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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发脾气,笑嘻嘻的向瑞婆婆等横了一眼,喝道:“你们
上来干甚么?是来恭喜我老人家收了个好徒儿么?”
瑞婆婆向木婉清一指,说道:“我们是来捉拿这小贱人,
给伙伴们报仇。”
南海鳄神怒道:“这小姑娘是我徒儿的老婆,谁敢拿她?
他妈的,都给我滚开!”
众人面面相觑,均感诧异。
段誉大着胆子道:“我不能拜你为师。我早有了师父啦。”
南海鳄神大怒,喝道:“你师父是谁?他的本领还大得过我么?”
段誉道:“我师父的功夫,料想你半点也不会。这《周易》中
的‘卦象’、‘系辞’,你懂么?这‘明夷’、‘未济’的道理,
你倒说给我听听。”南海鳄神搔了搔头皮,甚么“卦象”、“系
辞”,甚么“明夷”、“未济”,果然连听也没听见过,可不知
是甚么神奇武功。
段誉见他大有为难之色,又道:“看来这些高深的本事你
都是不会的了。因此老英雄的一番好意,我只有心领了,下
次我请师父来跟你较量较量,且看谁的本事大。倘若你胜过
了我师父,我再拜你为师不迟。”
南海鳄神怒道:“你师父是谁?我还怕了他不成?甚么时
候比武?”
段誉原是一时缓兵之计,没料到他竟会真的订约比武,正
踌躇间,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铁哨声,越过数个
山峰,破空而至。这哨声良久不绝,吹哨者胸中气息竟似无
穷无尽、永远不需换气一般。崖上众人初听之时,也不过觉
得哨声凄厉,刺人耳鼓,但越听越是惊异,相顾诧愕。
南海鳄神拍了拍自己后脑,叫道:“老大在叫我,我没空
跟你多说。你师父甚么时候跟我比武?在甚么地方?快说,快
说!”
段誉吞吞吐吐的道:“这个……我可不便代我师父订甚么
约会。你一走,这些人便将我们二人杀了,我怎能……怎能
去告知我师父?”说着向瑞婆婆等人一指。
南海鳄神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伸出,已抓住那使剑汉子
的胸口,身向左侧,右手五根手指揿住他头盖,左手右转,右
手左转,双手交叉一扭,喀喇一声,将那汉子的脖子扭断了。
那人脸朝背心,一颗脑袋软软垂将下来,他右手已将长剑拔
出了一半,出手也算极快,但剑未出鞘,便已身死。
这汉子先前与木婉清相斗,身子矫捷,曾挥剑击落她近
身而发的毒箭,但在南海鳄神这犹似电闪的一扭之下,竟无
半点施展余地,旁观众人无不吓得呆了。南海鳄神随手一抖,
将他尸身掷在一旁。瑞婆婆手下三名大汉齐声虎吼,扑将上
来。南海鳄神右足连踢三脚。三名大汉高高飞起,都摔入谷
中去了。惨呼声从谷中传将上来,群山回响,段誉只听得全
身寒毛直竖。瑞婆婆等无不吓得倒退。南海鳄神笑道:“喀喇
一响,扭断了脖子,好玩,好玩。老子扭一个脖子不够,还
要扭第二个。哪一个逃得慢的,老子便扭断他的脖子。”
瑞婆婆、平婆婆等吓得魂飞魄散,飞快的奔到崖边,纷
纷攀援而下。
南海鳄神连声怪笑,向段誉道:“你师父有这本事吗?你
拜我为师,我即刻教你这门本事。你老婆武功不错,她如不
听你话,你喀喇一下,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突然间铁哨声又作,这次却是叽叽、叽叽的声音短促,但
仍是连续不绝。南海鳄神叫道:“来啦,来啦!你奶奶的,催
得这么紧。”向段誉道:“你乖乖的等在这里,别走开。”急步
奔出,往崖边纵身跳了下去。
段誉又惊又喜:“他这一跳下去,可不是死了么?”奔到
崖边看时,只见他正一纵一跃的往崖下直落,一堕数丈,便
伸手在崖边一按,身子跃起,又堕数丈,过不多时,已在谷
口的白云中隐没。
段誉伸了伸舌头,回到木婉清身边,笑道:“幸亏姑娘有
急智,将这大恶人骗倒了。”木婉清道:“甚么骗倒了?”段誉
道:“这个……姑娘说第一个见到你面貌的男子,你便得……
便得……”
木婉清道:“谁骗人了?我立过毒誓,怎能不算?从今而
后,你便是我的丈夫了。不过我不许你拜这恶人为师,学了
他的本事来扭我脖子。”
段誉一呆,说道:“这是危急中骗骗那恶人的,如何当得
真?我怎能做姑娘的……姑娘的……那个丈夫?”木婉清扶着
岩壁,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甚么?你不要我么?你嫌
弃我,是不是?”
