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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水面上。
冬妮亚放开树枝,心里觉得好笑,想:“这可不太有礼貌。”
于是又看起她的书来。
冬妮亚聚精会神地读着维克托借给她的那本书,没有注意到有人爬过草地和松林之
间的岩石。只是当那人无意踩落的石子掉到她书上的时候,她才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看见保尔·柯察金站在她的眼前。这意想不到的相遇使保尔感到惊奇,也有些难为情,
他想走开。
“刚才游泳的原来是他。”冬妮亚见保尔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这么猜想着。
“怎么,我吓您一跳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不是有意到这儿来的。”保尔说着,
伸手攀住岩石。他也认出了冬妮亚。
“您并没打搅我。如果您愿意,咱们还可以随便谈谈。”
保尔惊疑地望着冬妮亚。
“咱们有什么可谈的呢?”
冬妮亚莞尔一笑。
“您怎么老是站着?可以坐到这儿来。”冬妮亚指着一块石头说。“请您告诉我,
您叫什么名字?”
“保夫卡·柯察金。”
“我叫冬妮亚。您看,咱们这不就认识了吗?”
保尔不好意思地揉着手里的帽子。
“您叫保夫卡吗?”冬妮亚打破了沉默。“为什么叫保夫卡呢?这不好听,还是叫
保尔好。我以后就叫您保尔。您常到这儿……”她本来想说“来游泳吗”,但是不愿意
让对方知道她方才看见他游泳了,就改口说:“……来散步吗?”
“不,不常来,有空的时候才来。”保尔回答。
“那么您在什么地方工作呢?”冬妮亚追问。
“在发电厂烧锅炉。”
“请您告诉我,您打架打得这么好,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冬妮亚忽然提出了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打架关您什么事?”保尔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您别见怪,柯察金。”她觉出自己提的问题引起了保尔的不满。“我对这事很感
兴趣。那一拳打得可真漂亮!不过打人可不能那么毫不留情。”冬妮亚说完,哈哈大笑
起来。
“怎么,您可怜他吗?”保尔问。
“哪里,我才不可怜他呢,相反,苏哈里科是罪有应得。那个场面真叫我开心。听
说您常打架。”
“谁说的?”保尔警觉起来。
“维克托说的,他说您是个打架大王。”
保尔一下子变了脸色。
“啊,维克托,这个坏蛋,寄生虫。那天让他滑过去了,他得谢天谢地。我听见他
说我的坏话了,不过我怕弄脏了手,才没揍他。”
“您为什么要这样骂人呢,保尔?这可不好。”冬妮亚打断了他的话。
保尔十分不痛快,心里想:“真见鬼,我干吗要跟这么个怪物闲扯呢?瞧那副神气,
指手画脚的,一会儿是‘保夫卡’不好听,一会儿又是‘不要骂人’。”
“您怎么对维克托那么大的火气?”冬妮亚问。
“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公子哥儿,没有灵魂的家伙,我看到这种人,手就发痒。
仗着他有钱,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干,就横行霸道。他钱多又怎么样?呸!我才不买这个
帐呢。只要他碰我一下,我就要他的好看。这种人就得用拳头教训。”保尔愤愤地说。
冬妮亚后悔不该提起维克托的名字。看来,这个小伙子同那个娇生惯养的中学生是
有旧仇的。于是,她就把话头转到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论的题目上,问起保尔的家庭和工
作情况来。
保尔不知不觉地开始详细回答姑娘的询问,把要走的念头打消了。
“您怎么不多念几年书呢?”冬妮亚问。
“学校把我撵出来了。”
“因为什么?”
保尔脸红了。
“我在神甫家的发面上撒了点烟末。就为这个,他们把我赶了出来。那个神甫凶极
了,专门给人苦头吃。”接着,保尔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冬妮亚。
冬妮亚好奇地听着。保尔已经不再感到拘束了,他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哥哥没有
回家的事也对冬妮亚讲了。他们亲切而又热烈地交谈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草地
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保尔突然想起他还有事,立刻跳了起来。
“我该去上工了。只顾说话,要误事了。我得去生火烧锅炉。达尼拉今天准得发脾
气。”他不安地说。“好吧,小姐,再见。我得撒开腿,跑回城里去。”
冬妮亚也立刻站起来,穿上外衣。
“我也该走了,咱们一起走吧。”
“这可不行,我得跑,您跟我走不到一块。”
“为什么不行?咱们一起跑,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保尔轻视地看了她一眼。
“赛跑?您能跟我比?”
