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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力的世界必须有母亲,才显安全。
樊浩梅从下午四时多就开始找方力,她摇电话给刘菁,问:
“阿菁,方力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对方的语气并不好,回应道:
“你呀!也别太紧张,孩子怎么说也算是出来社会做事,你得放开一点。我带他去上工,人家图书发行公司实际管事的周主任一见了方力,图他什么呢?只不过是个有点力气却没有脑袋的小伙子,也难得老周肯一口答应,就让方力立即上班,开始做搬书工作了,你这做母亲的应该来不及高兴,有什么好担心的。”
樊浩梅期期艾艾,再鼓起勇气问:
“我只不过想看看方力是什么时候下班了?我好去接他。”
“接他下班?”刘菁笑起来:“他是什么大少爷不是?让他跟着发行公司的车载送到中环附近,放他下车,就应该晓得回家来了。平日你不也是让他独个儿上街买东西吃的吗?”
说罢了,就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上。
樊浩梅待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后,一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时十五分了,立即又给刘菁挂电话。
刘菁没有接。她的手提电话转到一位叫卢太的女客家里,回应的是卢家的菲籍女佣,道:
“刘姑娘在按摩,不接听电话。”
直候至晚上八时,樊浩梅不但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而且越想越担心,头开始霍霍作响,眼眶不时溢出泪水来。
她是忍无可忍,再给刘菁挂电话,仍是菲佣接听,樊浩梅以生硬的英语跟菲佣交涉:
“请求你行行好,我儿子还没有回家来,请你转告刘菁姑娘,看她有什么联系我儿子的方法。”
菲籍女佣请她稍候,这一候其实只不过是三、五分钟的过程,在樊浩梅的感觉上长达一个世纪。
最终拿到的答案是,那家雇用方力的文艺图书公司的电话号码。
樊浩梅立即摇电话去,找周主任。
“周主任下班了。”对方答。
还没有等樊浩梅再发问,对方再补充:
“明天再摇电话来吧!这儿除了我是看守仓库的之外,都已经下班了。”
说罢就挂断了线。
樊浩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重新再摇文艺图书公司的电话,那是她手上惟一可以把方力找到的线索。
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我是方力的母亲,我的儿子方力今天到你们公司来上班……”
“我说了,全部职员都已下班了。”仍然是刚才那看守仓库的人的声音。
“可是我儿子还未回家来!”
“白痴!”对方抛下了这两个字,就把电话摔掉了。
樊浩梅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如果是一般青少年,下了班,有自己的生活应酬,没有立即回家去,做母亲的却慌慌张张到处寻儿觅女,真是不能理解的。可是,方力的情况有异常人。
樊浩梅只好硬着头皮,再摇文艺图书公司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听。
姑勿论是对方厌弃樊浩梅的罗嗦,抑或是人去楼空,结果都是一样的。
樊浩梅完全没有法子跟方力联络得上。
第二部分金融大风暴(13)
一向镇定处事的樊浩梅开始慌了手脚,她继续一边摇电话,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会让刘菁把方力带去交给一些陌生的人。这些人不会对一个弱智的孩子特别关心,他们甚至会粗心大意地高估方力应付艰难的能力,于是意外就会发生在方力的身上。
樊浩梅冲动地扭开了全屋的电视机、收音机,她要知道外头世界有没有什么交通失事、堕海跳楼等等惨案发生,这都可能跟方力扯得上边。
一个人处于一间房子之内,气氛完全是乱糟糟的。樊浩梅的情绪开始有点失控,她伏在桌上希望能嚎哭一场,可是眼眶温热却又干燥,欲哭而无泪的压力叫她的精神陷入极度紧张状态,影响到心跳加速,双手震颤。
“妈!”
樊浩梅听见有人呼唤,可是她不敢抬头回应,怕是自己的一重幻觉。
直至有人把她揪起来,抱住了,再喊:
“妈,什么事了?”
她才敢张开眼,看到殷家宝。
“家宝!”樊浩梅抓紧了儿子的衣襟:“方力不见了,他没有回家来。”
殷家宝一听,知道事态严重了。
这天上午是他亲自把方力交到刘菁的手上去的,刘菁跟樊浩梅是同乡姊妹,几十年的交情,看着他们三兄妹一起长大,如同亲人一般,没有什么叫不放心。
“阿菁姨姨说过图书公司会有人把方力带回家来。”殷家宝说。
樊浩梅摇头,证明一些人并没有言出必行。
殷家宝省起曾问刘菁:
“方力要到哪儿去上班了?”
