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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找我去的,他是我工作那个练习场的合伙人之一,自己另外有一支车队,从我参加过几次国内小型车的比赛后,他就陆续会找我去练车。」
「蓝彦,」叶国维停顿了一下。「妳了解我为何不让妳去吗?」
「我知道。」蓝彦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刻她的声音听来分外轻柔。
停下手边正在削的苹果,叶国维转头对她说:「这两个礼拜来,我想了很多,妳去签约吧,我不会阻止妳了,但妳要答应我,到了那,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为妳担心。」终于说出他对她的成全,叶国维心里一阵酸,看着手上的苹果,重新又动手削起皮来。
他何尝不希望她快乐、何尝不想看她完成自己的梦想?但人都有私心,他总舍不得离她太远,更害怕到头来的结局会换来一场伤心。
蓝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叶国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她默默接过啃了起来,这期间,他们不再有任何交谈。夜渐渐黑了,他替蓝彦把枕头放好,扶她躺下就寝;他则坐在床边望着她的容颜,她那一头醒目的红发,如今被黑夜掩去了原本的颜色,发丝盖住她的前额,这是一张他多么熟悉的面孔、多么熟悉的轮廓,他怎么舍得和她永不相识!
轻轻执起蓝彦的手,叶国维沉声地说道:「蓝彦,对不起,我那天说的话--那不是我真正的想法,从来就不是……」说着他突然有些哽咽,于是低下头,把脸埋进蓝彦手中。
接着他感觉到蓝彦的另一手,如同安慰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知道,谢谢你,叶国维。」
第七章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能以较为平静的心去面对蓝彦即将到来的远行。接下来几天,他从忙碌的实习工作中偷了一点时间,陪蓝彦去办理一些手续、准备日常用品;另外他还从图书馆和网路上替她找了一些有关英国的资料。很难说得清当时的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为蓝彦张罗这一切的,因为既是舍不得,却又必须坦然放手,他总是下意识地逃避去看她,怕这一看,又会忍不住出口挽留。黄耀平终究说对了,她不是他抓得住的人。
一月中旬,蓝彦终于搭上飞往英国的班机,第一次与他分得这么开。
那天叶国维适逢轮值,无法到机场送她,那样也好,毕竟初次的别离,总是教人特别难受。蓝彦离开后,他的生活顿时少了一个重心,他转而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医院的工作上。另外,同时间他也接到了当兵前的健检通知书,检查的结果,他因两眼视差过大,所以免去服兵役的义务,他计画妥善利用,这两年希望能尽快拿到医生执照,好为将来的生涯规画预先铺路。
一个周末,他突然接到他妈妈打来的电话,说明天要去玄天宫拜拜。玄天宫就在他们家附近,主要供奉的是玉皇大帝,每年正月初九,他们一家人都会固定到庙里去上香,祈求整年的平安顺利。
隔天,叶国维一早便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他妈妈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他,且还煞有其事的戴上难得才会出现的珍珠项链,但一看到他,却马上皱起了眉头。
「啊,你怎么穿这样?」
叶国维低头看看自己,他身上穿着一件运动衫、一条牛仔裤,他并不觉得这样穿有什么不妥啊。
「怎么了,不是要去拜拜吗?不然要穿什么?」他有点被他妈妈搞糊涂了。
他妈妈没有回答,只朝着房里大叫道:「伊爸爸,你是好啊没?大家拢底等你。」
房门跟着被打开,叶国维的爸爸从里面走出来。
「爸。」叶国维喊了一声。
他爸爸看了看他,点头笑笑,接着一家人便出发往玄天宫去。
到了玄天宫,那里早已挤满了进香的信众,庙前的大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鲜花素果;一旁焚烧金纸的炉子,漫天飞舞着燃烧后的灰烬;不远处的老树下,两三个粉墨装扮的人在台上唱着野台戏,唱得不是很起劲,观众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和华丽的戏服与台子相较之下,倒显得有些凄清了。
叶国维跟着他妈妈走进庙里,只见人人手里举着香,袅袅香烟缭绕在肃穆的寺庙中,时而有人俯首跪拜,时而有人细细低语。他们绕了一巡,拜了所有的神明,叶国维趁着等待烧金纸的空档,定到庙里的服务处。
「歹势,我想要拿一个平安符。」他向服务处里的一个老人说。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来求符,其实他本人并不太相信这一套,但……
老人从桌上拿了一个红色的符袋给他,他接过一看,红色的符袋上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字。
「多谢。甘要钱?」第一次求符,他不甚了解,于是开口问道。
老人听了笑笑地说:「随人心意啦!」接着用手指着旁边的一个添油箱,「你若要捐,就把钱丢进去。」
「多谢你。」叶国维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放了一百元进添油箱,然后转身离开。
「少年仔,稍等一下!」老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停下脚步,转过头,「你那个平安符要拿到香炉那绕三圈,知没?」
「喔,多谢。」叶国维点点头,依照老人的指示,拿着求来的平安符到庙里诚心地拜了拜,然后绕香炉三圈后,才放进他的口袋,走回他爸妈那。
「你去叨位?」他妈妈劈头便问。
「没什么,只是四处逛逛。」说着,叶国维用手握了握口袋里的符,心里不禁莞尔。
「好了,可以烧了。」他妈妈说完,拿着一迭金纸走到火炉旁。
「阿维,我先跟你讲,等一下去呷便饭,你要对人家较礼貌一点,知没?」他妈妈一边折着金纸,一边交代他。
「啥?我们等下要和别人吃饭吗?」怎么没人事先告诉他?
