸,有的悬吊在空中,巨大的绿叶就更不用说了,形状各异,气质非凡。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从卧室观赏我的三盆花了吧,一眼望去,三株绿树,三道绿网,那份绿特别干净,特别纯粹,跟森林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份美自然会传出去。斜对门的夏明丽来一次,赞叹一次,总是重复同样的话:真是看不出来,你还会养花,人瘦的跟蚂螂一样,花养的还象模象样。
我在一旁喜滋滋地直乐,回答她永远提不完又永远重复的问题。花在哪买的,多钱买的,咋搬回来的,一天浇几次水,多久施一次肥。每一次我都一一告诉她,每一次又都喜欢告诉。只要她来,过不了一会,她丈夫祝江准跟进来。还是那样的话:看不出来杜文娟还会养花,人跟个蚂螂一样,花养的还枝是枝叶是叶。
我便又一次答复夏明丽的丈夫祝江的各种问题。问的次数多了,就看出了苗头——他们也想有一盆花。夏明丽是这样说的,夏明丽说:嗨,家里有盆花就是不一样,家具一般,装修一般,一盆花往屋里一放,味道就出来了。
祝江说:房子刚装修味浓,花呀草呀吸收二氧化碳,可惜我们家夏明丽只会养自己不会养花。
夏明丽立即反驳:真是胸膛上挂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喜欢花为啥自己不养?
我在一旁不能眼瞅着两口子吵架吧,只好说:要是喜欢……我帮你们养一盆吧。我本来想说要是喜欢搬过去一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当然可以送他们,但他们看上的也就这三盆。阳台上的吊兰、太阳花、芦荟一类的花草不在他们眼里。
祝江把我的话听得分明,接过话茬:刚好前天上街买了一个花盆,景德镇青瓷的,夏明丽,给杜文娟抱过来!
还没等夏明丽动身,祝江自己倒抢先把一个直径约五十公分的青瓷花盆端端正正放在我的餐桌上。我哎呀了一声,还是笑容满面地接受了两口子的请求。放下花盆,两口子像商量好一样,起刷刷地走了。直到我把花盆送过去,才见到二位。
我是第四天把花盆送过去的。前三天,我一直坐卧不宁,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花该咋养。这三盆花,发财树和绿萝是在香溪洞买的,买的时候卖主交代隔三岔五往叶子上喷洒点水,根部少浇水,想晒太阳端出去晒晒,不想晒别老搬动。而那盆龟背竹,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五块钱买下,还是卖主帮抱上楼的。后来我嫌花盆太廉价,才换了现在的宜兴陶瓷盆。总而言之,三盆花一点都没费工夫,不需要搬出搬进晒太阳,不需要松土剪枝,不需要天天施肥浇水。
现在,难题出现了,总不能把空盆子送回去吧。我在屋里转着圈,走到阳台,阳台上的花草没有一点生机,吊兰的叶子全干了,芦荟只剩下干黄的粗茎,花盆冷得直发抖。而这三盆花又不能一分为二,分栽出来。大冬天到哪去找幼苗。水仙倒多,总不能把娇小的水仙放进巨大的深口花盆里去吧。
三天,整整三天都在焦虑。快过年了,夏明丽肯定希望过年的时候房间有些绿色,而这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当初不答应祝江就好了,明明不会养花,还揽下这差事。这下好了,该落笑柄了。祝江和夏明丽是刚搬到我们楼上的,去年夏天才结婚,两口子一般不求人。我们又是多年的同事,以前总是麻烦人家,请祝江调试电脑,请夏明丽帮学英语。这会儿把空花盆送过去肯定不合适,想一想这个忙还是得帮,不能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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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花的名义
以花的名义(2)
想到这一点,便提只塑料袋下楼了。在楼下,一个劲地把干得结块的黄土往塑料袋装。有人问我刨土干啥?我说养花。对方吃地笑出声来,笑完后才说:杜文娟你真的不正常呀?人家说我还不信,十冬腊月种什么花?有病!
我说:本来就不正常吗,啥病不病的,你知道咋样才能把土弄肥?
