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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
「你看伊瘦成这样,这样甘有价值?」叶国维的妈妈起身摸着他的脸说。
「人醒来最重要,代志过去妳就别搁讲,让伊好好休困。」
「你这个囡仔怎么这夭寿,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他的母亲一面哭、一面说。
叶国维只是用一双眼望着她,感到整个脑昏胀胀的。
「好了啦,妳搁讲这个是要干嘛,妳就卡好心点,伊才刚醒来,妳就让伊好好休困,啥米代志以后再搁说。」叶国维的父亲说道。
「算我在讲心酸的,一个囡仔我养到这么大,现在为了一个四处跑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我甘能够不伤心?我早就跟伊说过,离那个人远一点,伊就是不听,现在……」他妈妈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齐流,「你不知道,我那时看到伊,不仅是惊怕,我搁就心痛!」
叶国维看着父亲叹了一口气便没再接话。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白袍的人影走了进来,他认出那是他的上司,外科部的主任--王医生。
叶国维疑惑的看着他,王医生有点讶异,随即露出笑容,「你总算醒了。」
「很久了吗?」叶国维扯着干哑的嗓子,冒出一句话来。
「是啊,两个多礼拜了。」王医生一边检视叶国维手上打的点滴,一边回答道。
「医生,请问一下,我儿子是不是没事了?」叶国维的母亲着急地询问医生。
「醒来应该就没事了,等这瓶点滴打完,我们再替他检查一下,如果没什么,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多谢喔,医生,多谢喔。」叶国维的母亲拼命点头向医生道谢。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话说完,王医生便转头对叶国维说:「国维,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感到特别不舒服?」
「若有不爽快的所在,你就要跟医生讲。」叶国维的妈妈在一旁含泪叮咛道。
叶国维摇摇头。
王医生看着他打趣道:「还有,你要多保重啊,这两个多礼拜,小郭他们为了排你的缺,几乎要忙不过来了。」
「我会的,替我跟他们说声抱歉,造成大家的困扰了。」叶国维有些吃力的说。
「哪的事!说是这么说,大家都很替你担心,总之,你现在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最重要,我等会再过来。」说完,王医生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开。
医生离开后,叶国维的父亲对他母亲说:「妳也已经很累了,要不妳先返去休困,我在这照顾伊就好了。」
「袂使,我怎会放心,我要留在这。」
父亲转头看一下他,突然把他的母亲拉到一边,低声说:「伊现在的情绪看起来很稳定,妳就别搁刺激伊了,听我的话,先返去啦。」
「我儿子现在这样,我怎么困得下去?一个好好的人,现在变得瘦比巴,你没看到?伊整个脸都凹下去了,我这个做老母的,心肝亲像乎人拿刀在剐。」叶国维的母亲边说边啜泣。
「好了啦,拢过去了,伊现在醒了,已经没代志了,妳也别想那么多,紧返去休困,妳身体没顾好,若是倒下,是要按怎照顾伊?」
叶国维静静地看着他们对话,像是出了窍的灵魂,旁观着这个病房里的一切。
母亲像被说服了,定近他的床边,握住他的手说:「你好好休困,妈妈明天再来看你,你有想要吃的东西没有?妈妈给你带来。」
叶国维摇摇头,看着他的母亲一脸哀伤疲倦、双眼也有些肿,他有点抱歉,却什么也没说。
母亲离开病房后,父亲拉了一把椅子靠在叶国维的床边,静静的坐着,空荡荡的病房顿时回复一片宁静,只听到两个错落的呼吸声,伴随着白色的病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像极了一只白色的巨兽,吞没满室的寂寞,还有那在寂寞里的,早已受伤的心灵。
叶国维转头看看父亲,再转回头,两只眼盯着天花板,开口划破沉默,「爸,你们怎么会在这?」
「你身体还很虚,好好休困,不要说太多话,啥米代志以后再搁讲。」父亲说道。
「爸,我没事,你说吧。」
叶国维的父亲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是医院打电话到厝里来的,说你好几天没去上班,也联络不到你,我跟你妈就到你住的所在找你。」
「你们送我到医院的?」
「那个时候,你全身躯都是热的,」叶国维的父亲声音微微哽咽。「我们按怎叫你也叫不醒,我跟你妈都吓到了,赶紧把你送来医院。」
「是吗?」叶国维依旧盯着天花板。他不记得了,好像一觉醒来,天地全变了,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模样。
「好了,过去的代志就算了,你也别搁想,好好休困,别搁让你妈妈为你担心了。」叶国维的父亲说。
接着是一段相当长的沉默,然后--
「爸,对不起。」叶国维突然以细微嘶哑的声音说道。
父亲没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手臂,他闭起眼,小小的病房再度陷入一片沉静。
在医院里多待一天后,叶国维出院了,回到他在长宁街的家修养。这段期间,除了医院的同事外,连黄耀平也来探望过他。
那天黄耀平一看到他,嘴上虽然像是在开玩笑,神情却显得很担忧。
