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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和王坦之同去造访郗超，傍晚还未见到人。王想不如回去算了，谢
说：“不能为了活命而稍为忍耐一下吗？”
三十一
支道林离开首都回会稽，当时名流都齐集征虏亭为他送行。蔡子叔先到，
座次靠近林公。谢万石后来，坐得稍为远一点。蔡暂时起身，谢就移到他那
里。蔡回来时，看见谢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就把谢连同坐垫一起推翻在地，
自己归坐。谢的帽子、发巾都跌落下来，于是慢慢站起身，把衣冠整理毕再
就座。神色很安静，毫无发怒或懊丧的样子。坐定后，对蔡说：”你真是个
怪人，几乎弄脏了我的面孔。”蔡回答说：“我本来就不为你的面孔考虑。”
以后两人都不对这件事介意。
三十二
郗超尊崇释道安的德望，送去一千斛米，并且还写了一封长达数纸的书
信，表示诚恳的心意。道安回信，直截了当他说：“承送米，更加觉得‘有
待’是麻烦。”（按：《庄子·齐物篇》云：“吾有待而然者耶？吾所待又
有待而然者耶？”这里借用“有待”一词，谓得了米，就要等待别人的求助，
本身便是麻烦。）
三十三
奉被免去吏部尚书，起程回会稽，往东行，正遇上谢安出任桓温司马，
经建康往荆州，向西行。两人在西冈相逢，既因远别，停舟三日，共话离情。
谢安想安慰几句关于谢奉免官的事，话尚未出口，就被谢奉用别的话岔开了。
虽在途中同住两夜，一直未说到这件事。谢安深恨自己未能把心里的话说出，
对同船的人说：“谢奉真是奇特之士！”
三十四
戴逵从会稽出来，谢安去看他。谢本来轻视戴，见了面，只和他讨论琴
书，戴毫无保留地谈琴书，谈得妙极了。谢安于是才知道他器量悠远。
三十五
谢安和客人下围棋，一会儿，谢玄从淮上派遣的信使到来。谢把书信看
完，未说什么话，慢慢地转向棋盘。客问淮上胜负如何？谢回答说：“孩子
们已把敌人杀得大败。”他说话时的神色举止，和平常一样。
三十六
王子猷、子敬兄弟同坐在室内，屋上忽然起火，子猷急急忙忙逃避，连
木屐也来不及穿。子敬神态安静，慢谩地叫侍从的人把他扶出去，和平日没
有什么不同。大家就这件事评定两王的器局和神态。
三十七
荷坚侵犯都城附近，谢安对王于敬说：“可和当权的人一起了却这件事。”
三十八
王僧弥，谢玄，同在王荟那里作客，僧弥举起酒杯向谢说：“敬使君一
杯！”谢说：“可以。”僧弥突然气势汹汹他说：“你本来是吴兴溪中钓碣
（按：谢玄小名遏，遏与碣音同）罢了，哪敢这样胡说八道！”谢慢慢地鼓
掌笑着说：“卫军（指荟），僧弥太不讲礼貌，竟居然侵凌上国。”
三十九
王珣做桓温主簿，既承父兄名籍，兼有好声誉，桓很尊敬他的门户，认
为是府中最符众望的人。王珣初来时礼节上出了点小小差错，却神色不变。
座上客人有讥笑他的，桓公说：“不然，看他的神情，必定非凡。我当试他
一试。”后来因月初集会，王和同僚们一道伏在阁下，桓从里面骑马冲撞过
来，两旁的人纷纷跌倒，王却不动。于是声价倍增。都说这是宰辅的器量。
四十
太元末年，扫帚星出现。孝武帝心里很烦恼。夜间，在华林园饮酒，举
杯嘱星说：“长星，敬你一杯酒。自古以来，什么时候有做万年天子的？”
四十一
殷仲堪有熟人撰写了一篇赋，是属于束皙所写的游戏文章之类。殷认为
作者很有才华，对玉恭说：“刚才见到一篇新作品，极可观。”说着，就从
手中包中取出。王读时，殷在一旁笑着，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王读完后，
不笑，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是用如意把它弄平而已，殷觉得很不是滋昧。
四十二
羊绥次子羊孚，年轻时就有才气。与谢混相好。有次曾在早晨到谢处，
尚未进食，不久，王齐、王睹也来了。彼此不相识，王看羊不顺眼，想使他
走开。羊看也不看，只把双脚架在几案上，吟咏顾盼，十分自得。谢同王略
为应酬几句，便回过身来和羊孚谈论、赏析。这时，王才觉得羊是奇特之士，
便和他一起说话。一会儿，摆设饭食，主人殷勤招呼羊孚，两王却得不到吃
的。羊见到食物，只顾大口大口的尽量吃东西，不说什么话。吃完，就起身
告退，苦苦地留他也留不住。羊照直说：“刚才不听从尊命离开这里，只是
因为肚子还是空的。”所说的两王，是孝伯的弟弟。
识鉴第七
识鉴，指识见高明，能够洞察事物，鉴别人物，往往带有预见性。
一
曹操少年时见到乔玄，乔玄对他说：“天下正在战乱中，各路英雄，互
