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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说话,心中受用,有若腾云驾雾,身登极乐,同时又一直
倾听着后房虚竹的动静,怕他越窗逃走,以致店堂中忽然多
了一人也没留神到,实是大大的疏忽,倘若慕容复一上来便
施暗袭,只怕自己已经吃了大亏。他一惊之下,不由得脸上
微微变色,但立时便即宁定。
三十三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慕容复向丁春秋举手招呼,说道:“请了,当真是人生何
处不相逢,适才邂逅相遇,分手片刻,便又重聚。”
丁春秋笑道:“那是与公子有缘了。”寻思:“我曾伤了他
手下的几员大将,今日棋会之中,更险些便送了他的小命,此
人怎肯和我甘休?素闻姑苏慕容氏武功渊博之极,‘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武林中言之凿凿,谅来不会尽是虚言,瞧他投掷
棋子的暗器功夫,果然甚是了得。先前他观棋入魔,正好乘
机除去,偏又得人相救。看来这小子武功虽高,别的法术却
是不会。”转头向阿紫道:“你说倘若我废了你的武功,挑断
你的筋脉,断了你的一手一脚,你宁可立时死了,也不吐露
那物事的所在,是也不是?”
阿紫害怕之极,颤声道:“师父宽宏大量,不必……不必
……不必将弟子的胡言乱语,放……放在心上。”
慕容复笑道:“丁先生,你这样一大把年纪,怎么还能跟
小孩子一般见识?来来来,你我干上三杯,谈文论武,岂不
是好?在外人之前清理门户,那也未免太煞风景了罢?”
丁春秋还未回答,一名星宿弟子已怒声喝道:“你这厮好
生没上没下,我师父是武林至尊,岂能同你这等后生小子谈
文论武?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师父谈文论武?”
又有一人喝道:“你如恭恭敬敬的磕头请教,星宿老仙喜
欢提携后进,说不定还会指点你一二。你却说要跟星宿老仙
谈文论武,哈哈,那不是笑歪了人嘴巴么?哈哈!”他笑了两
声,脸上的神情却古怪之极,过得片刻,又“哈哈”一笑,声
音十分干涩,笑了这声之后,张大了嘴巴,却半点声音也发
不出来,脸上仍是显现着一副又诡秘、又滑稽的笑容。
星宿群弟子均知他是中了师父“逍遥三笑散”之毒,无
不骇然惶悚,向着那三笑气绝的同门望了一眼之后,大气也
不敢喘一口,都低下头去,哪里还敢和师父的眼光相接,均
道:“他刚才这几句话,不知如何惹恼了师父,师父竟以这等
厉害的手段杀他?对他这几句话,可得细心琢磨才是,千万
不能再如他这般说错了。”
丁春秋心中却又是恼怒,又是戒惧。他适才与阿紫说话
之际,大袖微扬,已潜运内力,将“逍遥三笑散”毒粉向慕
容复挥去。这毒粉无色无臭,细微之极,其时天色已晚,饭
店的客堂中朦胧昏暗,满拟慕容复武功再高,也决计不会察
觉,哪料得他不知用什么手段,竟将这“逍遥三笑散”转送
到了自己弟子身上。死一个弟子固不足惜,但慕容复谈笑之
间,没见他举手抬足,便将毒粉转到了旁人身上,这显然并
非以内力反激,以丁春秋见闻之博,一时也想不出那是什么
功夫。他心中只是想着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
容复所使手法,正与“接暗器,打暗器”相似,接镖发镖,接
箭还箭,他是接毒粉发毒粉。但毒粉如此细微,他如何能不
会沾身,随即又发了出来?
转念又想:“说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逍遥三笑
散该当送还我才是,哼,想必这小子忌惮老仙,不敢贸然来
捋虎须。”想到“捋虎须”三字,顺手一摸长须,触手只摸到
七八根烧焦了的短须,心下不恼反喜:“以苏星河、玄难老和
尚这等见识和功力,终究还是在老仙手下送了老命,慕容复
乳臭未干,何足道哉?”说道:“慕容公子,你我当真有缘,来
来来,我敬你一杯酒。”说着伸指一弹,面前的一只酒杯平平
向慕容复飞去。酒杯横飞,却没半滴酒水溅出。
倘若换了平时,群弟子早已颂声雷动,但适才见一个同
门死得古怪,都怕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未能揣摩明白师父
的用意,谁都不敢贸然开口,但这一声喝采,总是要的,否
则师父见怪,可又吃罪不起。酒杯刚到慕容复面前,群弟子
便暴雷价喝了一声:“好!”有三个胆子特别小的,连这一声
采也不敢喝,待听得众同门叫过,才想起自己没喝采,太也
落后,忙跟着叫好,但那三个“好”字总是迟了片刻,显然
不够整齐。那三人见到众同门射来的眼光中充满责备之意,登
时羞愧无地,惊惧不已。
慕容复道:“丁先生这杯酒,还是转赐了令高徒罢!”说
