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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也是这样,只是把中国之行当成一个炫耀美国的富足和优越感的机会。现在,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只有一个单纯的愿望——回到祖先生活过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克服了无知的外国游客作风,是我这几年最值得骄傲的成就之一。
虽然每个暑假我都想回国,但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之前的那个暑假,我在华盛顿大学做研究助理。而且,我妈妈每两年才能攒够一次长假,陪我一起行动。不管怎样,2002年回国之前,我兴奋得要命,两年以来,我成熟多了,现在希望能探索、发现一些新的东西。这一次我要去上海——亚洲的巴黎、中国传统与现代融合的麦加、中西文化交相辉映的地方。
我花了好几天时间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行李,把那些邋遢随意的衣服都排除在外,把我最成熟的夏装、裙子、内衣挑出来,装在两个大箱子里。装上化妆品、洗漱用具,还有让我后来非常后悔的——带了太多鞋。我甚至带了怎样写申请大学短文的书、AP英文暑假作业和SAT专题考试的复习书,这个也令我追悔莫及。最糟糕的是,我兴致大发,要带上一对12磅重的哑铃,因为我刚刚练出一点肌肉,可不想在中国又变回脂肪。
我特意带了一个几乎没装东西的空箱子,计划在中国大采购。我琢磨着,如果在中国能解决了所有在学校穿的衣服,那我可就省了一大笔钱。而且,中国的衣服样式非常独特,在美国,所有人穿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牌子和款式,不是GAP,AmericanEagle,就是AbercrombieandFitch,等等。我想穿真正的中国传统衣服,可以显出我的独一无二。
我从旧金山的全国医学青年论坛回来两天后,就和妈妈出发了,真是马不停蹄。爸爸那时已经在中国了。要离开后院的鲜花和草坪,我有一点点难过,但是一路想着外婆、外公、表兄、表妹,想着中国,这种感伤就被驱散了。
深夜。我们在上海降落了,疲倦不堪,心情烦躁,又辨不清方向。爸爸的一个朋友本来要来接我们,但是联络不到,我们只好自己打车。哇,简直吓坏我这个小气鬼,花了一百多块钱呢。
爸爸的另一个朋友胡叔叔被美国公司派到上海工作,我们就住在他家位于浦东的豪华公寓里。我一头扑到床上。现在已经在中国了,但我的意识里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噩梦不断。好像不是个好开始哦!
第二天,久违了的中国清晨的忙碌脚步声轻轻把我唤醒。我躺在床上,微微笑着,静听汽车喇叭声、摊贩的叫卖声……在家里真好,我想。不对,我又想到,家在奥林匹亚。但是,还是不对,这里也是家。
我跳起来,开始了新的一天——去南京路购物。我们乘坐地铁前去,这可真是新鲜的经验,因为在美国我只坐过一次地铁。潮水一样的人流和喧闹声,很快就把我同化了,好像我天天如此,生活在中国。当我走出车站,步入南京路,看到两个白人背着旅行包、拿着地图招摇过市,我不由自主地把他们定义为“外国人”——我已经完全成为中国人了。
我和妈妈开始狂热地购物,我们在每一家店都买衣服——我在刚开始的半个小时就买了三双鞋。剩下的这天真是老天保佑。我喜欢砍价,更胜过真的买东西。这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们浑身上下挂满了购物袋,不停步地走了8个小时,脚疼得要命。像前夜一样,我很快就睡了,但是这一次,睡得很香。
第二天,我们飞去成都。我被成都机场的富丽堂皇惊呆了,就好像以前的一个牛羊集市变成了一个高级的技术奇观。两年,对巨变的中国是很长的时间啊!