到了餐厅,叶国维总算恍然大悟,难怪他妈妈今天穿得那么正式,原来去庙里拜拜不过是附加的目的,真正的原因,是这场她一手策画的饭局,更正确地说,是一场相亲。整个过程他已经没有印象了,唯一记得的是,回家后,他第一次把问题摊开到台面上来说,并确确实实地向他的父母交代了他和蓝彦的关系。
「妈,妳怎么可以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替我弄什么相亲?」叶国维的口气很不满。
「是按怎袂使?我是你妈妈。」他妈妈的态度也很强硬。
「那妳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妳明知道我不可能接受其他的女孩子。」
「你是在嫌人家啥米?对方是做老师的,人看起来也很乖巧,有啥米不好?」
「我没有嫌她,但我不可能和她交往。」叶国维叹了一口气,往后靠上椅背。
「又搁是那个姓蓝的,对不?你将来是要做医生的人,有那么多女人可以拣,你是按怎硬要拣一个尚咽适合的?我跟你讲,这件代志我不能放给你做主,若要嫁来阮厝,就要经过我同意,姓蓝的我是绝对袂答应!」
「妈,我已经大了,妳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决定我自己的代志,其它的代志我也许可以听妳的,但这件不行。」
「我是为你好,以后你就会感谢我。」
「这不是为谁好的问题,而是我喜欢她很久了,从我上大学开始,我们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妳要我不要跟她来往,那妳能不能叫我不要呼吸?」叶国维说着说着也激动了起来。
「好啊好啊,没采乎你读这么多书,现在你竟然用这款态度跟我说话!我是为着谁?你若不是我的儿子,我甘需要管你这么多,我忙东忙西,现在还要乎你嫌!」
「妈--」叶国维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好了啦,」叶国维的爸爸在这个时候突然出言介入他们的争吵中。「儿子都这么大了,伊要按怎做,妳就顺伊,以后伊若是娶某,那个某也是跟伊过,不是跟咱,伊若甲意就好,妳就别搁逼伊啊。」
「你惦惦,你根本啥米拢无知!」
「甘讲妳忍心看妳自己的儿子伤心是不?」他爸爸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是为伊好!」他妈妈也跟着吼回去,声音里面带着些许的哭腔。
「为伊好,妳就顺伊。」
「好啦!以后你们父子的代志,我拢不要管,这样你有满意没?」他妈妈脚一跺,掩着泪跑进房里去。
气氛搞成这样,叶国维有些难过,他只是想谈一段简单的恋爱,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到众人的祝福,为什么会这么难?
「没要紧,我会跟你妈妈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免想那么多。」母亲离开后,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他说。
「爸,谢谢。」叶国维说。
见父亲点点头,他才起身离开家,回去他租的公寓。
那次过后,他妈妈没再替他安排类似的相亲,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爸已成功地说服了他妈,总之,他认定蓝彦,谁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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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匆匆一年又将过。蓝彦在九月结束所有的赛程,并于十月底回到台湾。在她第一年的职业赛季里,她拿下了三个竿位,两个分站亚军,及在二十九名选手中,名列总排名第四的位置。以新人来说,无疑是个相当突出的成绩,他不禁为她感到骄傲。
蓝彦回来那天,傍晚结束医院的工作后,叶国维便搭车到机场接她。她的班机在晚上七点到达,他站在出关的大厅,/心情随着时间的逼近,愈来愈紧张。终于,他在三三两两的旅客中,看见一头熟悉的红发,心里猛然一阵激动,她也看见他了,转身朝他走来,愈走愈近,愈近愈清晰,她的脸,她身上穿的咖啡色夹克、深色牛仔裤,点点滴滴全都渐渐映入他的眼帘,他迟疑了一会儿,将微微颤抖的手藏进口袋中,接着迈开脚步迎向她。几秒钟后,他来到与她一臂之隔的距离,看着她,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起来虽然有些瘦,可却显得神采奕奕,对着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