对方说:油饼,油饼最好,还没怪味。我问他哪能找到。他说咱们这又没油坊,要不搅拌些其他肥料。他告诉我一种方法,可我办不到。家属区没有化粪池,我不知道自己的排泄物跑到哪去了,况且夏明丽家刚装修房子,又是大过年,没有花香也不能有粪臭呀。不能,坚决不能采纳他的建议。第二个办法倒可以试试。
先把土块捏碎,浇些水把泥土打湿,这才从冰箱取出肥肉,放到水池解冻,乘解冻肉的当儿,往泥里塞了四个鸡蛋,用小花铲啪啦啪啦捣碎,鲜亮柔和的蛋黄蛋清很快就融进泥土,到后来只剩白色的蛋壳醒目地破碎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东西滚到脚边,仔细一看,发现是只洋芋。我拾了起来,顺手扔进垃圾篓。我把尚未解冻好的肥肉放上砧板,砰砰剁下几块,再剁成碎末。这一次没用花铲,直接用手把肉末拌进泥里。就在这一瞬,我回头望了一眼,垃圾篓也看着我。洋芋正望着我笑呢。可以说那只洋芋可爱极了,满脸雀斑,褶皱处冒着几粒绿豆大的芽儿。我的心就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我不再为花盆里栽种什么犯愁了。
几乎是神速,我把洋芋拾了起来。拧开水龙头,把剁过肉末的刀冲洗干净,拿抹布擦拭一翻,这才找来一张白纸,把白纸摊在砧板上,然后把洋芋摆放在白纸上。摆放好以后,有点不放心,拿起洋芋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最终切了两刀。一个洋芋变成了三块,有芽的一面朝上,切口朝下,在花盆摆放成正三角形。薄薄地拥上一层土,洒上点水,古色古香的青瓷花盆便平平整整了。
第二天,也就是祝江送来花盆的第四天,我把花盆双手捧进了夏明丽家。夏明丽接过花盆,高兴得一连说了几声谢谢。谢完之后才说:噫!咋没苗呢?
我说:过两天苗就出来了。夏明丽疑惑了一下,还是高兴地问道:过两天就出苗?
从夏明丽家出来就想笑,想笑就笑了。我笑得很灿烂,很放松。半小时以后,祝江打来电话,感谢了一通。我在房里转着圈儿,摸摸龟背竹,摸摸绿萝,跳着高触摸绿萝的尖儿,可怎么也够不着顶端。《蓝色多瑙河》音量适中,便跟着哼唱起来。就这样过了三天,祝江在楼下碰着我,老远就大声叫喊:嗨哟,杜文娟,花都发芽了,半寸长的芽!要不要浇水呀?
我也高兴起来,心想房里有暖气就是快,三天时间,不但发了芽,都半寸长了,赶忙告诉他:不需要天天浇,隔三岔五浇点水就行了。
说话的当儿,想起卖绿萝的人的嘴脸,忽地又笑了。自从帮他们养了花以后,心情格外舒畅。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想笑,结果就哈哈大笑起来。
腊月间难得有几个好天气,祝江是个勤快的新郎官,早晨上班前把花盆端到阳台上晒太阳,傍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收回花盆。几次,都看见祝江站在阳台上低头抚弄嫩苗,有时候摘下眼镜,把镜片擦拭一阵,戴上观看一阵,又摘掉眼镜。一次,见夏明丽也在阳台上,和祝江站在一起,四只手一同伸向花盆。两人边观赏边议论,很兴奋的样子。见他们高兴,我也手舞足蹈开了。我喊了一声夏明丽。他俩一同抬头,跟我打招呼。
夏明丽说:长得好快呀,要这样长,三十晚上能长桌子那么高。
我说:不会吧,长桌子那么高,也该红烧牛肉了!
祝江说:嗨,好家伙,还能当菜吃,太好了!
夏明丽也说:神呀,花还能烧着吃?
祝江说:杜文娟,合着你是给我们种菜,不是种花呀?
夏明丽反驳道:哪呀,杜文娟咋会骗咱们,花就是花,哪跟你一样,小肚鸡肠。
我说:只要能开花的东西都是花。
夏明丽马上附和:对,只要开花的东西就是花,听着了吧祝江,杜文娟马虎是马虎,养花这方面绝不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