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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搬离现址,机会不是完全没有的。
之所以仍居于此,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的是老房子代表着由自己一手创建的天下。
没有人会明白,樊浩梅这商住两用的居室,是她凭双手兴建的安乐窝,是她孕育抚养了子女成人的摇篮。
方明蹲在母亲的身旁,摇撼着樊浩梅的手,道:
“妈妈,把这房子卖掉吧!卖掉了,将钱放到股票市场上去,不到十天八天功夫,就能翻一倍的钱。然后再换一间较大的新房子,那有多好!”
“明明,你现今也去炒股票了?”樊浩梅讶异地问。
“对呀!这是一门很刺激的生财之道。妈,我不瞒你说,我在股市上也赚了不少钱呢。何况,我辞了职,闲在家里也是没事可干,搓麻将也得找齐三个人才成局。上证券行坐在金鱼缸内,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陈伟业给我的本钱,我一下子就翻了几倍。他呀,还真不用我二十四小时侍候他呢,我们各忙各的。”
樊浩梅觉得痛心,她没有搭腔。
殷家宝可沉不住气,道:
“方明,股票不是你们这些门外汉炒卖的,听我说,这是很危险的游戏。”
“难道买卖股票还要有毕业证书吗?我的旧同事全托我负责买卖,不知为他们带来了多少利润,人人都忙不迭的拍我马屁,怎么个危险了?”
殷家宝无法再劝下去,他看了母亲一眼,知道还是像她,不发言较为上算。
“妈,”方明仍然在纠缠她的母亲:“听我说,把这单位卖掉,钱交给我替你投资,我担保你赚钱。你也别再干那劳什子的粗活,让朋友知道我妈妈是个给大亨做按摩的,也真叫我的面子不知往哪儿放。”
“方明!”殷家宝喝住方明别把话说下去。
“我是清心直说,不虚伪,不矫情。哥哥,我就不知道尤枫是怎么个想法的,明知她姐姐尤婕跟她不对劲,竟还坦白承认母亲是替她父亲按摩,才得以结识我们的,害得我在百乐集团的人跟前瞎尴尬。”
“明明,”樊浩梅站起来说:“你今天说的话也够多,怕是累了,回家去息一息吧!这房子是否出售,就改天再谈吧!”
说罢了,迳自回房间去。
“知道吗?”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听一家子在谈话的方力,忽尔煞有介事地开口说话:“妈妈不高兴了。我不知你们讲过什么话,惹妈妈生气了。”
方力一古脑儿冲进他母亲的睡房去。
“白痴儿!”方明啐方力一口。
“方明……”殷家宝原本打算要说一说方明的。
“什么?”
“没什么了?”殷家宝叹气。
“嗯!你们现今全都看我不顺眼。这世界原来真是个憎人富贵嫌人贫的世界。连亲人也不例外。”
“方明,你这句话太无理、太冤屈我们了。”
“我有说错吗?”
方明睁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殷家宝,近乎谩骂:
“我跟了陈伟业之后,你们对我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妈妈从没有来过我的家看望我,这是以行动去表示瞧不起我,我不是不知道的。
“在市场上,我在人前人后都说:
“‘宝隆李善舫身边的红员殷家宝是我的哥哥。’
“人们总是那个回应:
“‘是吗?没有听家宝提起过有一个妹妹。’
“为什么会这样的?无非我以你为荣,你以我为耻。
“再说,我跟你们在一起时,你们有对我的前途表示过关怀没有?碰上了一个叫陶子行的,就忙不迭地认定他可以照顾我一辈子了。
“你们根本就不成熟得以为这年头可以不谈妥协,不看风驶,就能有好日子过。那个姓陶的,白有他的理想,一言不合就拍拍屁股嚷辞职,结果呢?你去抓他来问一问,直至今时今日,他找到了工作没有?
“没有吧!本城的青年俊彦多的是,没有一个机构是非要他不可的。
“别的人一旦挣扎着爬上了高位,有了自己的山头与地盘,都会得慎而重之,如珠似宝地爱护着已到手的前途和生活保障,除非老板叫你作奸犯科,否则犯得着轻易耍性子吗?翻了脸不认人,人家看你在眼内吗?遍地都是人材呢!
“嫁了这种人,我的下半生有什么安全感了?
“你和妈妈有替我想过吗?
“妈妈凭她的双手,积累下来的钱足够自己养老和提携那白痴儿,已经算万幸了。
“你呢,你将会有你的家庭与孩子,能关顾我多少了?
“现今,我自己照顾自己,挑了我认为要走的路了,怕是不合你们心意,就先比旁的人给我白眼瞧我不起,你们这算是亲人吗?”