当时刘菁曾把个名片塞给殷家宝。如今家宝赶紧往袋里一探,就把文艺图书公司的名片掏出来了。
“让我摇电话去打探。”
“都说全部下班了。”樊浩梅回应。
“这是周主任的手提电话,我且试试。”
殷家宝果然把文艺图书公司的周主任找着了,对方的语气很友善,回答说:
“方力是个听话的年青人啊,今天在公司里干活半天,很卖力,同事们都喜欢他。下班后跟厂车回家去了呀。”
“可是,周主任,方力并没有回家来,他不比普通人,所以才叫我们担心。”
“我明白。”周主任相当的通情达理,道:“你让我跟几辆厂车的司机联络上,再给你答案。”
这到底算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一块浮木,不至于没顶。
殷家宝安慰母亲说:
“不要紧,周主任说同事看到方力坐厂车下班的,现今把厂车联络上,就知道方力的下落了。”
樊浩梅的眼眶再由干枯至湿濡,微微点头,表示会意,然后说:
“刚才只剩我独个儿在屋子里,我很怕。”
如此一说,真教殷家宝难堪,他想立即向母亲解释,但喉咙被硬物堵住了,张着嘴却作不了声。
这天的过程,对殷家宝也是挺难受的。
他把弟弟方力送上刘菁的汽车之后,就到城内一间知名的猎头公司去,准备办登记申请工作的手续。
负责接待他的经理姓岳,看过了殷家宝填写的简历之后,第一个问题就叫殷家宝心胆俱裂。
岳先生问:
“你在美国的投资公司工作,这家叫德赫辛的机构跟嘉富道集团有关系吗?”
殷家宝的确曾服务过德赫辛公司,那是他在写博士论文时的一份兼职工作。
把学位拿到手后,他就投身于嘉富道集团,直至出事。他在嘉富道的经历当然不能填报在申请表格上。
就岳主任如此一问,都叫殷家宝的心像要一下子跳出口腔来似。
他刚才填写履历的手还在发抖,现今要他当着人面前撒谎,他更加吃不消。
殷家宝倒抽了一口气,终于硬着头皮,强迫自己砌辞作答,说:
“嘉富道的规模极大,很多经营金融投资的公司都跟他挂钩,包括我们德赫辛在内。”
“那么说,你也跟他们有过来往?”
“我是在资料研究部当差的,是后勤部门,不涉及前锋的工作。”殷家宝这样回答,打算避过锋头。
他实在也不愿意再在金融投资的前线冲锋陷阵,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屠戮市场,威力适足以令很多很多无辜与无知者倾家荡产,家散人亡。
岳经理回答:
“真可惜。我们手上正有两三个金融机构的高薪职位,需要有投资作战经验的人充任,条件好得不得了。”
殷家宝没有回应。
岳经理把脸冲前,以带点神秘的口吻向殷家宝说:
“如果你出身嘉富道,又有投资业务的实际经验,你知道你可以有多少年薪?”
殷家宝的心在加速跳动。
“每年五百万港元,再加房屋津贴,当然还有花红。此外,”岳经理说:“你有本事,还可以像那东方神奇小子,挪动大量资金炒卖。”
殷家宝忍不住回应:
“你知道那人现今有多凄惨?”
岳经理看了殷家宝一眼,忽尔大声笑起来:
“你还是年青,缺乏社会体验。你认为神奇小子遭遇凄凉是因为他正在逃亡?嘿!告诉你,不可能抓到他的,一个有本事令嘉富道亏蚀近千亿美元的人,自然会逃得掉。”
殷家宝不期然地又纠正对方:
“是六百亿美元。”
“对,算是六百亿美元吧。”岳经理很自然的继续把话说下去:“他身上会毫无分文吗?只要有钱,到处都是天堂。我深信他这种人,很快就有法子以别个身分卷土重来,在江湖上又赚一笔了。”
不能说这岳经理的体会不对。
江湖炒家,金融大鳄,恶行在于亏机构的资金,赚自己的钱。
殷家宝脑海里忽然闪过嘉富道董事局群雄的影象,他下意识地知道,这伙人必会有日重出江湖,遗害人群。
“这样的大案子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能力做得来的。”殷家宝越想越不忿,回应岳经理说:“江湖上把一个人神奇化了,无疑是放过了幕后的一群真凶。”
“你是不是听到过很多内幕?”岳经理兴致勃勃的追问。
殷家宝知道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讲多错多,这儿不是他发泄怨愤的地方,对方也不是他伸诉冤屈的对象。
于是他只好摇摇头,道:
“道听途说,众说纷纭,我们局外人怎能知道真相。”
岳经理再认真地看了殷家宝一眼,道:
“你把有关的证件,诸如你的毕业证书、在美的工作证明、德赫辛公司的推荐信或其他推荐信,带到这儿归档,我们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