相争夺，拨乱反正，不是你，还有谁？不过，你是乱世的英雄，太平盛世的
奸贼。可惜我老了，看不到你富贵，让我把子孙托付给你吧！”
二
曹操问裴潜说：“你以往在荆州与刘备共处，你以为刘备才能如何？”
潜说：“倘若刘备在中原，只能扰乱人民，不能治理；如果在边远险阻地方，
足够做一个独当一面的霸主。”
三
何晏、邓飏、夏侯玄都愿意结交傅嘏，但嘏没有答应，他们就通过荀粲
去致意，粲对嘏说：“夏侯太初是一时的豪杰，倾心于你，你却不愿意，（我
看）合作是件好事，事业就会成功。不合将会产生嫌隙。两位贤人和穆相处，
是国家的幸福，这就是蔺相如所以甘居廉颇之下的原因。”傅嘏说：“夏侯
太初志大心力不足，能够取得虚名，真是所谓利口倾覆国家的人。何晏、邓
飏，有所作为，但是过于急躁，而且博而寡要，又好财货不知节制。喜欢与
自己观点相同的人，排斥异己，爱说话，却嫉妒能力比自己强的人。多说话
就多召祸，嫉妒别人就孤立了自己。依我看来，这三位都是败坏道德的人。
远远地离开他们，尚且怕遭到祸患，哪里敢去亲近他们呢！”他的话后来都
灵验了。
四
晋武帝在宣武场讲武，目的是想偃武修文，所以亲自光临，并召集朝廷
全体官员，山涛认为这样做不恰当。因此对几位尚书讲述古代孙（武）、吴
（起）用兵的本意，从而探讨其中的道理。座上的人听后，无不叹赏。大家
都说：“山少傅一席话，是天下的名言。”以后八王骄奢凶横，构成祸患，
以致寇盗处处啸聚。地方政权由于没有武备，无法制服，变得越来越不可收
拾。（形势发展）都如山涛所言。正因其如此，当时的人都说：“山涛虽不
学孙吴兵法，却与孙吴所阐明的大道理暗暗相通。”王夷甫也叹息说：“山
公与大道暗合。”
五
王衍的父亲王乂，做平北将军，有公事命令儿子去办理，有人不同意，
却无法阻止。其时，王衍在京师，坐车去见仆射羊祜、尚书山涛。衍那时不
过十三四岁，容貌才华都与众不同。说话既爽利，对事理又很明白。山涛感
到十分惊奇。衍出去时，还再三看着他，并且叹息说：“有个象王夷甫这样
的儿子就好了！”羊祜说：“（将来）乱天下的，一定是这个人。”
六
潘阳仲看见年轻时的王敦，便对他说：”你蜂目已露，但豺声尚未响亮，
必然能吃人，但是也会被人吃掉。”
七
石勒没有念过书，不识字，叫人读《汉书》给他听。当听到郦食其劝汉
高祖立六国后裔，并刻好了印，准备交付使用时，大吃一惊，说：“这种做
法是错误的，将来怎么会取得天下？”至听到留侯谏阻汉高祖这样做，便说：
“全靠有这一着罢了！”
八
卫玠五岁，聪明伶俐，逗人喜爱。他的祖父太保卫玠说：“这个孩子与
别人不同，可惜我老了，看不到他长大成人。”
九
刘琨说：“华轶的见识才能不足，但刚强果断有余。”
十
张翰被任命做齐王东曹掾。在洛阳时，见秋风起，因而思念家乡吴中的
菰菜羹、鲈鱼脍，说：“人生最宝贵的是适意。怎么可以离开家乡几千里路
出来做官以博得名和利呢？”于是辞官南还。不久，齐王就失败了。当时的
人都说张翰能见幾。（按：“见幾而作，不俟终日。”语出《易·系辞》。
幾者，微也。见幾是说在事物处于萌芽状态时就能见到。）
十一
诸葛恢最初来到江左，自名为“道民”。名气仅亚于王导、庾亮。先做
临沂县令，王导对他说：“您会做黑头公。”（意思是说：头发未白能登三
公之位。）
十二
王平子向来不把侄儿王眉子当作智者，说：“（这人）志向大过他的器
量，必然会死在山坞堡垒间。”（按：魏晋时天下大乱，各地上豪往往聚众
筑坞自守。）
十三
王敦起兵下建康，杨朗苦苦劝阻他，不听。于是杨转而替王敦卖力，乘
坐“中鸣云霞车”冲向前方，说：“听到我的鼓响，就发起冲锋，包你一仗
成功。”先是王敦握着他的手说：“事情成功，就用你做荆州刺史。但过后
却忘记说过这话，任命他做南郡太守。最后王敦以失败告终。晋明帝逮捕了
杨朗，想把他杀掉。但不久明帝便去世，因此杨朗免除一死。朗后来兼尚书
省三公曹，任命了几十个人做属吏。这些人最初都是无名之辈，结果均受到
重用，名闻于世。因此，当时号称杨朗善于知人。
十四
周伯仁的母亲，在冬至那天（举行家宴），拿酒赐给三个儿子喝。她说：
“我原先以为过江后没有地方可容身，幸而你周家有灵相，使你们兄弟都在
我膝前，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周嵩起身跪在母亲膝前流泪说：“（事实上）
并不象母亲讲的这样好。哥哥伯仁为人志大才短，有很大的名气，却识见不
足，而且喜欢当别人倒霉的时候踩上一脚，这不是保全自己的大道啊。我生
性耿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