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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前文知道,洛克认为快乐就是善,这是整个十八、十九世纪在经验主义者中间流
行的意见。相反,经验主义者的敌派蔑视快乐,以为快乐卑下,他们有种种显得较崇高
的伦理体系。霍布士重视权力,斯宾诺莎在一定程度上跟霍布士意见一致。斯宾诺莎的
思想中对伦理学有两个不能调和的意见,一个是霍布士的意见,另一个意见是,善就在
于和神有神秘的合一。莱布尼兹对伦理学无重大贡献,但是康德把伦理学摆到首位,由
伦理前提得出他的形而上学。康德的伦理学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反功利主义的、先
验的和所谓“高贵的”。
康德讲,你若因为喜欢你的弟兄而待他好,你不算有什么道德价值:一个行为,由
于道德律吩咐做而做它,才有道德价值。虽说快乐并非善,然而善良人受苦还是不公的
事——
康德这样主张。既然在今世这种事屡见不鲜,所以定有另一个世界,善良人死后得
善报,而且定有一位神在死后生活中主持正义。他否定关于神和永生的一切老式形而上
学证明,却认为他的新式伦理学证明是没有反驳余地的。
康德对实际事务的见解是慈祥而人道的,他自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否定幸福是善
的人大多数却不能这样说。号称“高贵的”那种伦理,和认为我们应尽力让人幸福些这
个较世俗的意见比起来,跟改善世界的打算具有较少的关系。这本不足怪。幸福若是别
人的,比幸福是自己的,就容易蔑视。一般讲,幸福的代替品是某种英雄气质。这使权
力欲有了无意识的发泄出路,给残酷行为造成丰实的借口。再不然,所崇尚的也许是强
烈的感情;在漫浪主义者,便是如此。这造成对憎恨和复仇心之类的炽情的宽容;拜伦
笔下的英雄算得典型,他们决不是有模范行为的人物。对促进人类幸福最有贡献的人—
—或许可以想见——是认为幸福重要的人,不是那些把幸福和什么更“崇高的”东西相
比之下鄙视幸福的人。而且,一个人的伦理观通常反映这人的性格,人有慈善心便希望
大家全幸福。因此,认为幸福是人生目的的人,往往是比较仁慈的,而提出其它目的的
人,不知不觉地常常受残忍和权力欲的支配。
这些伦理学上的差别,通常和政治学上的差别有连带关系,固然也不尽如此。前文
讲过,洛克在个人意见上抱试探态度,根本没有权威主义气派,他愿意让每个问题凭自
由讨论来解决。结果是,以他本人和他的信奉者来讲,都信仰改革,然而是一种逐步的
改革。由于他们的思想体系是由片段组成的,是对许多不同问题个别考察的结果,他们
的政治见解自然也往往带有这种性质。他们规避一整块雕成的大纲领,宁愿就事论事,
研究各个问题。他们在政治上如同在哲学上一样,带着试探和尝试的精神。在另一方面,
他们的敌派认为自己能“全部识透这可悲的事态格局”,所以更大大愿意“把它猛然打
碎,重新塑造得比较贴合心意”。他们可能作为革命者来干这件事,再不然,可能作为
想要当政者权力增强的那种人来干这件事;或此或彼,他们追求宏大目标时,总不避讳
暴力,他们责斥爱好和平为卑鄙可耻。
从现代观点看,洛克及其信奉者的重大政治缺点是财产崇拜。但是据这理由批评他
们的人,却常常是为了比资本家更有害的阶级,例如君主、贵族和军阀的利益而作这种
批评的。贵族地主按照远古传下来的惯例不费劳力坐享收入,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敛财
鬼,而不从锦绣如画的外表下察看底细的人也不把他们这样看待。反之,实业家从事有
意识的猎求财富,所以在他们的活动多少还有些新颖的时代,引起了一种对地主的绅士
派勒索所感不到的愤懑不平。这话是说,中产阶级作家和读他们的作品的人情况如此;
农民们并不是这样,就像法国大革命和俄国革命中所表现的。不过农民是不会说话的。
洛克学派的反对者大多赞赏战争,以为战争英勇壮烈而意味着蔑弃舒适和安逸。反
之,采取功利主义伦理观的人往往把大多数战争看成是蠢事。至少在十九世纪,这点又
使他们和资本家连成一起,因为资本家由于战争妨害贸易,也厌恶战争。资本家的动机
