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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头愣了一会儿。黑子是我几个死党之一,不会没事拿她开玩笑。于是赶紧拨许丽娜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打到家里也没人接。想到自己来包头出差三个多月,就没怎么和她联系,心里也有些歉然。不过我们相处这么久,她身体健康没病没灾的我就想不出能有什么大事。如果是她有重要的家庭成员去世那也轮不着我操心张罗,名分还没到呢。我胡思乱想了半天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订好了明天回深圳的机票。
我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就坐在了技术开发部,准时上班的马副主任特别奇怪——我向来是九、十点钟才晃进来,听说我家里有事中午就要走,他赶紧陪着我跑财务取支票。临别的时候还一个劲嘱咐我路上小心,作为我这辈子见到的唯一一个老实人,他让我印象深刻。
第一部分第3节 窒息
在飞机上我时梦时醒,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这使得我像跑了场万米一样感觉虚脱。从闸口出来的时候许丽娜正在那里等我,热切地向里张望着,而黑子在一边闷头抽烟。作为一个疲惫不堪的回乡者我无暇顾忌他们之间这种奇异的不协调,当许丽娜娇媚的脸蛋迅速贴近的时候我正因为恶劣的休息昏昏沉沉,只能勉强挤出个微笑。
其实一切似乎都很美好,黑子和从前一样把那部破切诺基开得飞快。在回家的路上许丽娜像只猫似的腻在我怀里,手不规矩地在我身上乱摸。我注意到黑子根本没有从观后镜里看我们一眼,只是专注地盯着路面。
这么点蹊跷没有逃脱我的眼睛。我似睡非睡靠着座位,目光停留在许丽娜长长而散乱的头发上。她的脑袋在我胸口乱蹭,一只手已经伸进我的怀里了。我感觉小腹热烘烘的有那么一股子热气直往上窜,这时她也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我忽然觉得这三个月的分别实在太久了。
回到家我把门反锁,抱起许丽娜就往床上扔,连澡都没洗。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大汗淋漓地交织在一起,吸顶灯整夜开着,而窗户和门一直关闭。我们像欲罢不能的插头和插座,插在一起让电流通过彼此的身体而达至巅峰,然后虚脱地拔开,等到欲望一点一点地重新聚入,我们又插在一起。在偶尔的幕间休息中,我们赤裸着身体,冲进浴室、打开冰箱、在凉爽的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或者滚来滚去。我抓起丰满而娇小的许丽娜,像沙包一样往床上扔,往沙发上扔,往地板上扔,或者把墙撞得砰砰直响。她则像愤怒的母猫一样扑过来,紧紧地箍住我的脖子或者腰,摇晃彼此的身体,长长的指甲在我身体上划出浅浅的血痕,散发出火辣辣的微痛。她在没完没了的晃动中不停发出沉重的喘息,直到这样的呼吸变成呻吟和无法抑制的尖叫,充斥于这个封闭而光线雪亮的空间。
终于我们渐渐平静下来。汗水从许丽娜紧绷的皮肤上滚落,她微微昂起头,把湿淋淋的头发用手拂到后面,看着我笑。而我靠着墙壁坐在木地板上,凝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刚才那样的举止很好看,也许是因为她的脖颈修长,肩头圆润。许丽娜的皮肤有些黄,但是散发着富有弹性的色泽,总是让我想到阳光,哪怕是在这样灯光惨白的屋子里。
四周的空气浑浊而沉重,充满了彼此下体的气味,肉乎乎滑腻腻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懒懒地抬了抬胳膊,许丽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猜想她可能也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她从床头的牛仔裤里掏出我的红梅甩手扔过来,又从台灯旁拿过她自己的伊夫•;圣洛朗香烟,悠闲地点了一颗。
我没有立刻点燃自己的,而是呆呆地看着她。她的手轻轻仰着,长长的圣洛朗优雅地夹在手指之间,青色的烟雾袅绕升腾。我忽然想到两句诗:“我的身体/在她手上姿势优美地燃烧着”。
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想出两句诗,我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心事重重地看着许丽娜,发觉透过烟雾,她也在看着我。终于,我清了清嗓子,装坐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事情,是不是该跟我说说?”
