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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放满了衣帛器物,牵着的俘虏也有七八百人,大都是
年轻女子,也有些少年男子,穿的都是宋人装束,个个哭哭
啼啼。
那队长道:“今日轮到我们那黑拉笃队出来打草谷,托大
王的福,收成着实不错。”回头喝道:“大伙儿把最美貌的少
年女子,最好的金银财宝,通统都献了出来,请大王千岁拣
用。”众官兵齐声应道:“是!”将二十多个少女推到萧峰马前,
又有许多金银饰物之属,纷纷堆到一张毛毡上。众官兵望着
萧峰,目光中流露出崇敬企盼之色,显觉南院大王若肯收用
他们夺来的女子玉帛,实是莫大荣耀。
当日萧峰在雁门关外,曾见到大宋官兵俘虏契丹子民,这
次又见到契丹官兵俘虏大宋子民,被俘者的凄惨神情,实一
般无异。他在辽国多时,已约略知道辽国的军情。辽国朝廷
对军队不供粮秣,也无饷银,官兵一应所需,都是向敌人抢
夺而来,每日派出部队去向大宋、西夏、女真、高丽各邻国
的百姓抢劫,名之为“打草谷”,其实与强盗无异。宋朝官兵
便也向辽人“打草谷”,以资报复。是以边界百姓,困苦异常,
每日里提心吊胆,朝不保夕。萧峰一直觉得这种法子残忍无
道,只是自己并没打算长久做官,向耶律洪基敷衍得一阵,便
要辞官隐居,因此于任何军国大事,均没提出什么主张,这
时亲眼见到众俘虏的惨状,不禁恻然,问队长道:“在哪里打
来的……打来的草谷?”
那队长恭恭敬敬的道:“禀告大王,是在涿州境外大宋地
界打的草谷。自从大王来后,属下不敢再在本州就近收取粮
草。”
萧峰心道:“听他的话,从前他们便在本州劫掠宋人。”向
马前的一个少女用汉语问道:“你是哪里人?”那少女当即跪
下,哭道:“小女子是张家村人氏,求大王开恩,放小女子回
家,与父母团聚。”萧峰抬头向旁人瞧去。数百名俘虏都跪了
下来,人丛中却有一个少年直立不跪。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脸型瘦长,下巴尖削,神色
闪烁不定,萧峰便问:“少年,你家住在哪里?”那少年道:
“我有一件秘密大事,要面禀于你。”萧峰道:“好,你过来说。”
那少年双手被粗绳缚着,道:“请你远离部属,此事不能让旁
人听到。”萧峰好奇心起,寻思:“这样一个少年,能知道什
么机密大事?是了,他从南边来,或许有什么大宋的军情可
说。”他是宋人,向契丹禀告机密,便是无耻汉奸,心中瞧他
不起,不过他既说有重大机密,听一听也是无妨,于是纵马
行出十余丈,招手道:“你过来!”
那少年跟了过去,举起双手,道:“请你割断我手上绳索,
我怀中有物呈上。”萧峰拔出腰刀,直劈下去,这一刀劈下去
的势道,直要将他身子劈为两半,但落刀部份准极,只割断
了缚住他双手的绳子。那少年吃了一惊,退出两步,向萧峰
呆呆凝视。萧峰微微一笑,还刀入鞘,问道:“什么东西?”
那少年探手入怀,摸了一物在手,说道:“你一看便知。”
说着走向萧峰马前。萧峰伸于去接。
突然之间,那少年将手中之物猛往萧峰脸上掷来。萧峰
马鞭一挥,将那物击落,白粉飞溅,却是个小小布袋。那小
袋掉在地下,白粉溅在袋周,原来是个生石灰包。这是江湖
上下三滥盗贼所用的卑鄙无耻之物,若给掷在脸上,生石灰
末入眼,双目便瞎。
萧峰哼了一声,心想:“这少年大胆,原来不是汉奸。”点
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起心害我?”那少年嘴唇紧紧闭
住,并不答话。萧峰和颜悦色的道:“你好好说来,我可饶你
性命。”那少年道:“我为父母报仇不成,更有什么话说。”萧
峰道:“你父母是谁?难道是我害死的么?”
那少年走上两步,满脸悲愤之色,指着萧峰大声道:“乔
峰!你害死我爹爹、妈妈,害死我伯父。我……我恨不得食
你之肉,将你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萧峰听他叫的是自己旧日名字“乔峰”,又说害死了他父
母和伯父,定是从前在中原所结下的仇家,问道:“你伯父是
谁?你父亲是谁?”
那少年道:“反正我不想活了,也要叫你知道,我聚贤庄
游家的男儿,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萧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游氏双雄的子侄,令
尊是游驹游二爷吗?”顿了一顿,又道:“当日我在贵庄受中
原群雄围攻,被迫应战,事出无奈。令尊和令伯父均是自刎
而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说道:“自刎还是被杀,原无
分别。当日我夺了你伯父和爹爹的兵刃,以至逼得他们自刎。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挺了挺身子,大声道:“我叫游坦之。我不用你来
杀,我会学伯父和爹爹的好榜样!”说着右手伸入裤筒,摸出
一柄短刀,便往自己胸口插落。萧峰马鞭挥出,卷住短刀,夺
过了刀子。游坦之大怒,骂道:“我要自刎也不许吗?你这该
死的辽狗,忒也狠毒!”
