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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国家关于毕业分配的政策规定,本属于照顾对象,是可以留在哈市的,但是却把她分配到呼玛。政治的强制,她不得不表示以国家利益为重、服从分配。到呼玛之后,她努力工作,并在那里结婚生了三个女儿,有心想在那里干一辈子,无奈她的鼻子不为她争气,却令她怄气。她患有严重的鼻窦炎,一遇冷空气侵袭,鼻腔就奇痒难受,只得戴上口罩,从深秋开始,直到翌年的五月。八个月戴着口罩过日子,其痛苦可想而知。我很理解这种难处,便一再跟当时呼玛教育科长说情,请他把她放回哈市。就这样,L君又找别人做她丈夫来哈的工作,终于举家来到了哈尔滨。L君夫妇在我从牛棚回家后不几天,正是春节当局对我特别注意的时候,来我家看我的为数不多的几家人之一。此后,她经常领着一家来串门,常常给我们说一些有趣的社会新闻,叫我们一家人忍俊不禁。在当时强烈的政治台风之下,人人自危,对于前来看我的人们,我觉得是对我的一种最高礼遇,心里又高兴又感激。L君带来的这些笑料,为我们节假日增添了欢乐。孩子们很喜欢这个L阿姨,喜欢她带来的趣闻和笑料,更喜欢同她的三个女儿在一起玩。她和玉梅如同姐妹一般,还常常讲一些她在那里不和水土的轶事,也从一个侧面激励了我要勇于克服困难,善度困境。
Y君是哈师院生物系毕业的男生,却腼腆的像个女生。哈尔滨人,为人特别老实厚道,也是因为派性掌权,把他分配到省劳改农场一所中学。他虽然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在那里努力工作,却不准备在那里安家,便在哈市找了对象,因为女方不愿意到香兰这个名字好听、实则劳改犯聚集的地方安家。Y君只好等待机会,从而演起了牛郎织女的故剧。为此,我帮他找了个高校,从劳改农场调回了哈尔滨,为他们拆去了多余的鹊桥。对此,这位Y君,谢字不离口。在我蹲牛棚期间,常来我家帮助玉梅解决生活上的难题。当时的蔬菜供应紧张,一冬的蔬菜,全靠秋天买好窖起来。这位Y君家住在道里,工作单位在动力,上班很不方便,加上他的双亲年迈,他家里准备过冬的事情不少。但Y君却挤出时间来我家帮助玉梅收拾蔬菜下窖,玉梅很为感激。我从牛棚回家后,他常来看我,帮我改善居住条件出主意,同我设计书架,以后又帮助我调油漆,刷家具。Y君话语不多,忒重感情,讲义气,常同我骂那些背信弃义之徒。有一天,我们议论一位我认识的处长,在我当职时,差不多两、三天来我家一趟,这回我被打入“三种人”,见了面竟然扭头装不认识。我向他叙述这个人的这些故事,Y君劝慰我说:“这样的人是势利小人,不要理睬他,更莫放在心上。”我解释说:“情有可原,世态炎凉,从来如此。我说出来,是一吐为快。对于政治的畏怕,历来如此。这么大的历史巨变,像我们这样年龄相仿的人,只是读小说、看电影、听评书有过。莫泊桑有一句名言:每当事物的秩序被打乱、安全不复存在、人类的法律和自然法则所保护的一切,都听凭一种凶残的暴力来摆布时,人们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所以可以理解。但是,他不必见我就扭头。其实,我还以当年认他作朋友为羞呢!”
他说:“王维的诗说的好: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传说阮籍能作青白眼,对于那些势力小人,白眼相看;而见寻常之人,则青眼相观。所谓白眼看炎凉的典故,就是这样来的。”于是我们一起历数古代文人学士在这方面的遗教。就是这样,我们由古说到今,又由今说到眼前,在一片嘲笑声中,驱散了我心头的不悦。他看到我的欢欣而告辞,下一次我们再找个话题,寻开心,还是白水相叙。他一个多星期、半个月不来是憾事,这样愉快的谈话,便为我乏味的“待命”生活,开辟了一片花明的新世界。
尹燕鸿是我认识的北方大厦的一名服务员郭丽娟的男朋友。尹氏是中医世家,其祖父和父亲,都是哈尔滨有名的中医外科专家,专攻无名痈肿疮节,名传遐迩。尹燕鸿很聪明,又特别勤快,悟性强,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打个助手,涂涂抹抹、包包扎扎,中医外科知识和医术见长,高中毕业后没有下乡,在道外区人民医院外科工作。工农兵上大学时,他由道外医院推荐上大学,因工作年头不够,省招办没有批准。小郭便找到我。对于这位名医我早就有所耳闻,认为尹燕鸿作为名医之后,可以破格推荐上学,几经反复,多方工作,终于说服才起,最后批准他上了黑龙江省中医学院。因此,尹、郭夫妇对我念念于怀,感激不尽。我从牛棚回家不久,他俩第一个来家看我,并转达他老父亲的问候。尹燕鸿这时已经毕业一两年了,分配在哈尔滨市中医院工作。他兄弟姐妹八人,他为老大,艰苦而复杂的生活磨练了他。不但医术与日俱增,而且还干得一手泥瓦匠和木工的好活。他看我没有什么家具,就将家里的零杂木料,利用星期天和早晚时间,亲自给我家打了一个大立柜、一个高低柜,并且刷好了油漆,送到我家。在他的感召下,他四弟在婚前打家具时,特意为我做了一个高低音响柜。最使我不能忘怀的是我们生病,他们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