着呼一口气,吹得那酒杯突然转向,飞向左首一名星宿弟子
身前。
他一吹便将酒杯引开,比之手指弹杯,难易之别,纵然
不会武功之人也看得出来,这酒杯一转向,丁春秋显是输了
一招。其实慕容复所喷的这口气,和丁春秋的一弹,力道强
弱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喷气的方位劲力拿捏极准,似
乎是以一口气吹开杯子,实则只是借用了对方手指上的一弹
之力而已。
那星宿弟子见杯子飞到,不及多想,自然而然的便伸手
接住,说道:“这是师父命你喝的!”便想将酒杯掷向慕容复,
突然间一声惨呼,向后便倒,登时一动也不动了。
众弟子这次都心下雪亮,知道师父一弹酒杯,便以指甲
中的剧毒敷在杯上,只要慕容复手指一碰酒杯,不必酒水沾
唇,便即如这星宿弟子般送了性命。
丁春秋脸上变色,心下怒极,情知这一下已瞒不过众弟
子的眼光,到了这地步,已不能再故示闲雅,双手捧了一只
酒杯,缓缓站起,说道:“慕容公子,老夫这一杯酒,总是要
敬你的。”说着走到慕容复身前。
慕容复一瞥之间,见那杯白酒中隐隐泛起一层碧光,显
然含有厉害无比的毒药。他这么亲自端来,再也没回旋的余
地。眼见丁春秋走到身前,只隔一张板桌,慕容复吸一口气,
丁春秋捧着的那杯中酒水陡然直升而起,成为一条碧绿的水
线。
丁春秋暗呼:“好厉害!”知道对方一吸之后,跟着便是
一吐,这条水线便会向自己射来,虽然射中后于己无碍,但
满身酒水淋漓,总是狼狈出丑,当即运起内功,波的一声,向
那水线吹去。
却见那条水线冲到离慕容复鼻尖约莫半尺之处,蓦地里
斜向左首,从他脑后兜过,迅捷无伦的飞射而出,噗的一声,
钻入了一名星宿弟子的口中。
那人正张大了口,要喝采叫好,这“好”字还没出声,一
杯毒酒所化成的水线已钻入了他肚中。水线来势奇速,他居
然还是兴高采烈的大喝一声:“好!”直到喝采之后,这才惊
觉,大叫:“不好!”登时委顿在地,片刻之间,满脸转变成
漆黑,立时毙命。
这毒药如此厉害,慕容复也是心惊不已:“我闯荡江湖,
从未见过这等霸道的毒药。”
他二人比拚,顷刻间星宿派便接连死了三名弟子,显然
胜败已分。
丁春秋恼怒异常,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挥掌便劈。慕容
复久闻他“化功大法”的恶名,斜身闪过。丁春秋连劈三掌,
慕容复皆以小巧身法避开,不与他手掌相触。
两人越打越快,小饭店中摆满了桌子凳子,地位狭隘,实
无回旋余地,但两人便在桌椅之间穿来插去,竟无半点声息,
拳掌固是不交,连桌椅也没半点挨到。
星宿派群弟子个个贴墙而立,谁也不敢走出店门一步,师
父正与劲敌剧斗,有谁胆敢远避自去,自是犯了不忠师门的
大罪。各人明知形势危险,只要给扫上一点掌风,都有性命
之忧,除了盼望身子化为一张薄纸,拚命往墙上贴去之外,更
无别法。但见慕容复守多攻少,掌法虽然精奇,但因不敢与
丁春秋对掌,动手时不免缚手缚脚,落了下风。
丁春秋数招一过,便知慕容复不愿与自己对掌,显是怕
了自己的“化功大法”。对方既怕这功夫,当然便要以这功夫
制他,只是慕容复身形飘忽,出掌更难以捉摸,定要逼得他
与自己对掌,倒也着实不易。再拆数掌,丁春秋已想到了一
个主意,当下右掌纵横挥舞,着着进逼,左掌却装微有不甚
灵便之象,同时故意极力掩饰,要慕容复瞧不出来。
慕容复武功精湛,对方弱点稍现,岂有瞧不出来之理?他
斜身半转,陡地拍出两掌,蓄势凌厉,直指丁春秋左胁。丁
春秋低声一哼,退了一步,竟不敢伸左掌接招。慕容复心道:
“这老怪左胸左胁之间不知受了什么内伤。”当下得理不让人,
攻势中虽然仍以攻敌右侧为主,但内力的运用,却全是攻他
左方。
又拆了二十余招,丁春秋左手缩入袖内,右掌翻掌成抓,
向慕容复脸上抓去。慕容复斜身转过,挺拳直击他左胁。丁
春秋一直在等他这一拳,对方终于打到,不由得心中一喜,立
时甩起左袖,卷向敌人右臂。
慕容复心道:“你袖风便再凌厉十倍,焉能伤得了我?”这
一拳竟不缩回,运劲于臂,硬接他袖子的一卷,嗤的一声长
响,慕容复的右袖竟被扯下一片。慕容复一惊之下,这一拳
打得更狠,蓦地里拳头外一紧,已被对方手掌握住。
这一招大出慕容复意料之外,立时惊觉:“这老怪假装左
侧受伤,原来是诱敌之计,我可着了他的道儿!”心中涌起一
丝悔意:“我忒也妄自尊大,将这名闻天下的星宿老怪看得小
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必以一时之忿,事先没策划万
全,便犯险向他挑战。”此时更无退缩余地,全身内力,径从
拳中送出。
岂知内劲一迸出,登时便如石沉大海,不知到了何处。慕
容复暗叫一声:“啊哟!”他上来与丁春秋为敌,一直便全神
贯注,决不让对方“化功大法”使到自己身上,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