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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结结巴巴赶上前来说道:“今日初阳有若神明,叫人艳羡,却不知我何时才有此等威势。”
铁老与初阳相视一笑,开口说道:“唯勤学苦练别无他法,唯熟能生巧别无捷径。初阳以为如何?”
初阳颔首,英娘亦打趣道:“未曾稳步行走岂能奢望健步如飞?未能收放随心岂能奢求引动天地声威?阿布急于求成了。”
阿布闻言一知半解,唯有搔首傻乐而已。小狐跃上阿布肩头,依仗牙尖嘴利而喋喋不休,叫人闻之啼笑皆非。阿布亦不曾着恼,一副洗耳恭听之态,已足见其憨厚淳朴。
是夜太阳部族篝火不绝,共贺亲族团圆,共举阿布为首。
是夜劝酒之人络绎不绝,初阳小狐难辞厚意而尽皆酩酊大醉。
☆、第115章
活祭久已湮灭于神州;然太阳部族内乱不止、农稼不兴则狩猎采摘之事俱仰赖天地之赐,故而活祭之事延绵不绝。
初阳虽于对阵时可行杀伐之事,却实为不喜屠戮之刑,因此上并未随行同观,反是留守部族村落救治伤者。小狐性好猎奇,施施然与阿布同去,初阳亦未曾阻拦。
爆裂碎片大半已为初阳所清理;唯留七八片极小碎屑深入胸腹;若无真元引导之力难以奏效。初阳化真元为微小漩涡,则有吸力将碎屑缓缓导出;其时须得平息静气、专心一致,虽英娘亦不敢出言搅扰。
一刻钟后,初阳方才事得圆满。将全部碎片集于一处,初阳细查之下不免出声说道:“西方之民狠毒狡狯,炼器之术也多行杀伤之道有伤天和。然我今观之,也不免叹服其技艺精妙、巧思过人。”
“杀戮过甚,则与魔道何异?即便能逞凶一时,亦难有长久之计。以我看来,此术远不及我神州天地仁和之道,初阳又何叹之有?”英娘倒是不以为意,神色淡然。
“西方之民四处掳掠,隐然有开疆裂土之意,难免日后与我神州为敌。虽是残暴难敌仁和,然一时凶顽必成神州浩劫,思及此处不免感怀。”初阳轻声叹道,随手将爆裂碎片尽数收入囊中。
英娘见状笑道:“常言道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今日却见初阳爱之深则为神州计深远。然神州悠悠数千载,虽久经沉浮犹未倾覆者何也?道之长存而见江山代有才人出。”
“书中常见替古人忧心,我今则为后世感慨,实属过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即或神州危难,亦有中流砥柱昂然不去。”初阳闻言亦不免开怀一笑,顿无怅然之色。
紫府世界中山峰更见其秀,平原更见其广,海岛更见其韧,即或有沧海桑田之变,土石固守不化。然风过草木微觉果实丰累,而有初秋之景悄然而出。
二人正谈笑间,却见小狐急窜而入,满面惊恐,痛饮一番后方才开口道:“姊姊,我今不食肉矣。”
“此为何故?你向来无肉不欢,今日何出此言?”初阳不免讶然。
“活祭之事,惨不忍睹,嘶叫之声,盈沸于耳,焚烧之嗅,中人欲呕。然围观之人,尽皆欢欣,别有惊怖之情。闻听更要以刀分肉,供奉天地神灵,我再难忍耐故而独行以归。”小狐连比带划,说个不休,而神情多有哀戚:“归途中吾思及烩肉烤肉与活祭所见,食欲顿无,从今只可食用蔬果再难有肉糜之想。”
初阳闻言与英娘对视一眼,正色道:“太阳部族习俗迥异,久居于此未免多有不便,不如早早辞去,免得再生枝节。”
话音刚落,却见铁老缓步而来,高声答道:“贵客去意已决,故不敢强留。由此西北去数百里,有无边大漠无尽风沙,而炙热之地正在其中。然此中艰险远胜他处,稍有不慎便成累累白骨,太阳部族多少强者尽皆驻足不前,还请诸位备加珍重,以期他日再会。”
初阳拱手一礼,以谢其意,正要转身别去,却听得老者略显迟疑地说道:“旧日有一郑氏宝船覆没左近,其上有船工数十者于此地繁衍生息,教化不同他族。奈何太阳部族多有异己之见而行排挤之事,其族愤然远迁,正是往沙漠之地而去,初阳若是有心不如探寻一二。”
“居然还有神州后裔存于此间?若是不知还且罢了,既已知晓必要访寻。”初阳再别而去,转瞬而逝,唯留老者倚杖而立,久久不退。
越往西北行走,草木越见其少,荒野中偶有橐驼群出没,见人趋近亦未惊起。神州西域橐驼为双峰橐驼,多为人所役使可负重可骑乘;此地橐驼单峰,或为人所畜养,或为野生之物,皆是口中之食。
时过境迁,小狐见橐驼肥美,不觉跃跃欲试。初阳见其作怪,不禁笑骂道:“谁曾道再无肉糜之费?谁曾言蔬果亦可果腹?言犹在耳,岂能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岂可混为一谈?”小狐双目紧盯橐驼行迹,口中振振有辞说道,“我狐族天性如此,若要强求,岂非有违天道?阿布彼时曾说橐驼之峰味美至极,古人也评点道:驼峰之隽,列於八珍。我即便有所动心,亦不过是从俗之举,何必多有责怪。”