段誉见她恼怒之极,忙道:“姑娘身子要紧,这一时戏言,
如何放在心上?”木婉清跨前一步,拍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
个耳光,但腿上一软,站立不住,一交摔在他怀中。段誉忙
伸手搂住。
木婉清给他抱住了,想起他是自己丈夫,不禁全身一热,
怒气便消了,说道:“快放开我。”
段誉扶着木婉清坐倒,让她仍是靠在岩壁之上,心想:
“她性子本已乖张古怪,重伤之后,只怕更是胡里胡涂。眼下
只有顺着她些,她说甚么,我便答应甚么。这‘困’卦中不
是说‘有言不信’吗?既然遇‘困’,也只好‘有言不信’了。
否则的话,我既做大恶人的徒弟,又做这恶姑娘的丈夫,我
段誉岂不也成了小恶人了?”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好笑,便柔
声慰道:“你别生气,我来找些甚么吃的。”
木婉清道:“这高崖光秃秃地,有甚么可吃的?好在那些
人都给吓走了。待我歇一歇,养足力气,背你下山。”段誉连
连摇手,说道:“这个……这个……这万万不可,你路也走不
动,怎么还能背我?”
木婉清道:“你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肯负我。郎君,
我木婉清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却也愿为自己丈夫舍了
性命。”这几句话说来甚是坚决。
段誉道:“多谢你啦,你养养神再说。以后你不要再戴面
幕了,好不好?”木婉清道:“你叫我不戴,我便不戴。”说着
拉下了面幕。
段誉见到她清丽的容光,又是一呆,突然之间,腹中一
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得“啊哟”一声,叫了出来。这阵疼痛
便如一把小刀在肚腹中不住绞动,将他肠子一寸寸的割断。段
誉双手按住肚子,额头汗珠便如黄豆般一粒粒渗出来。
木婉清惊道:“你……你怎么啦?”段誉呻吟道:“这……
这断肠散……断肠散……”木婉清道:“啊哟,你没服解药吗?”
段誉道:“我服过了。”木婉清道:“只怕份量不够。”从他怀
中取出瓷瓶,倒些解药给他服下,但见他仍是痛得死去活来,
拉着他坐在自己身旁,安慰道:“现下好些了么?”段誉只痛
得眼前一片昏黑,呻吟道:“越来越痛……越痛了。这解药只
怕是假……假的。”
木婉清怒道:“这司空玄使假药害人,待会咱们去把神农
帮杀个干干净净。”段誉道:“咱们……咱们给他的也是……
也是假药。司空玄以直报怨,倒也……倒也怪他不得。”
木婉清怒道:“甚么怪他不得?咱们给他假药不打紧,他
怎么能给咱们假药?”用袖子给他抹了抹汗,见他脸色惨白,
不由得一阵心酸,垂下泪来,呜咽道:“你……你不能就此死
了!”将右颊凑过去贴住他左颊,颤声道:“郎……郎君,你
可别死!”
段誉的上身给她搂着,他一生之中,从未如此亲近过一
个青年女子,脸上贴的是嫩颊柔腻,耳中听到的是“郎君、郎
君”的娇呼,鼻中闻到的是她身上的幽香细细,如何不令他
神魂飘荡?便在此时,腹中的疼痛恰好也渐渐止歇了。原来
司空玄所给的并非假药,只是这断肠散实是霸道之极的毒药,
此时发作之期渐近,虽然服了解药后毒性渐渐消除,腹中却
难免一阵阵时歇时作的剧痛。这情形司空玄自然知晓,只是
当时不敢明言,生怕惹恼了灵鹫宫的圣使。
木婉清听他不再呻吟,问道:“现下痛得好些了么?”段
誉道:“好一些了。不过……不过……”木婉清道:“不过怎
样?”段誉道:“如果你离开了我,只怕又要痛起来。”木婉清
脸上一红,推开他的身子,嗔道:“原来你是假装的。”
段誉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但腹中又是一阵剧
痛,忍不住又呻吟起来。
木婉清握住了他手,说道:“郎君,如果你死了,我也不
想活了。咱俩同到阴曹地府,再结夫妻。”段誉不愿她为自己
殉情,说道:“不,不!你得先替我报仇,然后每年来扫祭我
的坟墓。我要你在我坟上扫祭三十年、四十年,我这才死得
瞑目。”木婉清道:“你这人真怪,人死之后,还知道甚么?我
来扫墓,于你有甚么好处?”
段誉道:“那你陪着我一起死了,我更加没有好处。喏,
我跟你说,你这么美貌,如果年年来给我扫一次墓,我地下
有知,瞧着你也开心。但如你陪着我一起死了,大家都变成
了骷髅白骨,就没这么好看了。”
木婉清听他称赞自己,心下欢喜,但随即想到,今日刚
将自己终身托付于他,他转眼却便要死去,不由得珠泪滚滚
而下。
段誉伸手搂住了她纤腰,只觉触手温软,柔若无骨,心
中又是一动,便低头往她唇上吻去。他生平第一次亲吻女子,
不敢久吻,便即仰头向后,痴痴的瞧着她美丽的脸庞,叹道:
“只可惜我命不久长,这样美丽的容貌,没多少时刻能见到
了。”
木婉清给他一吻之后,一颗心怦怦乱跳,红晕生颊,娇
羞无限,本来全无血色的脸上更增三分艳丽,说道:“你是世
间第一个瞧见我面貌的男子,你死之后,我便划破脸面,再
也不让第二个男子瞧见我的本来面目。”
段誉本想出言阻止,但不知如何,心中竟然感到一阵妒
意,实不愿别的男子再看到她这等容光艳色,劝阻之言到了
口边,竟然说不出来,却问道:“你当年为甚么要立这样一个
毒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