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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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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守义表面上点了头,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离开小教堂后,常守义就下决心,要独自下手杀了马镇长。从天黑盯到天亮,常守义在马镇长家附近转了一个通宵,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第二天还是没机会。自卫队的几个士兵,从六安押了些军需品回县城,路过天门口,见天色不早,不敢再走,就住在马镇长家。整个晚上,士兵们都没偷懒懈怠,抱着枪轮流在门口放哨。自卫队士兵刚走,马镇长家又来了一帮喝寿酒的亲戚。马镇长夫妻俩的生日紧挨着,马镇长生日在后,妻子的生日在前。就因为天生这份巧合,每年做寿时,马镇长总也免不了小打小闹地先给妻子摆一桌酒席。第一餐寿酒规模不大,那帮亲戚的兴头却不小,一群人头天傍晚上的桌,一直喝到第二天清早。散席后男男女女就在门外有太阳的地方东倒西歪地打一通瞌睡,等到太阳偏西了再爬起来,大鱼大肉地继续吃喝。董重里带着常天亮坐在客席上,谁也看不出他们对来这里说堂会非常不满。因为要听董重里的说书,客人们将好话飞快地说完了。马镇长年满四十二,大家都说他还能活一个四十二。董重里喝酒时一言不发,说书时,他让常天亮编了一段恭维马镇长的说书帽子狠狠地说了一通。常守义在窗外听到这些话就在心里发笑。同常守义一样在附近转悠的还有许多不能进屋喝酒,只能在外面伸长耳朵听说书的人。马镇长家所有的事都了结时,天色已经大亮。客人一走,马镇长的妻子就冲着马镇长唠叨,说他刚喝了酒,身上的劲足,赶紧去将自家的木梓柯下来。今年的木梓特别好,山麻雀特别爱吃,眼看着别人家的木梓都柯得差不多了,那么多的山麻雀若是集中起来吃一两棵树,简直就是穷人家吃年饭。

杭九枫听得真切,连忙抢在前面先去了马镇长要去的地方。

圣天门口一六(1 )

柯木梓的人仍在忙碌着。早上出门,男人将那两丈来长的柯刀与冲担合成一把扛在肩上。傍晚回家,男人走在前面,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黑油油的檀木冲担,挑起两捆带着细枝的木梓。长长的柯刀无一例外地全搁在女人肩膀上。女人腰细,男人在前面走一步,她们就在后面扭一下腰肢。细竹竿做的柯刀像是被捉住尾巴的水蛇,走或不走,首尾都会轻舒曼舞。

常守义躺在一处茅草窠里,盯着马镇长夫妻看了大半天。马镇长没有发现常守义,他的眼睛除了看自家的木梓树外,其余时间都在盯着杭家老二。隔着一道田冲,杭家老二也在和一个女人柯木梓。两棵木梓树离得不远不近,稍加注意就能看到杭家老二一手拿着柯刀干活,另一只手伸进女人衣服里面,总不见拿出来。常守义也看见了。他很想看清掩在女人怀里的那只手,是在往上身走,还是在往下身去。杭家只有一棵木梓树,男人又多,别人还没开始动手,他家的木梓就柯完了。每年这个时候,镇上总有女人摆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要杭家的男人帮忙柯木梓,有时候的确是因为自家的男人对柯木梓有心无力,多数时候则是另有所想。那些做丈夫的明知自己女人的意思,却也乐意网开一面,腾出这段时间,自己也到外面去打打野食采采野花。中午时分,对面的女人从家里端来一些吃食。杭家老二没吃几口,就拉着女人的手,匆匆忙地钻进树后的茅草丛里。常守义所处的位置高一些,看得见杭家老二从裤子里褪出来的光屁股。有两次,女人翻了天,反过来骑在杭家老二身上,将一对白花花的乳房露在常守义的眼前。马镇长站在木梓树下,只能看见一片茅草在动。他想往高处走,妻子却不让。二人先是扭来扭去,接着就争吵起来。等到他们觉得没趣了,杭家老二已衣着整齐地坐在那里吃着东西。马镇长的妻子大概也饿了,起身离开一阵。妻子刚走,马镇长就大声问杭家老二,秋天的茅草比柯刀还厉害,他如何舍得将细皮嫩肉的女人垫在身下过瘾。杭家老二同样地大声反问,去年割麦子时,马镇长出去收课税,不是也将别人家的女人按在麦地里。马镇长又问杭家老二有没看到女人胸前的两堆嫩肉,一堆大一堆小。马镇长说大的一堆是他的,杭家老二要动也只能动小的。那个女人也开口了,却不是同马镇长说话,而是小声地唱着山歌。马镇长听不清便干脆不听了,趁着太阳往后一仰身子,就在落满红叶的地上睡起觉来。

眼前的所见所闻,让常守义再也控制不住。正当他从腰里拔出短刀,即将跃出草丛之时,马镇长的妻子拿着两只生鸡蛋回来了。马镇长中断鼾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对妻子说,早上他将家里的三只母鸡屁眼全摸过,只有一只有硬坨坨,就是生蛋也不会生下两只。妻子说她从麦香家门口路过,见到两只开窠生蛋的母鸡在那里比着叫,就进屋将鸡埘里的蛋捡出来。

