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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世界于我已不存在。
蓉卿,即便是五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初相遇时你一切的一切。
在华服玉容不满十岁的小公子史莲蓉问明事由后,他牵着我的手带到老太太面前磕头道:
“今生如得云妹妹,愿金榜提名孝敬老祖宗!”
史莲蓉原是个顽劣的讨厌读书的孩子,这一番话虽让老祖宗又惊又怒,但是盼着独苗光宗耀
祖的希望压倒了一切。我被收为华府同宗王世道家的干女儿,在蓉卿的哭闹威胁下,特准同
住在园子里直到“及妍”为止。
再后来的境遇像是一场永不会醒的甜梦。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们两小无猜,一同吃,一同住,一同上私塾,我弄墨,他写文,相视而笑,梦里也甜美。038
即便是我恼了他,只要他一求,叫着:“云妹妹,你可怜可怜蓉卿吧。”我就不好再吊着脸
怨他,感情之好,连原本勃然大怒的史父最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如果,如果没有那一场浩劫,今年的我已应是凤冠霞帔的史夫人了吧。
“如云姑娘,”紫儿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姑娘,天已经大亮了,不如梳
洗过后,早些去见赵姐姐吧。”
我应了一声,睁眼望铜镜一瞧,只见肤光滑腻,眼若肿桃。
紫儿“哎哟”了一声,忙抢上来伺候,一边儿絮絮的怨:“我的好姑娘姐姐,这可怎么着,
眼睛肿成这样,回头又要受琴姑娘的闲气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去,一年到头受她的闲气还少了!”我心中烦闷,气色更加不好。
“要不我打井水给姑娘敷敷?”紫儿乖巧,见我动了气,不敢再罗嗦。
我微点点头,让她去了。
“妹妹也保重些,就是哭出两坛子眼泪,也改不了坐冷席啊!”本想早早的向赵姐请个安就
告罪回屋,怎想好死不死的在回来路上碰上琴心了,宝滟姑娘和磬雪姑娘正拥在她旁边。
宝滟为了讨好她姐姐,凑趣道:“可不是,如云妹妹坐了这么久冷席,还是该早早习惯才是
呢。”
我死压住紫儿的胳膊,生怕她冲过去,我保她不住,然后朝她们三位福了一福,低声道:“
如云给琴心姐姐,宝滟姐姐,磬雪姐姐请安,今天是家母忌日,请容如云先行一步。”
琴心和宝滟见我如此恭顺,再要生事也无理由,只好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磬雪递过一方手帕,低声安慰道:“妹妹请节哀,万望保重身体。”
我呆了一呆,尚未称谢,就听宝滟在叫:“磬雪你磨蹭什么!”
磬雪忙忙的去了,我朝她消失方向一笑,以前倒错看了这个小妮子。
“噌噌噌噌——”整齐的步伐响在刚打开门准备迎客的惜春院,一对对士兵严正以待,不用
想,必是琴心的老爷镇西将军来了,也只有他在逛妓院时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赵姐姐脸上掠过一阵愠色,横了琴心一眼,只可惜琴心一脸喜色的望着高头大马上的情郎,
根本没注意到。
赵姐姐扯出一个笑容,迎上前去,嗔道:“恭喜周将军凯旋归来,将军英勇盖世,举国闻名
,可是回回来惜春院都这么勇猛,可是要把我们全惜春院的姑娘都迷到了才甘心?”
“哈哈哈哈——”镇西将军是个年届半百脾气火爆,为人直爽的男人,闻言一阵大笑,却并
不搭言,径直拥了琴心去了,把个赵姐姐气的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一旁站立的我分明看见棋烟咬牙切齿,撕碎了手中的缎帕。
这也难怪了,镇西将军中年丧偶,要不是琴心的身份无法被朝廷册封为堂堂一品浩命夫人,
周将军早八台大轿迎琴心入府了。琴心不甘入府为妾,赵姐姐也舍不得这个头牌,周将军年
年边疆战事频繁,也不舍得放琴心一人在将军府受嫉忌寂寞,事情就这么僵下来,但周将军
视琴心为妻,已是整朝公开的秘密,所以一旦班师回朝,第一次来见琴心时必是大摆排场,
给足琴心面子。
而棋烟的老爷户部尚书柳志宏是个惧内的人,敢三不五时的来瞧棋烟已是难得,更惶论如此
排场,如此面子。
所以一般周将军得胜归来见琴心的第二天,棋烟是坚决不与琴心碰面的!这也是棋烟格外憎
恨琴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慢慢的,慢慢的,棋烟朝着琴心的舞剑楼露出一个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微笑,我知道我们想
的是同一件事。
“爱至深,责至切”
第4章
初四
拥被而起,怅然若失,蓉卿昨夜并没有入我梦中。
蓉卿,你是怨我了么,怨我这被你千娇万宠几成候门正室的女子竟自甘堕落,流落至此,仍
不肯守节自尽,随你而去?
蓉卿,蓉卿……
我哽咽难言,克制着不哭出眼泪。
“姐姐喝些茶吧,”紫儿眼含不舍,却不敢相劝,巴巴的端着一杯成窑五彩小盖钟盛的六安
瓜片候着。
漱了口,梳了头,上了妆,换好了桃红撒花百折裙,我凝视着铜镜中清纯带点甜美的脸,心
中微微叹息,只看外貌,我是个象露水一样清新娇嫩的十五岁姑娘,但是审视内心,已千疮百
孔,破败不堪了。
又近中午要去请安了,想起今儿要与春风拂面的琴心相遇,就让人满心不乐,算了,忍了算
了,我朝镜子做了个鬼脸,反正这种日子就要到头了!
