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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老式的剃须刀,还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买的。已经记不得花了多少钱,总之当时用 的人并不多。之后,结婚,生子,升职,加工资,时间像被压缩过的饼干,只能容你不假思 索地把它吞下去。这套耗时又费力的剃须刀只能收了起来,改用更方便的电剃须。
男人其实长大以后就没有太多玩具了。有人爱车,有人爱女人,可这些都不是可以轻松 到手的,并且也太费周章和精力。由此可见,大多数男人和我一样过着乏味平庸的生活。他 们喝酒解闷,他们吸烟,偶尔挥霍钞票找乐子。可当房门闭上,灯一关,黑暗里的男人就会 原形毕露了。他们脆弱,他们敏感,他们自慰。像女人那样哭。
我再次找到了它,这令我想起年少时父亲给我买的玩具被兄长抢去又失而复得后自己的 痛哭流涕。当我小心翼翼地把盒盖打开的时候,翻盖内嵌的玻璃镜子还是猝不及防地闪了我 一下,我的手打了个颤,差点把整个盒子掉地上。我警惕地注视着卡在那块玻璃里的男人在 不停地上下晃动直到完全停下来,他盯我的眼神有些黯淡无助,憔悴乏力。
我已经不太习惯用不装电池的剃须刀了,刮左面颊的时候恍惚了一会,不小心给划了道 不长的口子,血顺着就流了下来,刀片上也有一些。我盯着刀片口发愣,一直在猜想,刀片 怎么会有血渗出来的。出门逛街的时候,我的脸上多了块邦迪。
儿子小时候虽然笨笨的,又不太爱说话,但是很贪玩。
他经常换军帽,缠着我给他买玩具枪,突突响还能在枪口冒火星的那种。有一次在火车 站候车室等车,他穿戴配备齐整,挺像那么回事地站得笔挺,嘴里不停喊着“小八路,加油 ,小八路,加油”,表情严肃得不得了。围观的人都笑个半死。我一直不清楚,他是从哪学 来这么一句的。哈哈,还真是挺逗的。
上小学五年级,儿子不再喜欢枪啊,军帽什么的了,和我的话渐渐多起来,老跟着我这 啊那地转,甩都甩不掉。街坊们一看到我,就会习惯地往我身后瞅,然后拿我儿子开玩笑。 起初,儿子听人说他,会把整个脸都憋紫了,拿两眼睛黑黑地盯着我向我求助。时间长了, 他也就不那么害羞和紧张了。但只要又看到熟人了,他会停住不走,等我走出十来步,一见 熟人走开了,他马上撒开腿跑,直到又追上我。他还装着没事人一样,憋着气,好让我没察 觉他实际上已经气喘吁吁了。我也很配合,从来不回头看,假装继续往前走。可他越是忍着 越喘不上气来,老是在我背后小声地咳嗽半天。
我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跟着我,怕被我这么一问,他会出别的什么漏子来。他的性子和我 一样倔。
秋天就快到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把整个夏天都错过了。
想想,我从所里离开已经有足足一百天了。一百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什么也没做,就 这么过去了。当然,对我这种年纪的人来说,时间是无所谓多少和长短的了,生活的意义全 在继续两个字了。
这一百天里,我偶尔会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他。有时候是半夜醒来,除了我自己粗重的 喘气声,四下死一样的沉寂。好像追过逃犯似的,全身大汗淋漓。漆黑里,我感觉不到自己 的存在,仿佛有另外一个旁人藏在我身体里呼吸,突然直起身坐了起来,僵硬了好久,又突 然倒下来,压在我身上,酸疼得厉害。
他在叫我爸爸。
第四部分第33章 栀子花开(1)
看门的老头一连好几天没出现在传达室里喝茶了。
我走近的时候,补鞋的女人被吓了一跳,呀地叫了一声,头往我这边甩了一下,又沉了 下去,继续拿钻头在鞋底上扎洞穿线。我装着没注意,呵呵了两声,搭讪几句后,就坐了下 来,说自己右脚的鞋底有些脱落,麻烦她给钉几下。
她的头一直低着,应我话的时候也没抬起来,可能是刚才被吓着了的缘故。我只能看见 她的头发,发质不太好,分叉得厉害,末梢有点黄。气氛有些闷,所以我不停的隔半分钟左 右,就说一句不着痛痒的话。她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几声,作为配合。
说话的间隙,我在推测她的年龄,身高,面部特征,婚否,有没小孩,经济状况等等。 虽然她一直坐着,而且头发几乎把整个脸都遮住了。但我想,自己的推测应该不会有太大出 入。我感觉像在估量与某个案件相关的重要知情人,有那么一股子劲又上来了。 从我坐下,到我把鞋重新穿好,整个过程约摸只用了三分钟。
我走开了。
五
我来的时候,补鞋的女人已经收起摊子,走了。
