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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去往哪里好,最后只能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发呆。忽然发现所有外在的快乐都无法弥补心底的空虚、寂寞和一种莫须有的恐惧。是的,恐惧让我对任何人和事都充满了怀疑,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能够给我带来安全感。
正当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时,舞台中央有个声音越过会场中央沸腾的人群,飘到我的耳边:“那位穿黑色毛衣的女孩子,能不能和我合作玩游戏?”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笑语盈盈的男孩子正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有些发怔。因为一时难以从自己悲伤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也不曾想到会有个陌生人从花团锦簇的人群当中注意到面容黯淡毫不起眼的自己。
“你愿意吗?”他微笑着,用肯定的语气又重申了一遍。灯光下,他黑亮的眸子荡漾着水一样流动的笑意。我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证实这一切确实不是梦境,终于抬起头用目光正视他。天!他是如此的出色,一张俊朗干净的脸,清瘦高大的身躯,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休闲服,站立在乌压压的人群中间显得出类拔萃。
我们玩的是一个心有灵犀的猜谜游戏,即他在对面根据字面的意思做出一个动作,但不能发出声音,而我就根据他做出的这些动作猜出这个成语或事物到底是什么。
我们合作得相当成功。我知道除了他所做的每个动作都十分到位且意思分明外,还得归功于自己从小在文辞方面的造诣。游戏的结果是我和他合作的这一小组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战利品是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需要两个人共同分享。他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奖品,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放在了我的怀中,“圣诞快乐!”
我依旧回到刚才坐过的角落里,忽然发现窗外下雪了,干净洁白的雪花大朵大朵地飘落下来。我捧着那只可爱的毛绒玩具,抬头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想:是圣诞老人提前给我送礼物了吗?
不一会儿,平安夜的最后一个节目也是整个晚会的高潮部分——圣诞舞会开始了。人群都纷纷寻找着各自约定的舞伴,整个舞会的气氛达到了极至。
“可以请你跳舞吗?”我抬头,又是他,站在面前,风度翩翩,伸出右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我注意到有许多双嫉妒的目光从各个方向一齐袭来,把双手交给他,我已管不了周围人的眼神,因为我被那一刻无法置信的幸福所团团包容。
他一手轻托着我的腰,带着我一起在舞会的中央翩翩起舞,步履娴熟,姿态优雅,望着我,微笑,眼眸中的光芒盈盈闪烁。这是一种怎样美好而纯净的眼神啊,那一幕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我时时回味,感怀久久。直到今天我无法用一种贴切的语言将那份感觉完整地表达出来。
我跟随着他一起旋转着,旋转着,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一道恍惚的背景。微风轻卷着雪花儿的气息,风儿吹拂着两人的衣襟,漫天的柔柔月色从窗外照进来轻抚着我一头如丝般的黑发。
舞会结束后他亲切的和我道别,在那之后我们再没见面。我和他始终只是两个生活在不同角落里的陌生,在短暂的交会中,在相互眺望的眼光里,知道有彼此想要的东西,走近却没有走进。可正因为如此,才让我更懂得珍惜的可贵。
那个冬季,因为这个夜晚和这场相遇,让我从沉浸了许久的抑郁情绪中解脱了出来。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再把自己包裹在一身黑衣里,开始穿起了色彩明快的衣裳,开始和同学们有说有笑,不再封闭在一个人孤独的世界里拒绝所有欢乐的走进。我重新变得开朗和活泼,脸上也展露出久违的笑容。
那个不知名的男孩的一缕眸光是我晦涩的青春岁月里一抹照亮心灵的光辉,能拥有这一次的邂逅,我知道,在岁月的深处,它作为恒久的寄托,固执地存在着。而我对他的感情,永远会是心底里一个最柔软温暖的角落。
第四章花瓣雨
在异乡的许多个夜晚,她都会恍惚而清晰地做起同一个梦。梦中有漫天的花瓣飞舞,在一瞬间飘零,像流泻了一地的雨水,缤纷,绝美,花香四溢。然后她就从睡梦中惊醒,醒后又想起在故乡的那个男孩和他们一起看过的最后一场花瓣雨。
竹马沙沙的童年时代,和家明在一起的时光是倪裴回忆画面里惟一的安宁与甜美。
在倪裴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倪家是不完整不幸福的。做海员的父亲每年只出现两个月,然后留给她们母女俩余下的寂寞而漫长的十个月,整整三百天,见不着他的面。只在过节的时候,会收到他从不同的国家和城市寄来的漂亮卡片、礼物。