傍晚,院门一开,就接到钱老板的拜帖,我特特打赏了小厮五钱银子,把人传到红香阁。
“几天没见,如云姑娘更出挑的象天仙人儿了。”钱老板打着躬,虽然口里恭维着,眼睛却在家
具摆设上骨碌骨碌转。以钱老板的身份,大约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能一踏惜春院上三等姑娘
的香闺了。
我回福道:“钱老板谬赞了,如云不过是寻常之姿而已。”
“如云姑娘真是谦虚,”钱老板眼显讶色,“这帐子不会是鲛绡帐吧。”
“钱老板真是好眼光。”我淡笑,“不愧是倾城名宝‘金丝玉帛’的主人。”
钱老板脸上又是惊讶又是得意,惊讶我这个三等姑娘竟随随便便就挂着价值五千两的鲛绡帐,得
意他的宝贝风光毕竟没有被压下去。但一开始来时施恩一样的嘴脸已经收下去了。
我垂着眼用茶盖撇着茶沫,微笑不语,偏偏不提一个‘借’字。
豪华的设施,雍容的气度,静谧的气氛压迫的钱老板主动示好:“不知今夜来得是哪一旗的旗
主,我刚才进门时看见邀月楼的灯笼装饰都换了簇新的,真真是气派,姑娘今儿能在亲王面前献
了艺,明儿大概就要升到头等姑娘的行列,以后再来惜春院,钱某大概就够不上姑娘的青眼
了。”
这番恭维话说的不伦不类,我心中鄙夷的想,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面上仍似笑非笑的回
道:“那还要仰仗钱老板的鼎立相助。”
钱老板暗出一口气,立时又活跃起来:“不是钱某自夸,钱某的‘金丝玉帛’就是东施穿了也立
变貂禅,何况如云姑娘这么个天仙人儿穿上,今儿亲王见了,没准明儿就被八台大轿迎入府做了
娘娘。”
我听他越说越不堪,心里实在烦恶,要不是还有要事嘱他,干脆得罪算了,也不是什么砸银子的
老主顾。强压一口气,笑道:“愿此事借您吉言顺遂,不过钱老板,如云放不下心的是另一件你
我都担大干系的事啊。”
“什么事?”钱老板立时神色紧张,声音低了下去。
“未知薛二爷的事,钱老板办的何如?主意是如云出的,如云一想起来就寝食难安。”我问道。
钱老板一阵犹豫,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后又一想一是今儿来了,就等于承认事已经办了,二是对
我合盘托出,万一有什么事我也能从旁照应,瞒天过海。
索性爽爽利利的道:“你还别说,那薛二爷扮了女子真是似模似样,我已经给明儿要来量体的张
大娘一百两银子,让她把二爷当作打下手的丫鬟,阅人无数的她都没认出二爷是男子。”钱老板
面上一阵得意。
“也就是说这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了?”我紧问一句。
“那是!要是让我那老古板的丈人知道了,非拆了我的铺子不可。”钱老板一脸心悸,而后又带
些怀疑的神色看着我。
我干笑:“钱老板在担心我吗?不说钱老板借衣之恩,只说琴心姑娘如果知道这件事,我还能在
这里立足吗?”
钱老板疑色尽扫,略有尴尬:“这事天衣无缝,天衣无缝。”
“那到未必,”我面现不然。
“什么意思?”钱老板又复惊疑之色。
“你,我,张大娘对这事都担着干系,自是不敢露马脚,更不敢乱说,但是薛二爷……”我语带
犹疑。
“放心,二爷不会那么不晓事的。”钱老板底气不足。
“二爷对琴心态度如何,钱老板也看见了,万一二爷见到琴心姑娘时,情不自禁一出声,在二爷
不过是削削面子,风流场的笑话而已,你我就惨了。”
钱老板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二爷不会吧。”
我见他尚未完全意动,接着说:“就算二爷当时克制住,二爷六日才动身,难保不把此事在酒桌
上炫耀给京城的好友,万一在京城传开,那个……”我打住,作为难状。
“这……如何是好?”钱老板也考虑到后果不妙。
“钱老板不如乘今夜想法儿灌二爷一记丹药,让二爷嗓子肿哑两天,等他回江南爱怎么说怎么
说,咱们就不怕了。”我献计。
“好,他现在正歇在我东厢房安等明日,”钱老板下决心道:“我现在就去买药。”
钱老板放下盛装“金丝玉帛”的锦袋,不待我相送,匆匆告辞而去。
“姐姐怎么还笑,”紫儿端膳过来见我心情不错,方敢打抱不平道:“本来赵姐姐都定了今儿由
姐姐在亲王面前跳‘魂魄之舞’,生生被那个琴心拿资格不够当借口,硬替宝滟夺去了,真是可
恶。”
我朝着舞榭楼台,靡靡之音不断传来的邀月楼一笑,转头对紫儿道:“尊宠荣辱,盛极而衰。”
紫儿听不懂,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