曾经照耀过她头发的街灯,现在被一片枫树叶子挡去了大半,巨大的影子把每个从它底 下经过的人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在它透亮的影子里,我注视着它透亮的经脉和灯光穿过后透 亮的色彩,我想,它也许就要掉下来了。因为在那团暧昧的光线里,它显的过于单薄脆弱了 。也许某只蚊蚋薄翅的碰触就可以让它掉下来,也许一阵风。
时间过去很久,我就像个傻瓜一样,执拗地仰着脖子,眯起眼睛,站在它的阴影里,等 待它的落下。直到有人叫了一声,下雨了。呼啦啦,街上的人马上都跑动起来。我被人迎面 撞了一下,碰着了膝盖,随后整个人一软,重重地趴地上了。
接着有几个人从我身上跳过去,脚脖子被踩了几下,我吃力地想站起来,可怎么也动弹 不了。我的脸朝下,紧贴着燥热的水泥地面,感到有几粒砂石嵌到肉里去了,麻麻的,很疼 。我想我的脸大概已经给焙烤熟了,已经能闻到烧焦的味道。我很想大叫几声,可就是喊不 出来,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张嘴,整个人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上气不接下 气的咳嗽把我吓怕了。我突然想,如果我就这样被踩死或烤死了怎么办,我死了该怎么办。 死了以后真会有魂灵之类的东西从七窍里散溢出来吗,或者魂魄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自 己软绵绵地爬起来,然后看着自己地上委屈的尸体默哀。
第四部分第33章 栀子花开(2)
我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付补鞋的钱,不清楚是那个女人没问,还是自己忘了,又或者 两个都是原因。我转头往回走。走到半路的时候,雨突然就下起来,街上的行人本来就已经 没多少了,雨这么一下来,更是寥寥无几,全都不知用了什么遁地法,一下子全消失了。好 像这原本就是一座空城。我想,干脆回去吧,女人肯定早收摊了,改天经过还她钱就是了。
我已经往回走了那么几步,可到底还是折转身来了,继续朝回去的路走。街道的两旁全 无可以遮蔽雨水的角落,因于这突然的降雨,夜转而有些亮和嘈杂起来,但穿过了这亮光与 喧闹,夜却愈加显得黑且沉寂。
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在行走,是否在睁眼,是否在瞌睡,是否在活着。充耳的雨声 ,冰冷犀利地落地,每一声落地都干脆坚硬。雨幕的蒙障里,有些无声的东西在游走,以一 种极快而又极慢的速度向我逼近。它有时是一股强大的推力,要把整个人掀翻在地;有时它 又像一种磁石的莫名吸引力,将人牢牢地抓住往前拖……
我听到哭声,像孩子的声音。
我看见一个女人在街灯里的叶子上旋转着她的脚尖,叶子掉了下来,于是她便像个仙女 似的飘落在地面。一落地,她就成了个哭泣的小孩,咿咿呀呀地跑远了。后面追着两个裸体 的警察,其中一个闭着眼,还在打瞌睡。没跑出多远,他们就被一个大红塑料碗给扣住了, 翻开碗,露出来一枚发亮的硬币,它哐当一声往上跳,然后又哐当一声跌落在一个乞丐的手 掌心里。老乞丐慢慢地把掌心紧紧合拢,打了声哈欠,声音很大,于是我又醒了过来。
……
栀子花开——关于童年的伙伴
作者:好孩子蝈蝈
我关于小学的大部分记忆是——我坐着,在操场一边中间偏右的一株大树下。阳光从叶 缝里穿过来小块小块地照在我身上,操场上的喧闹声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响。那个时候的女孩 子们都在以不可理喻地热情跳着橡皮筋。她们下课跳,放学跳,回家了把橡皮筋绑在桌腿上 还接着跳。不知道是谁的花裙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跳动着,那么耀眼。但我从来都是不 会跳橡皮筋的,因为我总是踩着绳子然后被首先从游戏里淘汰,那让我在小学里无可救药地 陷入自卑当中并有了独自啃手指的习惯。
那时只有栀子也不跳橡皮筋,她坐在秋千上,荡得那么高那么高,太阳都被她挡在了身 后,照得她身上亮堂堂的。她总是说当她荡秋千荡得足够高并且翻过秋千架,也就是影子消 失的那一刻,她就能一样进入另一个时空。像坐火车一样。
我一直相信栀子是个神奇的孩子,至少比很多在老师面前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比划着双手 说话的小孩聪明。例如她很早就知道天空是高得没有顶端的,这问题我就始终没想明白,怎 么能没有顶呢,如何能高得没有尽头呢,没有尽头的东西就等于不存在了啊。
我很早就听说过栀子的妈妈,我的记忆中她是个皮肤白腻的中年女人,栀子说那是因为 她在用一种含汞的廉价护肤品。听其他的一些大人说栀子的妈妈年轻时长得很漂亮,有很多 追求者,他们在她上学的时候就围绕着她,后来他们在她身边蹲成一圈,她站在中间像个公 主,却不知该挑哪个好。于是她始终没有嫁给谁,后来那一圈人越来越少,她才选择了很平 凡的栀子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