这时阿紫已纵马来到萧峰身边,喝道:“你这小鬼,胆敢
出口伤人?你想死么?嘿嘿,可没这么容易!”游坦之突然见
到这样一个清秀美丽的姑娘,一呆之下,说不出话来。阿紫
道:“小鬼,做瞎子的滋味挺美,待会你就知道了。”转头向
萧峰道:“姊夫,这小子歹毒得紧,想用石灰包害你,咱们便
用这石灰包先废了他一双招子再说。”
萧峰摇摇头,向领兵的队长道:“今日打草得来的宋人,
都给了我成不成?”那队长不胜之喜,道:“大王赏脸,多谢
大王的恩典。”萧峰道:“凡是献了俘虏给我的官兵,回头都
到王府去领赏。”众官兵都欢欢喜喜的道:“咱们诚心献给大
王,不用领赏了。”萧峰道:“你们将俘虏留下,先回城去罢,
各人记着前来领赏。”众官兵躬身谢道。那队长道:“这儿野
兽不多,大王要拿这些宋猪当活靶吗?从前楚王就喜欢这一
套。只可惜我们今日抓的多是娘们,逃不快。下次给大王多
抓些精壮的宋猪来。”说着行了一礼,领兵去了。
“要拿这些宋猪当活靶”这几句话钻入耳中,萧峰心头不
禁一震,眼前似乎便见到了楚王当年的残暴举动:几百个宋
人像野兽一般在雪地上号叫奔逃,契丹贵人哈哈大笑,弯弓
搭箭,一个个的射死。有些宋人逃得远了,契丹人骑马呼啸,
自后赶去,就像射鹿射狐一般,终于还是一一射死。这种惨
事,契丹人随口说来,丝毫不以为异,过去自必习以为常。放
眼向那群俘虏瞧去,只见人人脸如土色,在寒风中不住颤抖。
这些边民有的懂得契丹话,早就听过“射活靶”的事,这时
更加吓得魂不附体。
萧峰悠悠一声长叹,向南边重重叠叠的云山望去,寻思:
“若不是有人揭露我的身世之谜,我直至今日,还道自己是大
宋百姓。我和这些人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又有什么分
别?为什么大家好好的都是人,却要强分为契丹、大宋?女
真、高丽?你到我境内来打草谷,我到你境内去杀人放火?你
骂我辽狗?我骂你宋猪?”一时之间,思涌如潮。
眼见出来打草谷的官兵已去得不见人影,向众难民道:
“今日放你们回去,大家快快走罢!”众俘虏还道萧峰要令他
们逃走,然后发箭射杀,都迟疑不动。萧峰又道:“你们回去
之后,最好远离边界,免得又被人打草谷捉来。我救得你们
一次,可救不得第二次。”
众难民这才信是真,欢声雷动,一齐跪下磕头,说道:
“大王恩德如山,小民回家去供奉你的长生禄位。”他们早知
宋民被辽兵打草谷俘去之后,除非是富庶人家,才能以金帛
赎回,否则人人死于辽地。尸骨不得还乡。宋辽连年交锋,有
钱人家早就逃到了内地,这些被俘的边民皆是穷人,哪有什
么金帛前来取赎?早知自己命运已是牛马不如,这位辽国大
王竟肯放他们回家,当真喜出望外。
萧峰见众难民满脸喜色,相互扶持南行,寻思:“我契丹
人将他们捉了来,再放他们回去,使他们一路上担惊受怕,又
吃了许多苦头,于他们又有什么恩德?”
眼见众难民渐行渐远,那游坦之仍是直挺挺的站着,便
道:“你怎么不走啊?你回归中原,有盘缠没有?”说着伸手
入怀,想取些金银给他,但身边没带钱财,一摸之下,随手
取了个油布小包出来,他心中一酸,小包中包的是一部梵文
《易筋经》,当日阿朱从少林寺中盗了出来,强要自己收着,如
今人亡经在,如何不悲?随手将小包放回怀中,说道“我今
日出来打猎,没带钱财,你若无钱使用,可跟我到城里去取。”
游坦之大声道:“姓乔的,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
用这些诡计来戏辱于我?姓游的就是穷死,也岂能使你的一
文钱?”
萧峰一想不错,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这种不共戴天的
深仇无可化解,多说也是无用,便道:“我不杀你,你要报仇,
随时来找我便了。”
阿紫忙道:“姊夫,放他不得!这小子报仇不使正当功夫,
尽使卑鄙下流手段,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萧峰摇头道:“江湖上处处荆棘,步步凶险,我也这么走
着过来了。谅这少年也伤不了我。我当日激得他伯父与父亲
自刎,实是出于无心,但这笔血债总是我欠的,何必又害游
氏双雄的子侄?”说到这里,只感意兴索然,义道:“咱们回
去罢,今天没什么猎可打。”
阿紫嘟起小嘴,道:“我心中想得好好的,要拿这小子来
折磨一番,可多有趣!你偏要放走他,我回去城里,又有什
么可玩的?”但终于不敢违拗萧峰的话,掉转马头,和萧峰并
辔回去,行出数丈,回头说:“小子,你去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