我们去了爸爸讲学的大学,住在那里的一个宾馆。在那儿,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完全可以独立。我把所有新买的衣服摆在床上,和我的美国衣服摆在一起,看怎么搭配最成熟又自然。
那天晚上,开始了一轮美食盛宴,把我沉睡的味蕾唤醒,进入到火爆、热辣、美味的四川菜里面。告诉你啊,我妈妈是一个好厨师,但是在中国有这么这么多种多样的新鲜配料,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在这里,绝对可以提高烹调技术。
清晨,我尽情品尝新鲜蘑菇,旺火煸出的青菜这么好吃,真让人惊讶——我是在一个美食天堂啊!美国超级市场的植物激素喷射出来的蔬菜水果,和中国自由市场上水灵灵的农产品根本没法比,一个是阴影一个是阳光。我对着堆成小山一样的新鲜水果直流口水,逼着妈妈买了一大袋鲜灵灵的水蜜桃,狼吞虎咽地塞到肚子里,简直顾不上后面还有一顿丰盛的正餐。
第二天,一个阿姨带我和妈妈去三星堆——三千年前的文明遗址。天气异常闷热,从空调车里走出来,雾蒙蒙的热浪“呼”一下包围过来,我差一点晕过去。虽然聪明地涂了厚厚一层防晒霜,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如果不想晒成人肉干,就必须采取中国式的防晒策略。我们下车后,第一时间就买了一顶帽子,抓了一把到处叫卖的太阳伞。
我刚刚适应了外面的酷热,又被博物馆里过分体贴的冷气冻死了。但是,迷人的文明史让我忘了室内的冰冻温度。我沉醉在令人惊异的文物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导游的讲解。通常,一想起三千年以前,我眼前就浮现出这样的场景:浑身长满了毛的、没有开化的猿人到处乱跑,手指抠着鼻孔。但是这些人却不是这样难以想像、高深莫测的形象,他们能够举行复杂详尽、智力很高的敬拜仪式。真高兴我的祖先不是只知道吃、睡、狩猎和拉屎。
回到中国也有不好的地方。我很快就产生了一点小毛病和烦恼。第一,在成都,我迷上了杏干,每天都成袋成袋地吃。我尝了很多种杏干,最终选定一种,每天要吃好多,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我上瘾了,就像人们对咖啡上瘾一样。
第二,我已经不习惯公共汽车上、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推推搡搡后不道歉的行为。为了省钱,我坚持和妈妈乘坐公共汽车,没想到这让我越来越讨厌。座位是坚硬无情的塑料做的,空气污浊闷热,我被污秽的车厢表面上的臭细菌感染了皮疹。但一想到能节省钱,我就变得坚强起来。
我要提到的另一件事情可能会冒犯有些人,尽管我不是在对谁评头论足。我知道,中国人口众多,很难体谅他人、礼貌周全,这可以理解。但是,已经习惯了在美国对任何一点点小事情都说“Imsorry”,使我对成都人粗率生硬的态度非常敏感。我妈妈说,他们只是心急,并不是真的那么有恶意。但是我往往就火冒三丈,在一个粗鲁的人的背后怒目而视,以此发泄我的怒气。很多次,我暗暗压着喉咙骂不好听的话(这些大多数是我的表哥教我的),妈妈说我的汉语粗话已经大有长进。well,想要完整地感受中国,我也必须在中国骂人!
还有一些事情让我愤愤不平。相对于17岁的年龄,我显得又矮又小,很多人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在美国,当人们发现我已经很成熟了,足够通情达理,就会把我当做成人看待。可是,中国人不管我的行为多成熟,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我父母的朋友们经常把我叫做小朋友,这可把我骄傲的自我惹翻了。
一次,和爸爸的几个有钱朋友一起去吃一顿豪华午餐,一位女士建议说,也许我们应该在西餐厅而不是在中餐馆吃饭,因为“小朋友更喜欢”。我真是太有礼貌了,要不然一定会勃然大怒。我无声地瞪着她,压抑着愤怒,捏得关节“嘎嘎”直响。我想,也许我是太敏感了,我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因为这是文化上的问题……但我还是耿耿于怀,甚至美味的饭菜(包括很多道菜,换了十次盘子)都不能让我舒服一点。
虽然有人盛情款待、车接车送、饮食奢侈,我像一个被惯坏的城市公主,但是我真正想做的是和我外婆、外公在一起。我盼着能见到他们,还有我最喜欢的姨妈和表妹,盼着见到我出生的地方——雅安,就像美国人渴望着一份香气四溢的牛排,或者中国人渴望着一笼热乎乎的香包子。那是我的家乡,像桃乐丝在《绿野仙踪》书里说的: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家更美!
第五章中国之夏(下)
我们的家族里,只有妈妈、爸爸和我住在美国,除非你要算上我妈妈的表妹(她住在纽约市,我从不认识,我妈妈也没有真正见过)。这种感觉好孤独啊,尤其是听到朋友们谈起去祖父、祖母家度过感恩节,或者参加家庭聚会野餐的时候。甚至在华人里面,我们这样的情况也不多见。到处都听说有奶奶过来照顾孙儿孙女,或者兄弟姐妹一个跟着一个,相继来到美国。
当我想到家庭,不是想到在美国华盛顿州的奥林匹亚的家,而是想到在四川雅安,在中国的家。那是我的外公、外婆,我最亲的小姨、最喜欢的表妹、我的四舅和我不那么亲近的表哥生活的地方。妈妈其他5个兄弟姐妹分散在四川各地,大多数都已经多年未见了,她甚至从来没见过我五姨。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个表兄弟姐妹,更别说叫出他们的名字了。美国人听到这一点,经常会大惊失色,我也经常觉得心里一阵难过,还会觉得羞愧、内疚,不知道为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爸爸这边的亲属我就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他们都住在成都。我寡居的奶奶真是个特别的人物,是出身于买办家庭的小姐。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60年前的娇小姐了,还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这里被她爸爸掐掉了一句。——编者注)
总的来说,虽然我知道应该一碗水端平,但是我就是更喜欢外公、外婆。他们在我幼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