麦香起初很不乐意,她就替马镇长当家,答应麦香家欠的课税可以再缓两个月缴。妻子小心翼翼地在带着血丝的生鸡蛋上抠出一只小洞,要马镇长趁鸡蛋还带着母鸡肚子里的温热赶紧喝下去,多喝几只这样的生鸡蛋,就不用羡慕杭家男人的硬朗身子了。马镇长仰着脖子猛地一嘬,滑溜溜的蛋黄蛋白就从蛋壳钻出来,带着一声脆响落进他嘴里。吃了生鸡蛋的马镇长,将柯刀举到树梢上。那把从上向下弯再向上翘的刀头,如同一只伸出脖子在田里找螺蛳吃的白鹤。马镇长用那白鹤长颈一样的刀脖子夹住树梢上细细的木梓枝,一枝一枝地拧断,他的妻子弯着腰一枝一枝地捡,等到落下来的细树枝有一满把了,就将它用几根稻草扎起来。扎好的木梓把儿,一头是雪白的木梓,一头是带着油香的细树枝,好看的样子比得上春天里漫山遍野开着的鲜花。一群山麻雀在天上盘旋一圈后,呼啦啦地落在马镇长家的木梓树上,叽叽喳喳地与马镇长抢树上的木梓。马镇长的妻子大声吆喝着撵它们走。山麻雀胆子一向很大,根本不把马镇长的妻子放在眼里。马镇长一边数落妻子嗓门太小,只有他能听见,一边要妻子看他如何撵这些讨厌的山麻雀。说完,马镇长手里柯刀就在树枝间猛烈地击打起来。受到惊吓的山麻雀纷纷拍打着翅膀,蹿进半空里。

突然间,马镇长扔掉手里的柯刀,双手捂着眼睛尖叫起来:“我的眼睛!山麻雀丢了一粒木梓,将我的眼睛打瞎了!”马镇长的妻子扔下手里的半把木梓,扑了过来,双手扒开马镇长的眼皮,不停地往眼窝里吹气。马镇长疼得难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在连咒带骂:“不要吹了,你嘴里长了毒牙,吹得我生痛!你快回去,接碗童子尿来帮我洗一洗!”马镇长的妻子刚刚挪动脚步,马镇长就开始用手揉着眼睛。马镇长的妻子连忙返回来,好言劝马镇长不要揉,木梓上的渣滓一定还在眼睛里,这一揉,那一揉,搞不好眼珠子就会揉破。马镇长哪里肯听,一边要妻子快滚,一边骂她没见识,眼睛再嫩也没有女人的肉蚌壳嫩,肉蚌壳揉了几十年也没坏,眼睛在外面日晒夜露的,不会那样娇气。马镇长的妻子被骂急了,扭着屁股走到山冲那边要杭家老二替自己照看一会儿。

圣天门口一六(2 )

杭家老二拎着柯刀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顺手在田埂上割了一根葛藤。

杭家老二对马镇长说:“你不能再揉眼睛了。”

马镇长不干不净地说:“长着卵子不找女人快活,长着手不揉眼睛,天门口没有这样的道理。”

杭家老二说:“若是你的眼睛瞎了,当不成马镇长,那多可惜。”

马镇长说:“我的狠处你不清楚。在天门口只要我还活着别人连当镇长的梦也做不出。”

杭家老二冷笑几声,用葛藤将马镇长的双手捆起来。一边捆一边还要马镇长将来不许怪罪,他这样做完全是听马镇长妻子的话。马镇长一开始还嗷嗷乱叫,慢慢地就乖巧了。见此情景,躲在茅草丛里的常守义激动无比,祈盼着杭家老二就此走开。杭家老二在马镇长面前呆的时间果真不长,临走时,还对马镇长说:“我这就回去拿万金油,那东西比童子尿还有效。”马镇长很高兴杭家老二要用万金油给自己治眼睛,杭家老二将柯刀靠在木梓树上空着手回家去时,马镇长将那只没有伤着的眼睛笑成一条缝。杭家老二没有看见,常守义看见了。他在茅草丛里悄悄地笑话,马镇长那眯着的眼睛,样子正和女人身上的肉蚌壳差不多。

木梓树下只剩马镇长一个人。常守义站起来,捶了捶发麻的双腿,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长茅草,借着山坡上一溜青石的掩护,轻手轻脚地走近马镇长。常守义没有动自己的短刀,他盘算好了,就用杭家老二靠在木梓树上的柯刀,不仅利索,回头自卫队的人问起,杭家老二就是将屁眼当成另一张嘴也脱不了罪责。眼看就要拿到柯刀了,紧闭双眼的马镇长突然说起话来。常守义心里一哆嗦,伸出去的手差点将柯刀碰倒。好在马镇长说的都是些宽慰自己的话。

马镇长说自己这一生没做多少坏事,如果真让木梓打瞎了眼睛,那才真的划不来。他闭着眼睛起誓,不管眼睛伤成什么样子,等大家的木梓一柯完,一定要去欠课税的人家弄只羊吃吃,如果眼睛好不了,就至少要弄两只。常守义一边流着涎水,羡慕马镇长的口福,一边为马镇长的剥削行为愤怒。天门口的木梓特别好,随便捡出一粒来,也能比别处最好的木梓多挤一滴皮油(注:皮油,用木梓树的果肉榨的油)。一向吃草的羊,只要见了木梓,就是正在发情,也会抛下情侣大嚼一顿。羊爱吃油多的木梓,人爱吃吃过木梓的羊。每年这个时候,地上总会有不少散落的木梓,那些出圈放牧的羊,只要到木梓树下转一圈,身上就能长出一层膘来。吃了木梓的羊,一宰一杀,放进锅里不待煮熟,那股肉香就能顺着西河淌出几里远。常守义吃这样的羊肉的机会实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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