在长年累月的孤守中,母亲渐渐成为一个神情漠然让人无法亲近的女子。她成年累月把时光耗费在麻将桌上,抽烟抽到声线嘶哑。喝醉后,两眼通红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神思错乱中抓起身边的任何可能被触摸到的东西扔向她。倪裴过早地尝尽了世间的悲苦,小小的她像一尊无言的石膏般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孤独、漫长,灾难频频的成长岁月里,幸好还有一个家明。家明的疼爱,家明的呵护,家明的温柔,家明的纵容,都让倪裴无比依赖。在这个小小的男子汉身边,才能得到一些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和家明在一起的时光是真正快乐无忧的。在大人们农忙的时候他带着她去钻那高高的草垛子,累了就一起躺在蓝天白云下散发着稻子清香的田野阡陌之间酣甜地睡去。下雪天,家明背着穿一件花布棉袄的倪裴踏着厚厚积雪去巷子口的大爷那里用积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一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在三月阴雨连绵过后的初晴天,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去赏花,看着枝头成片成片的浓密樱花随着暖暖的和风,慢慢飘落……
他们在一起形影不离很长时间。一起上小学,升入初中。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放学后一同骑车回家。直到读高二时,因为文理科分班分开。
高三开始的那个秋天,倪家出现变故。母亲用整整一瓶烈酒兑安眠药吞下,独自死在家中。
等倪裴放学回到家时,她已经四肢冰凉。
父亲没有回来参加葬礼,在众人无限怜惜悲悯的目光中倪裴脸色苍白。家明一直拉着她冰凉的双手,低声安慰着: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年的春天,四月里,倪裴主动约了家明赏花。一起携手走在漫天樱花飞舞的小径上,残破的粉色花瓣不断飘落,粘在两个人的头发、衣襟和睫毛上,像一行行破碎的泪滴。
两人一起在樱花树下许下誓言,约定半年后在美丽的燕园见面,在波光潋滟的未名湖畔携手漫步。
可是谁又会想到,倪裴竟在高考的最后一门考场上中暑昏倒。英语一向是倪裴的强项,可是最后竟功亏一篑了。
夏天结束的时候,家明一个人走了,离开了自己的城市和心爱的女孩。倪裴和他依依惜别,在拥挤的月台上,她一直抓住他的手不肯放,直至列车开动,奔跑的步伐终于追不上。
一九九八年的秋天到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倪裴将自己封闭起来全力以赴备战来年的复考。在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当她从恍恍惚惚的梦境中醒来时,总会看见一双明亮炽热的眼睛正热切地望着自己。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爱家明,已无人可取代他在自己生命里的位置。
为不打扰她复习,家明坚持不让她回信,只在每个月的月底时打一次长途给她。在周末的夜晚,等在校园的电话亭外排上足足半个小时的队,只有简单的几句叮咛:裴裴,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不可以熬得太辛苦。你上次要的复习资料我已经给你寄过去,每个周末去我家吧,让我妈妈来照顾你。
在高考的志愿表上,她毅然在四个空格栏里都填写了北大,从此强迫自己断绝了所有退路。
因为只有去有家明在的地方和他朝夕相处,才能让这一年来的努力获得惟一有意义的回报。
可是命运似乎总爱一次又一次地和倪裴开玩笑,在提心吊胆患得患失的等待之后,终于拿到了分数单。最终以2分之差,让她再次与自己的梦想擦肩而过。
倪裴仿佛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音信全无。忧心焦虑的家明一次次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寄去的信件也都如石沉大海。
一天,百无聊赖的他在网上浏览时看到一则简短的标题新闻:一列从N城开往北京的火车不幸出轨,目前正在全力营救中,暂无法确定伤亡人数。
依然没有倪裴的消息,打电话给父亲,得到回答说,这孩子可能悄悄搬走了,因为她家的门一直紧锁着。
二〇〇二年的春天,距离倪裴失踪已有三年。这一年家明快要大学毕业了,正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一天,他的电子信箱里收到一封Email,打开后惊喜地发现,落款竟是倪裴。
信中只有简短的一句淡淡的问候:家明,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家明迅速给她复了信。在倪裴的第二封邮件中才知道,原来她是在一次广告设计大赛上看到了家明的作品和电子信箱才重新跟他取得联系的。那件作品是专门为世界残障人士协会设计的一个标头。家明用了几瓣飘落的樱花花瓣作为设计的创意主体,后来获得优秀奖。
“家明,我在美国加州,住在父亲家里。这是一个阳光充沛看得见蓝天白云的地方,住的房子很舒适,有一个很美的花园,只是这一切都不属于我。面对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我似乎永远只能做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