殷家宝待方明稍稍停了她那连珠炮发的牢骚,在回一回气的空隙里,说:
“方明,妈妈说得对,今天多说了,彼此都累了,情绪更不好,我们不会谈出一个结果来。改天吧,改天我们再谈。”
方明一把抓起手袋,就气冲冲的要出门。
正拉开了门,又回过头来,对殷家宝说:
“我告诉你,尤家的两个女儿,尤婕比你的尤枫棒多了。人家是经得起风雪,依然盛放的牡丹,你的那一位,怎么形容呢?就算是温室的蓓蕾吧,抬到江湖上曝晒半天,立即枯萎。”
殷家宝听了这番话,十分的难过。
这个周末,约会尤枫,跟她上城门水塘跑步时,终于忍不住向她大吐苦水。
尤枫凝神细听之后,捧起了家宝双手,不住的亲吻,然后才笑道:
“你原来是会发牢骚、发脾气的。”
殷家宝在小情人跟前稍稍表现了一点大男人的气概道:
“你还好这样子嬉皮笑脸,毫不介怀?”
“我介意什么呢?你是说我应该为方明这样子批评我而生气吗?”
“她对你作不礼貌的评语,就是对我不尊重。还有,我认为她是恶人先告状。”
“对呀,你知道为什么恶人要先告状?”
“先发制人,以防对方攻击,这是她情怯心虚,自知理亏。”
“就是这话了。”尤枫说:“家宝,方明其实是挺可怜的。她之所以心虚,是因为自知走错了路;之所以情怯,是自知辜负了你们;之所以先发制人,是怕后发便受制于人,被你们怪责她、奚落她、看轻她,都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而且,我很相信她在跟随了陈伟业之后,已经受到朋友之间的白眼。
“你们既是她的亲人,自然是惟一发泄心头恐惧和冤屈的对象。
“方明是别无选择的。”
“尤枫,”殷家宝抱住尤枫双肩,细看着她,感动地说:“你分析得很好,也难得你有这份雅量。”
“旁观者清,我这局外人比较你们更易看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我们不应该怪责方明?”
“当然了,何况,我们比她幸福得多。”
“是的,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有个小家庭,且有一个、两个、三个小孩子。”
尤枫噗嗤一声笑出来,道:
“大孩子生出小孩子来,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尤枫,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尤枫忽然稍呈气馁的样子,抿着嘴,不作声。
“怎么呢?尤枫,你不高兴吗?我们总应该有一个组织小家庭的打算吧,还是,你有别个想法?”
尤枫仰着头,望住高高的蓝天白云,道:
“我跟我姐姐尤婕不一样,从来都没有什么凌霄壮志,也没有梦想过要做个事业有成,在社会上打出名堂来的女强人。能有人爱我,娶我为妻,让我为他生养孩子,把他们带大,然后夫妻俩退休,有一幢属于我们的房子,有一笔可以叫我们衣食无忧的储蓄,让我们安享晚年,就已经是我至大的理想和无比的幸福了。”
殷家宝拥着尤枫的肩,道:
“这不算奢望,我们一定会达到你的这个理想。”
“可是,我父我母已经看不到我这番幸福了。家宝,这种遗憾将永远永远像条小虫,久不久就啄咬我的心,教我惊痛一下。”
“逝者已矣,你别多想。”
“或者,害我爸爸的人落了网了,有了他应得的报应了,我才会安心去建造我们的安居乐业。”
尤枫这么一说,像清脆玲珑地赏给殷家宝两巴掌,叫他眼前登时金星乱冒,整个人因为极度震惊而摇摇欲坠。
“家宝,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明白我的这个想法吗?”尤枫问。
“尤枫,你是个很宽容大量的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放开这宗心事了?”
“家宝,我痛恨那神奇小子是合情合理的,严格来说,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应该原谅他吗?况且,被他害死了的人多的是。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
“尤枫,如果有一天,见到了他,你会怎么样?”
尤枫兴奋莫名地说:
“我其实应该跟你去学习烧枪,以便一枪对准他的天灵盖,了断恩仇,为民除害。”
尤枫说着这话时,把两只手指合起来,戮在家宝的眉额之上,做个开枪的样子。
然后尤枫哈哈大笑起来,道:
“家宝,傻孩子,你怎么真的吓得发起抖来了。我跟你闹着玩呢!”
“我也是跟你闹着玩的。”家宝只能这样回应。
“来,家宝,我们别提那我最最最痛恨的人了,我现在带你去见一家人吧!”尤枫说。
“什么人?”
“我们要好好帮助的一家人,先跟我来,再给你解释。”尤枫说。
于是尤枫和家宝沿着城门水塘的石澳道,转出柴湾去。
第四部分金融大风暴(33)
一边开车,尤枫一边向家宝说这家人的故事。
“刘权是我们尤氏集团的债权人之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