「叶国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跟鬼没有两样,这样谁还敢找你看病啊!」
大病过后,叶国维元气全无,连笑都很勉强。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也不通,最后打到你们家,伯父告诉我的。你怎么还这么虚?」
「还好。」叶国维露出浅浅地笑容。
「还好才怪,你知不知道你爸妈很担心?」黄耀平收敛起打趣的笑脸,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叶国维低下头。
「没什么过不了的事,你又不是一个人,再难过都会有人陪你一起扛。」
叶国维嘴角牵动了一下,但没接话,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很多事在他脑海里模模糊糊的,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喂,你知道吗?」黄耀平话锋一转,试着缓和太过灰色的气氛。「前几个礼拜我去蓝桥街附近谈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吕山咖啡馆?我那天想说去那坐坐,谁知道一到那,才发现咖啡馆倒了,现在是一间很时髦的发廊。」
「真的?我好久没去了。」叶国维说着,往事也一一浮上心头。「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到那里逛。」曾经,他们每个周末总会到蓝桥街消磨时光,照黄耀平的说法,那里常有时髦又标致的美女出没,他总说那里是消磨午后时光的最好去处。
「我也记得,你还在那还把到A女中的校花,叫……杨启妮是不是?前几年我听说她到国外念MBA,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吗?」听黄耀平这么一说,倒也勾起他一些早已忘了的记忆,杨启妮--他依稀记得这个名字,但却无法将名字和人的轮廓连起来。
「叶国维,有些事--」黄耀平嗫嚅道:「我是说,你……」他忖度着该如何启齿。
「别说我了,」叶国维截断他的话,「说说你吧,怎么样?你和你太太还好吗?」
黄耀平轻叹一口气说:「我们很好,绍慈怀孕了。」
「真的,男孩还是女孩?」
「还退不知道。」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还早呢,现在才两个月,明年初吧。」
「恭喜你,宝宝出生,我一定会包一份大红包给他。」叶国维笑笑地说。
话说多了,他感到有些累,身子往后靠向沙发椅背。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窗外的蓝天、流动的白云,这样美的景致,哪里都有,只是有人离开了,到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一个礼拜后,叶国维重新回到医院上班,他父母不提,他索性也不说,把将近一个月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抛诸脑后,彷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最大的悲哀,不是看不清楚事实,而是改变不了事实。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正当叶国维下班要离开医院时,有人敲了他的门,走进来的是一位扎着马尾的男人,他觉得有点面熟,但想下起来是谁。
先开口的是那个陌生男子。
「你好,叶先生,我们见过面的,我是蓝彦的经纪人,David。」
叶国维朝他点点头,心里某个部分也跟着翻腾起来,他试图阻止它们向他袭来,但却是徒劳无功,因为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紧接着说话了,「其实我应该早点来看你,但有很多事必须处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过来--」经纪人顿了一下,口气黯然地接着说:「蓝彦下葬了。」
一听到这句话,原本战战兢兢定在一片薄冰上的他,猛然砰的一声,跌进冰河最深处,他身子一颤,似已站不住脚,他伸手撑了一下桌缘,然后这一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突然像倒带的录影机开始在他脑中播放。
他回到医院上班,他在家静养,他住院,他沉睡,再之前呢?
是了,他记起来了,在他沉睡前的最后一通电话--
蓝彦没救回来,没救回来,没救回来……
原来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在做的事,不过是绕着这个悲哀的事实打转。
「叶先生,这一个月来,我一直试着联络你,因为你是蓝彦唯一的亲人,这件事本该由你来做主,但我联络不上你,所以我自作主张,让她留在那,希望你能了解。事实上,她在欧洲有许多车迷,她一点都不会寂寞的。」经纪人说。
叶国维茫然的看着他。
「这是墓园的地址。」经纪人递了一张纸给他,纸上有一连串用义大利文写成的地名。叶国维握着那张纸,手抖得很厉害,脑中一片空白,再也忍不住晕眩,跌坐在桌上。
接着是一段长长的沉默,像种默哀似的,蓝彦的经纪人试着开口,想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哀伤气氛。
「蓝彦真的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