她好像很奇怪,怔了一怔,说:“没什么啊……一切都很好啊……嘻嘻,就是有些想你啊,傻瓜。”她堆出个笑脸,目光闪烁不定,两条腿似乎很轻松自在地前后摆动,敲打着床沿。
一种深刻的疲惫袭来,我于是也冲她笑笑。许丽娜的面容和双眼在烟雾后面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仿佛非常遥远。
空气沉闷不堪,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仿佛死水中的鱼,于是努力站起身来,穿上牛仔裤。
“你去哪儿?”她问,“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你睡会儿吧,我知道你被我折腾得不成了……”我懒懒地往外面走,没有回头。
很奇怪这次许丽娜没有精力充沛地反击,而是也很懒散地说:“那好吧,我睡会儿,晚饭我不吃了。”
“成~~……”我拉长了声音答应,脚步沉滞身体摇晃着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我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你开窗睡吧,这房间里空气太差了。”
说着这些,我已经走出了门,并没有听见她回答什么。也许,她根本没有听见。
第一部分第4节 见面(1)
外面是很好的阳光。我站了一会儿才适应强烈的光线,接着,贪婪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精神百倍,心情愉快。这种感觉让我自己都不可理解。这个时候我似乎应该疲倦和悲伤才对,可是见鬼,我一点都没觉得。温暖的光线让我每个毛孔都舒适地张开,清新的空气从它们之间穿过,我的状态是再好也没有了。
我表情轻松地在大街上溜达,努力维持着这样自由自在的状态,但是内心里依然清晰地看见自己仿佛正在风化的石头,一瓣瓣裂开,噼啪的轻响顺着神经游走,进入四肢百骸。
哦,忘了说,我是一个诗人,确切地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诗人,网络诗人。因此我有理由认为这样的多愁善感周期性地袭击自己是很正常的——它和女性的例假一样不断来访,不过我的情感月经来得更不确定一些。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做点什么来排遣一下,无论什么都可以——否则我不知道自己终将干点什么疯狂的事情出来。
正当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急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叫“天行者”的网吧像救命稻草一样进入了我的眼帘。
我冲了进去,迫不及待地在各个聊天室里东张西望,企图发现个把两个我熟悉的坏人。但是一个也没有。在这个中国南方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像工蜂一样勤劳地挣钱,不知死活。这个时间段和我一样人生目标茫然,挂在网上的是少而又少。就在我打算绝望地重新潜入哀愁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卓尔不群的自建聊天室“人淡如菊”。
里面只有张力一个人在。
“嗨。你又出现了。”他很高兴地和我招呼,仿佛一点不介意我突然杳无声息这么久。
想到这么久一直没联系他,我心里有些歉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怎么不说话啊?最近过得好不好?很忙吗?”他很快又发来消息。我发现他说的话里总是充满了问号,仿佛昨天才钻出贝壳。不过,也许他把我看成很好的朋友,我对自己说,并且为自己阴暗的猜疑心理感到羞愧。
“哦,没什么,最近实在太忙,”我赶紧解释,然后说,“唉,其实我并不是很好,内心充满了哀愁。”
他打出一连串的哈哈,显然乐不可支,大概觉得我的话是一种有意夸张的故作姿态。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见我没有说话,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感情受到伤害了?”
“没有没有,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怎么会遭到那样的打击。你知道我一向总是忙于做美眉们的说服工作,让她们迷途知返离开我的。”
“哈哈,你别逗了。你这人就这样,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受伤严重还爱装个好汉。”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我有些纳闷,有些后悔那两天和他交心太多,这无疑是个聪明的家伙——和聪明的人聊天总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你知道。
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讽刺和挖苦当然也是我在网上最常做的事情。我们在这个聊天室里唇枪舌剑,互相嘲笑对方暴露的所有不堪。这么说着说着,自己的心情竟然渐渐好了起来。
斜斜的夕阳通过宽大的落地玻璃透射进来,因为反光的缘故,我的屏幕开始看不清楚了,正好自己有些累,他好像也是的,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把显示器往旁边转了转,让自己可以看得更清楚,然后不经意打下了一句话——这句话对我的影响我在生命中以后的日子里将深深体会到。
“时间不早了,一起喝酒吧。”我说。
“呵呵,好啊。你掏我到包头的机票钱吧?”
“成。知道振兴路口那个独一处吗?六点半飞机准时在那里起飞。我就坐露天那个靠花坛的座位——景观比较好。”
他意识到我已经和他处于同一个城市,沉默了半晌,然后给了我一个极其简单的回答:“好。”
半个小时后,这个叫“独一处”的中档饭馆的露天桌椅之间,我坐在自己惯常的那个座位,抬头眯着眼看即将落下的夕阳,它给这个城市所有的物体都留下了长长而浓重的影子。我对面和侧面的座位都空着,原来许丽娜和黑子经常坐在那里。这儿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涮羊肉的味道。老板娘施施然走过来,认出了我,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笑嘻嘻地问:
“干哈去了,老没见了?”
“是啊,最近比较忙,嘿嘿。搔瑞,搔瑞啊。”
“还是老规矩……咦?就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