俗话说,病在忙后。人们经历一段高度紧张之后,一旦放松,原来隐藏的疾病便爆发出来。玉梅两、三年以来,身心处于高压状态下的快速运行,积劳成疾,到80年代初的一天,两肩突然疼痛难忍,两臂不能抬举,自以为可能瘫痪,眼巴巴望着正在上学的孩子,心急火燎,病情复加,便去道外请尹燕鸿的父亲看病。老医生依据他的中医理论,认为是毒火所致,教我们不必着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治好的。果然,经过老医生的精心医治,不到一个月就痊愈了。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使我转悲为喜,好不感激。但是,令我们不安的是,老人家只要我们到,不论是什么时间,即刻就给玉梅诊治。有时赶上吃饭时(其实已经早过饭时,老人因看病耽误),撂下饭碗,就过来给我们看病,怎么说也不肯让我们等他。当时老人已过六旬。除了玉梅,我也没有少麻烦他老人家为我治病。我想,我绝没有认为自己曾帮过尹燕鸿,老医生就应该在此时这样厚待我们,倒使我和玉梅觉得很过意不去,我们送的薄礼,老人再三推辞也不肯接受。
这使我想起哲人的话语:人们之间的关爱决不是偶然的。你种下什么种子就会长什么苗、结什么果。我当时为尹燕鸿争取上学机会是当时政策对我的感召,并非我有什么特别的善心,更没有想以后要图什么回报。没成想,人家把我当成知遇之恩,感激之情常溢于言表,难尽感激之心。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一个人要多替别人着想,在可能的情况下,多多为善,为人们多做些好事;目前,我能够做到的是,应该赶趁余生之年加鞭自奋,争取为人做一些有益的事。只有这样,才能不负尹氏一家对我的深情。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远离家乡,除了前述那位小舅子还在北安,再没有别的什么亲戚在自己左右,对此体会更深。
我在花园街的左邻右舍对我的友情,也有许多令人不忘的碎片。叙述起来可能是一些鸡毛蒜皮、油盐酱醋之类,然而,正是这些鸡毛蒜皮、油盐酱醋之类的小事情,却是水滴见太阳,包藏着一片人间真情,是无限宝贵的,此刻也萦绕在我的脑际。邻居各家在我受清查之后,对我依然如故,并非因为我这回不是官,且被定为“三种人”而另眼相看,这是我感受最深切的。他们说,今天的范正美不就是昨天的范正美么,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另一个人。原来我们怎么对待你,现在还怎么对待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只要吱一声就行。有那么一两家,连称呼也不肯改,直到现在还叫我范主任。
一次,不知道是谁家小孩淘气,把我家房门的钥匙孔塞上了火柴杆,我们回家没注意,开门时用钥匙将火柴杆推进去了锁孔里,怎么也打不开门锁,把我们急得团团转。这时,给省L领导当秘书的隔壁孙立才听到我们在外面说话进不去屋,急忙跑出来问其故,便主动上来帮我们开门,可几个方法也未能如愿。颇有心计的孙立才便设法从外面卸开门锁,这才好容易将房门打开。时值隆冬,走廊外面很冷,孙立才穿着毛衣,我们一再请他加好衣服再干,他说什么也不肯,直到将门锁修复为止。事后,我俩一再向他道谢,他说邻居之间不言谢。
以前,我们和邻居之间有互相吃什么相送的传统,我从牛棚回来后依然如故。出门时,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被褥什么的,不用交代,遇到刮大风、下雨时,邻居们就主动给收好,等我们回家送来。我的两个孩子上重点中学、以后又上大学,邻居们就把我当作教子的模范,奉为可敬可信的导师,领着孩子向我讨教,指导他们的孩子上学,帮助研究报考学校填写志愿书的技巧。如今一算,在一个步兵班以上。1995年32号大楼动迁,我们同邻居分迁,一个个感到依依不舍。
在我同四邻的黄金记忆链上,有两人特别引人注目。一是曾在东头居住、后来搬到院内新楼的黄伟杰。当时在省文化干校当校长。他是吉林大学中文系1964年毕业生,以前一般相识。我被清查回家后,他经常来我家串门,同我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彼此看重了对方的才气,因而感情日益加深。他也是属虎的,比我长几个月,因在文革中支持造反派,清查时被定为一般错误,到文艺干校属于平级安排。因为他有这么一段经历,所以我们互相很快接受了对方,话语渐进不讳。两人经常感慨时乖命蹙,但同样不愿就此气馁。我们经常探讨搞点什么研究。一天,我谈及中国诗词中,有相当数量的主题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