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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整个人虚脱得要爆炸一样。
每天的工作都是水平直线,一点兴奋也无,婚姻的无能、事业的无能,像盖大楼的打桩机一样,毫不容情的袭
来。
回家前,老婆早就打电话催他准时回家,今天小姨子来家作客。老婆家族观念很重,她为她家族的任何牺牲都
心甘情愿,伟生所以有些甜头,也无非在她家人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让老婆很有面子。
每次伟生都为自己陪着笑脸叫屈,老婆的家族太大了,他对送往迎来已经厌烦到极点。
尤其面对蝗虫过境的灾情,他处理善后一丝也不快乐,洗碗槽大堆杯碗盆瓢,油腻腻的碟子像一辈子都洗不干
净。他每次建议老婆用免洗餐具算了,老婆坚持不肯,「我一早上菜场买菜煮菜都不嫌累,才几个碗你就不情愿。」
他没话可说,越洗越一肚子窝囊,谁叫他天生怕老婆,一辈子翻不了身。
「姐夫回来了!」
小姨子迎面亲切的问候,老婆家人中,只有小姨子最善体人意,平常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少与家人来往。
偶而与老婆打电话,多是中部乡下的岳父岳母有事交代,或她从中部回来,家里托她带些土产来。
「怎幺有空来?」伟生换了拖鞋,放下公文包,亲切的问。
「该结婚了吧,有没有对象?」
虽然他有些厌倦老婆的家族,但对这位年轻的小姨子却格外和颜悦色。
老婆听到门铃,从厨房探出头,看到伟生劈头就说:「怎幺现在才到家?」满脸的不高兴。
「今天下班比较晚,车子又挤不上,懒得和人凑热闹,等稍微空了才上车,所以晚了。」伟生有点心虚。
「你就是死脑筋,挤一点有什幺关系?」
老婆边埋怨的关上厨房门。
伟生松了口气,结婚多年,怕老婆成了习惯,若不是小姨子在家,老婆不会这幺轻易过关。其实伟生实在没什
幺可挑剔的,除了有些懦弱,平常日子总是准时上下班,每个月薪水如数交给太座,无不良嗜好,同事戏称他是「
好好先生」,一个好字是恭维,两个好字是讽刺,「乖宝宝」是暗地里对他的称呼。伟生并不引以为忤,他有自知
之明,一向循规蹈矩惯了,况且,要叛逆多少需要本钱。「男人呀,要看紧一点」,老婆不止一次提醒小姨子,伟
生每次都不以为然。
小姨子永远神色自若,伟生一肚子呆滞,见了她彷佛不快一扫而空。
趁着老婆在厨房忙,他可以摆出姐夫的样子,把小姨子端详个够。
伟生舒适的坐在沙发上,伸伸懒腰,擦了擦眼镜再戴上。小姨子适时端上一杯茶,伟生连说几声「谢谢」,老
婆家里仍保留传统女人美德,若不是老婆刁蛮一点,平心而论,贤妻良母当之无愧。只是同样一杯茶,小姨子的侍
候却格外不同。
「有男朋友吧?」伟生问。
「还没有。」
「别眼界太高,以后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了,为什幺女人一定要嫁人,现在单身贵族多得很呢!」
伟生没听进小姨子的话,只「对!对!」的应了。他发现小姨子今天穿一袭黑色洋装,黑色丝袜称着均匀的小
腿,脱下鞋的脚踝,裹着一层轻盈的性感。伟生忽然间有些紧张,心跳一下子不安起来,内分泌增加许多。
「姐夫,你怎幺了!」小姨子问。
只一剎那,伟生把视线转移到小姨子柔和的脸上,「没什幺,大概上班太累了。」伟生突然一阵凄凉,如果老
婆换成了小姨子,小姨子的温柔体贴会让自己更爱回家,但天底下的事总是觉悟太迟,一晃婚姻七年,什幺遐思都
没有了。
餐桌上,伟生有意无意的招呼小姨子,殷勤款待的老婆一点也察觉不出伟生的异样,直到小姨子说「太晚了要
回宿舍」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伟生闪过失望的神色,等小姨子一走,伟生就像泄气的球,刚才谈笑风生的兴致立刻
消失。男人的生龙活虎常在看到喜欢的女人,等到激情一过,便什幺都没有了。
老婆可从来没想到伟生会对自己的妹妹有兴趣。
老婆一直对这小她二岁的幺妹有歉意。家里兄弟姐妹十个人,属她和幺妹最小,妹妹长得可爱甜美,小时候大
人出门逛街照相都带着她,买漂亮衣服也只有她,最小的女儿获得最多的宠爱,倒数第二的自己却被忽视冷落了。
小时候她常不平衡,遇到和幺妹争吵打架,她总要弄到妹妹哭了才算,她谁都能让,只有幺妹是不让的。
但事过境迁,求学在外,自己结了婚,而幺妹读了师大,毕业后在国中教书,一年一年过了,三十好几仍小姑
独处。幺妹太静,性格内向,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点也不在意。为了怕幺妹生活太单调,她常要幺妹来家坐坐,有
时候也关心得过头,像要弥补小时候她的不是。
万万没想到伟生会对幺妹有意思,好兔不吃窝草,男人哪,就是这点可恨,他们是近水楼台,一点原则也没有。
那一夜,老婆和伟生各怀鬼胎,老婆试探性的要和伟生亲热,伟生推说上班太累,翻过头去,不一会便打鼾沉
睡。
从此,老婆再也不邀请小姨子来家里,小姨子的婚事她不再过问,连有事都以电话联络,在咖啡厅见面,碰面
时也避开提到伟生,甚至听到幺妹说「姐夫」两个字时都会神经紧张一下。
倒是伟生常常提起小姨子:「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怎幺许久都不来家玩了」,老婆支吾的响应,心里却恨
得咬牙。幺妹一丝也不觉得异样,生性寂寞惯了,从不觉得有什幺不妥,也不在意别人。
倒是伟生心里少了什幺,他爱情的遐思,彷佛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接不下去。中年男人的恋爱,一天可以有好
几次,随时随地,但三秒钟就结束了。
(※谨按:本文作者孔维勤,笔名天官赐,现于台湾新埔技术学院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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