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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诚当然不会听出殷家宝回话的含义,哪儿会知道家宝又在想起了自己的沉冤和隐痛来。
车子从曼谷市中心直开足了近两小时,才到达卡碧静养的地方。
佣人开了门,告诉伍诚说:
“小姐在睡房里。”
“小宝呢?”伍诚回头向家宝解释:“我的曾孙儿叫小宝,因为他是我们家的宝贝。”
女佣回答:
“小宝刚吃了奶,睡得好熟。”
“小姐今天有见过小宝吗?”
女佣摇摇头。
“好吧!你去干你的活,我带殷先生去看小宝。”
殷家宝跟着伍诚,走进一间婴儿房去。
看得出来,伍诚是喜悦的。
一个老人活到晚年,看着自己的第四代出生,是无法不安慰不兴奋不骄傲的。
伍诚示意殷家宝放轻脚步,免吵醒小宝,自己可有点乐极忘形,依然提高声浪来跟家宝说话:
“来,看看小宝的模样儿长得像谁?”
殷家宝站近婴儿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婴儿,一颗心既酸且甜,思维飘逸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去。
他似乎重逢了小杨。
见着了在大学宿舍的浴室内,家宝、小杨和一班谈得来的男同学在淋浴,开着哩哗喇的水龙头作伴奏音乐,拉开嗓门大唱流行歌曲。
又见着了在图书馆内,所有人都埋头苦读,忽然小杨打了一个呵欠,惹得全个阅读室的人都笑起来。
又见着小杨和他,联同一班年青的嘉富道同事,下班后上酒吧去,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把嘉富道的女同事们逐个逐个评头品足。
他和小杨曾在那个叫美国的国家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这倒是真的。
人、社会、国家在没有露出狰狞的面貌来之前,总是叫人怀念的。
“有人说小宝像我,你说是吗?”伍诚催问殷家宝:“我是越看小宝,越觉得真有几分像我,你看呢?”
殷家宝很明白伍诚的心理,也很乐意去抚慰老年人的心。于是很认真地答:
“是的,尤其是那管鼻,和鼻下的那张小嘴,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伍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卡碧怎么说?她说孩子长得像谁?”
殷家宝这么一问,又叫伍诚不知如何作答。
他把笑容收钦了,抓住殷家宝的手臂,一边走出婴儿房一边说:
“卡碧不喜欢见小宝。”
“为什么?小宝是她的儿子。”
“对。她对孩子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卡碧无法面对孩子,她怪责自己把孩子带到世界上来,而又不让他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和一份宝贵的父爱。”
“伍先生,你可以代替小杨去爱护小宝。”
“那是不一样的,男性的亲属不能跟父亲划上对等符号。卡碧也无法有这样的感觉。”
伍诚引领着殷家宝到了一个房间,轻轻的推门进去。
“跟我来吧!”伍诚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失望。”
殷家宝点头会意。
伍诚走进房间里,没有人。
房间倒是十分光洁齐整的,阳光从那双扇玻璃门透进来,益发令人精神奕奕,并不能想像住在这儿的人会患上自闭症。
伍诚示意殷家宝随他走到双扇玻璃门通出去的大露台,殷家宝看到了一个女人背着他们站在木筑的栏杆边。
“卡碧,我来看你!”
那女人就是卡碧。
“卡碧,我带了一位朋友来,”伍诚走近他的孙女儿,这样说:“这位朋友,你得见一见,他是小杨的同事,从美国来这儿探望你和小宝。”
卡碧依然没有反应。
“卡碧,”伍诚扯一扯她的衣袖说:“你挂念小杨,不是可以从这位朋友的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吗?”
“傅小姐,我是小杨的同事,且我们是好朋友。他嘱我来看你的。”殷家宝觉得重复这个过程有点艰巨,这又叫他回忆起当晚把小杨寻到了的经历。
殷家宝不期然地望望自己双手,似乎仍见到小杨的血沾在上面。
第三部分金融大风暴(24)
他不期然地打了个哆嗦,才继续说:
“他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才委托我来看你的。”
傅卡碧回转头来,正眼也没有看殷家宝,只对她的祖父说:
“我累了。”
然后,卡碧在家宝跟前擦身而过,走回她的睡房。
殷家宝看清楚了傅卡碧了。
卡碧的一张脸,板得毫无表情,似见一张白纸,只不过白纸上草率地描划上五官来。
她是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甩甩荡荡的女人。
穿了一件白色的长睡袍,就像一阵轻风似地从露台栏杆边飘到殷家宝身边来,再飘进睡房去,不令人看在眼内觉得轻盈,却有种只是那件白色睡袍在飘荡的骇人感觉。
光天化日之下,仍有种如见鬼魅的恐怖,是更教人毛骨耸然的。
伍诚跟殷家宝交换了一个眼色,家宝只得尴尬地随着伍诚再走回卡碧的房间去。
出乎意料之外,看不到卡碧。
“傅小姐。”殷家宝忍不住叫了一声。
房中空洞洞的,亮起了微微的回响。
“叫他走。”
从极空洞的空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教家宝微吃一惊。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到墙角,才发觉在一张白藤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那应该是傅卡碧。如果她不是发出声音来的话,殷家宝会以为白藤椅子上只铺了一块白布。
伍诚走过去,对卡碧说:
“人家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叫他走。”傅卡碧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这句话。
殷家宝不知如何是好,以眼神向伍诚求救。
伍诚扯一扯殷家宝的手,示意他们先退出房间。
伍诚拍拍家宝的肩膊说:
“卡碧不可能立即就接受你,这是意料中事。”
“那怎么办?”