当然是纯粹自私自利,但是由此却产生比军阀及其文字帮手们的意见和公众利益较为一
致的意见。是的,资本家对战争的态度向来也摇摆不定。十八世纪时英国打的仗除美国
独立战争以外,总的讲是赚钱事,得到了实业家的支持;但是从十九世纪初一直到末年,
实业家赞成和平。在现代,到处大企业和民族国家发生了密切的关系,以致形势大变。
但是即便现在,无论在英国或在美国,大企业一般是厌恶战争的。
开明的自私自利当然不是最崇高的动机,但是那些贬斥它的人常常有意无意地另换
上一些比它坏得多的动机,例如憎恨、嫉忌、权力欲等等。总的讲,根源出于洛克的倡
导开明自利的学派,同借英雄气质与自我牺牲的名目鄙视开明自利的那些学派比起来,
对增加人类的幸福多作了贡献,对增加人类的苦难少起些作用。初期工业社会的那种种
惨事我并没忘记,但是那到底在这制度内部减缓下来了。而且我再拿以下的事情同那些
惨事来作个对比看:俄国农奴制、战争的祸害及战争的遗患——恐惧和憎恨、以及旧制
度已丧失了活力时还企图维持旧制度的人必然有的蒙昧主义。
第十六章 贝克莱
乔治·贝克莱(George Berkeley,1685—1753)因为否定物质存在而在哲学上占重
要地位,在这个否定里,他有许多巧妙的议论作为根据。他主张物质对象无非由于被感
知才存在。那样说来,譬如一棵树,假若没人瞧着它岂不就不再存在了;对这个异议,
他的回答是:神总在感知一切;假使果真没有神,那么我们所当成的物质对象就会过一
种不稳定的生活,在我们一瞧它的时候突然存在;但事实上,由于神的知觉作用,树木、
岩块、石头正如同常识认为的那样连续存在着。在他认为,这是支持上帝存在的有力理
由。有一首罗诺尔·纳克斯(Ronald Knox)写的五行打油诗,附带一首和韵,说明贝克
莱的物质对象理论:
曾有个年轻人开言道:“上帝
一定要认为太希奇,
假如他发觉这棵树
存在如故,
那时候却连谁也没在中庭里。”
答
敬启者:
您的惊讶真希奇:
咱时时总在中庭里。
这就是为何那棵树
会存在如故,
因为注视着它的是
·您·的·忠·实·的
上帝。
贝克莱是个爱尔兰人,在二十二岁作了都柏林大学三一学院的特别研究员。他曾由
斯威夫特引荐,进宫参谒;斯威夫特的瓦妮萨把她的财产一半遗赠给了他。他制定了一
个在百慕大群岛建立学院的计划,抱这个目的去往美国;但是在罗德艾兰度过三年(17
28—31)之后,他就回国,放弃了那个计划。有一行闻名的诗句:
帝国的路线取道向西方,作者便是他,为这个缘故,加利福尼亚州的贝克莱城是因
他命名的。1734年他当了克罗因的主教。他晚年丢开了哲学,去弄焦油水,这种东西他
认为有种种神奇的药性。关于焦油水,他写道:“此乃是开怀解愁但不令人酣醉的杯中
物”——这是后来库柏(Cowper)加给茶而为大家比较熟悉的一种情趣。
他的最优秀的著作全部是他还十分年轻时写的:写《视觉新论》(ANewTheory of
Vision)是在1709年,《人类认识原理》(ThePrinciples of HumanKnowledge)在171
0年,《海拉司和费罗诺斯的对话》(The Dialogues of Hylasand Philonous)在1713
年。他二十八岁以后的作品就不那么重要了。他写得一手极有魅力的文章,笔调秀美动
人。
他否定物质的议论发表在《海拉司和费罗诺斯的对话》里面,讲得头头是道,娓娓
动听。这些篇对话我打算只考察第一起连同第二篇的开头部分,因为这以下所讲的一切
在我看来是不那么重要的。在这本著作中我将要讨论的那一部分,贝克莱提出了支持某
个重要结论的一些正确道理,只不过这些道理并不十分支持他自以为在证明的那个结论。
他以为他是在证明一切实在都是属于心的;其实他所证明的是,我们感知的是种种性质,
不是东西,而性质是相对于感知者讲的。
下面我开始先把对话中我以为重要之点直叙出来,不加批评;然后再转入评论:末
了我想把这里论到的问题就个人所见谈一谈。
对话中的登场人物是两个人:海拉司代表受过科学教育的常识;费罗诺斯,那就是
贝克莱。
海拉司讲了几句亲切话以后说,关于费罗诺斯的见解,他耳闻到一些奇怪的传言,
意思是讲费罗诺斯不信有物质实体。
他高叫:“难道还有什么能够比相信·物·质这种东西不存在更荒诞离奇、更违背
常识、或者是比这更明显的一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