此言一出,初阳绝倒,英娘拜服,再无驳斥之论。话虽如此,小狐却非是嗜杀之辈,望着橐驼舔唇咂舌,环伺良久,虽有恋恋不舍之意终究并未曾出手捕杀,另寻得肥兔一只以偿所愿。
而随着荒野渐退,蓬草亦难再见踪影,唯有狂风卷起砂砾扑面而来,何人不知大漠就在眼前?所幸此处较之神州沙漠之地唯觉炙热更胜一筹外,其余皆是相差无几。初阳一行修为更胜往昔,自是轻松自如,长驱直入而无所阻碍。
狂风呼啸只如春风拂面,飞沙卷起只当嬉戏玩耍,晨间与朝阳同步,夜时与明月共亲。茫茫四野浑然无人,放眼四方无遮无拦,更觉天高地厚,心胸为之豁然,神识为之开阔,豪情为之顿生。
偶见白骨累累,不知其人其事,小狐却蹙眉摇头吟哦道:“可怜闺中梦里人,却做异乡断肠魂。”一派悲天悯人,倒叫人乐不可支。
初阳戏言道:“小狐你怎知此人是男非女,如若本是女儿身,又何来春闺之叹?”小狐无言可辩,只能强项道:“男儿志在四方,又何来女儿擅自来此?想来必是男儿壮志未酬,埋骨此地。”
“咦?初阳与我皆是女儿,小狐亦非男儿,为何能不远千里来此游览?小狐此言不通。更何况太阳部族体修虽多是男儿,但女子也未为少有,为何不能到此?”英娘假做不解,故作洗耳恭听状。
小狐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腾身而上。英娘急急闪避,初阳却遭池鱼之殃,二人一狐一时打闹不休,各自欢欣。
然此等闲情逸致,终有止境。眼见有沙粒莹白胜雪堆积成山,其势蜿蜒起伏更胜仙境,初阳一行不禁屏息叹服:天地造化,鬼斧神工。
☆、第116章
胜境虽佳;其艰险岂止百倍于大漠孤景。
白沙铺称满地如明镜晃晃,日照其上更觉耀人眼目;如天上本有烈日一圆;足下更生骄阳一轮,行走其间虽无火焰之形却深有灼烧之感。英娘虽与初阳同食共寝,受生气日久而道法渐精,却难敌此处无荫无蔽日魂灿灿;唯有避入轻灵剑中以免为之所伤。
火焰山中烈焰翻腾小狐犹可无惧无畏,然日之精火至正至阳难以企及,未敢轻撄其锋锐唯做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之态。初阳亦不免叹道,“虽久闻炙热之地其名,然未曾亲至终是管窥蠡测。白砂若雪亦非此间独有;却因得骄阳之威、大漠之力遂成千古绝地。”
小狐听闻此言行事更添一重慎重;只见其红色毛发飘飘而上有火焰随之蓬勃燃起,其四足深陷沙中而昂然不退,若有所待。
然烈日骄阳如有所感,携手并进,红焰之势顿时一滞再无扩展之力,虽不能见其形却可知其利。小狐见其来势汹汹自是未敢轻动,固守红焰方寸之地以观后效。若无良策,一味固守,实难破局。
初阳兀然深入亦是一无所知,只觉燥热难当,无奈何下唯有暂出法术以为自守,手指轻点则有霸王树簇簇而起,傲然丛生,其形高逾十丈可为荫庇,其掌肥厚多汁可供取食,其叶如针异乎寻常。
霸王树本自生于大漠深处,寻常酷热干旱之地自是无碍,然此处炙热滴水难求又怎可长存?不过半个时辰,霸王树丛便已绵软无力轰然倒落,消散无踪。
一法不成又生一法,固沙为室,仿效秦川孔窑之用,暂为居所,颇见其功。然此举有退避之嫌,无进取之意,而初阳又岂是畏缩不前之人?故而将英娘安置其中则自身重出其外。小狐更是寸步不退,坚拒不让,任由这天地至阳之光将其吞噬。
红焰摇曳不定终是熄灭,小狐满身皮毛则俱为灰烬,形容极丑而灼伤之痕不可尽数,貌似已近岌岌可危之时。初阳欲要上前,却又止步,若是一世将小狐庇护于后,又何必漂洋过海离乡背井来到此间?若是一世将小狐护佑于臂弯,又何异于宠溺过甚而延祸无穷?
“小狐未曾出声求援,想来犹可耐受,一时不忍必是贻害连连。“初阳咬牙暗自说道,“我自有揽月追星之雄心,又怎可小觑他族?凡事以勇为先虽败亦可谓无憾,此语我当与小狐共勉之。”
初阳计较已定,遂背身相向,引天地至阳之力入体,任其灼裂肌肤躯体,任其直入紫府世界。
紫府世界中本已是初秋风景,层林渐染,山色斑斓,而又有菊英含蕾,丹桂欲放;怎料灼热之气喷薄而来,宛如盛夏复归。然诸类草木经风雨历炎夏,又怎会娇弱无力?自是各出奇招各显神通而各自存活。即便西向有木植败退之状,有风沙漫起之势,亦不过拘禁一方不足为患。
躯体虽为灼伤,但以日魂为烈火灼烧之,以天地之威为巨锤锻打之,又何惧之有?即或深有痛楚,然心志不灭又何苦之有?
日夜更迭,永恒不变。白昼阳极热极,夜间却又阴极寒极。月色濯濯,白沙闪烁,美则美矣,然如月中蟾宫并无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