“你还可以逗留在泰国吗?”
“可以的。”殷家宝的公事原本还有几天便办妥,但他看到卡碧这个情况,实在不安不甘不忿而且心痛。“我留下来有用的话,我可以不走。”
“卡碧的一门心思已经偏离正轨,要把她改变过来,怕也得假以时日、用点功夫,急不来。”
殷家宝说:
“好,我每天来见卡碧一次,直至她对我熟谙了,肯与我交谈为止。”
殷家宝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卡碧展开对话,于是每天下了班,伍诚就陪着他上卡碧的别墅去。
然而,日子是一日过一日,情况没有一丁点儿好转,卡碧的惟一改变是连对家宝说“叫他走”的话都省了,干脆不言不语不闻不听。哪怕伍诚和殷家宝死赖在她身边半天,说尽了劝勉的好话,也属枉然。
殷家宝不是不焦急,不是不失望的。他已经一延再延归期,既挂念尤枫,也碍于公事,再不能老找藉口延期下去了。
家宝这天在别墅见到伍诚之后,无可奈何地给伍诚说:
“我怕就这十天八天便要回香港去了,那边还有很多公事,要我办理。我且尽最后的努力,尝试与卡碧沟通吧!”
伍诚十分谅解道:
“家宝,你已经尽了全力,小杨就是泉下有知,也会明白和感谢你的。”
“放心,我还会再来曼谷,而且回去之后,我会向一些香港的名医打探,看有什么办法诊治到这种产后忧郁症。”
伍诚叹气:
“我相信那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病,不是药物所能疗治。”
家宝点头同意,想了一想,也觉别无对策,便道:
“让我先去看看小宝吧!见了他,我总觉得什么都有希望。”
家宝说这话是真心的,小宝模样其实挺像小杨,尤其是眼神。生前的小杨,往往用他的眼神予人一种活泼健康积极乐观的感觉。从前很多同学同事有什么困难,老爱找小杨陪着去喝杯酒谈谈话,很快能把坏心情歪转过来,就是凭小杨那种快乐的眼神,传递一个信息,叫人相信世界上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看到小宝,竟有同样的效果。
当家宝和伍诚走进小宝的房间去时,听到一阵喝骂声,带小宝的褓母正在责难孩子,且看她拿起了小宝的小手,狠狠地打了几下,奇怪地孩子不但不哭闹,只睁圆了大眼睛,怯怯地望着褓母,便乖乖的张开嘴把一匙羹的饭吃掉了。
褓母看到伍诚和家宝入来,不自觉地有点尴尬,慌忙解释道:
“小宝不肯吃饭,老哄他不奏效,只好打他手心,我们都太宠他太迁就他了,变个法子对付他,反而把问题解决了。”
这番话不期然地上了家宝的心,在他和伍诚走到卡碧身边去,依然是得着那个视若无睹,听若罔闻的反应时,殷家宝忽然觉得无比哀痛,他一个箭步上前,抓着了伍诚,说:
“诚伯,让我走吧!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不曾想过小杨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我现在明白了,她原来并不想知道小杨的委屈,也不想知道小杨临终前要给她说的话。她只认为是小杨对她不起,没有想过她会对不起小杨。算了吧,我们走吧!”
殷家宝是真的冲动了,他觉得小杨的死加倍的冤枉。连自己最深爱的人,都无法振作起来面对现实,应付邪恶,只是有气无力,半生不死,像人又像鬼的苟延残喘,小杨的沉冤得雪还有什么希望?
殷家宝面对着不能说不可怜的傅卡碧,再次体会到嘉富道事件的残酷,那不是害死一个小杨这么简单的问题。只从小杨一个人出发,就已经连累了遥遥千里之外的傅卡碧一家。
小宝是出生了,杨家有后了,可是这么一个孩子,岂只无父,更是无母,他的成长会健康会快乐吗?不,不可能,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