“那就比比看吧。咱们先从这儿走出去。”
保尔跳过石头,又伸手帮冬妮亚跳了过去。他们一起来到林中一条通向车站的又宽
又平的路上。
冬妮亚在路中央站好。
“现在开始跑:一、二、三!您追吧!”冬妮亚像旋风一样向前冲去。她那双皮鞋
的后跟飞快地闪动着,蓝色外衣随风飘舞。
保尔在后面紧紧追赶。
“两步就能撵上。”他心里想。他在那飘动着的蓝外衣后面飞奔着,可是一直跑到
路的尽头,离车站已经不远了,才追上她。他猛冲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冬妮亚的肩膀。
“捉住了,小鸟给捉住了!”他快活地叫喊着,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手,怪疼的。”冬妮亚想挣脱他的手。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站着,心怦怦直跳。冬妮亚因为疯狂地奔跑,累得一点力气都
没有了。她仿佛无意地稍稍倚在保尔身上,保尔感到她是那么亲近。这虽然只是一瞬间
的事,但是却深深地留在记忆里了。
“过去谁也没有追上过我。”她说着,掰开了保尔的双手。
他们马上就分手了。保尔挥动帽子向冬妮亚告别,快步向城里跑去。
当保尔打开锅炉房门的时候,锅炉工达尼拉正在炉旁忙着。他生气地转过身来:
“你还可以再晚一点来。怎么,我该替你生火,是不是?”
但是保尔却愉快地拍了一下师傅的肩膀,讨饶地说:“老爷子,火一下子就会生好
的。”他马上动手,在柴垛旁边干起活来。
到了午夜,达尼拉躺在柴垛上,已经像马打响鼻一样,打着呼噜了。保尔爬上爬下
给发动机的各个机件上好了油,用棉纱头把手擦干净,从箱子里拿出第六十二册《朱泽
培·加里波第》[这是一部记述意大利资产阶级革命家加里波第(1807—1882)
的传记小说。——译者],埋头读起来。这本小说写的是那不勒斯“红衫军”的传奇领
袖加里波第,他的无数冒险故事使保尔入了迷。
“她用那对秀丽的蓝眼睛瞟了公爵一眼……”
“刚好她也有一对蓝眼睛。”保尔想起了她。“她有点特殊,跟别的有钱人家的女
孩子不一样,”他想。“而且跑起来跟魔鬼一样快。”
保尔沉浸在白天同冬妮亚相遇的回忆里,没有听到发动机愈来愈大的响声。机器暴
躁地跳动着,飞轮在疯狂地旋转,连水泥底座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保尔向压力计看了一眼:指针已经越过危险信号的红线好几度了!
“哎呀,糟了!”保尔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冲向排气阀,赶忙扳了两下,于是锅炉
房外面响起了排气管向河里排气的咝咝声。他放下排气阀,又把皮带套在开动水泵的轮
子上。
保尔回头瞧瞧达尼拉,他仍然在张着大嘴酣睡,鼻子里不断发出可怕的鼾声。
半分钟后,压力计的指针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冬妮亚同保尔分手之后,朝家里走去。她回忆着刚才同那个黑眼睛少年见面的情景,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次相遇竟使她很高兴。
“他多么热情,多么倔强啊!他根本不像我原先想的那样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像
那些流口水的中学生……”
他是另外一种人,来自另一个社会,这种人冬妮亚还从来没有接近过。
“可以叫他听话的,”她想。“这样的友谊一定挺有意思。”
快到家的时候,冬妮亚看见莉莎、涅莉和维克托坐在花园里。维克托在看书。看样
子,他们都在等她。
冬妮亚同他们打过招呼,坐到长凳上。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维克托找个机会
挪到冬妮亚跟前坐下,悄声问:“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吗?”
“哎呀!那本小说,”冬妮亚忽然想起来了。“我把它……”她差点脱口说出,把
书忘在湖边了。
“您喜欢它吗?”维克托注视着冬妮亚。
冬妮亚想了想。她用鞋尖在小径沙地上慢慢地画着一个神秘的图形,过了一会儿,
才抬起头,瞥了维克托一眼,说:“不,不喜欢。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
意思得多。”
“是吗?”维克托自觉无趣地拖长声音说。“作者是谁呢?”他问。
冬妮亚的两只眼睛闪着光芒,嘲弄地看了看维克托。“没有作者……”
“冬妮亚,招呼客人到屋里来坐吧,茶已经准备好了。”冬妮亚的母亲站在阳台上
喊。
冬妮亚挽着两个女友的手臂,走进屋里。维克托跟在后面,苦苦思索着冬妮亚刚才
说的那番话,摸不透是什么意思。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模模糊糊的感情,已经偷偷地钻进这个年轻锅炉工的生活里。
这种感情是那样新鲜,又是那样不可理解地激动人心。它使这个具有反抗性格的顽皮少
年心神不宁了。
冬妮亚是林务官的女儿。而在保尔看来,林务官和律师列辛斯基是一类人。
在贫困和饥饿中长大的保尔,对待他眼中的富人,总是怀有敌意。他对自己现在产
生的这种感情,也不能没有戒备和疑虑。他知道冬妮亚和石匠的女儿加莉娜不一样,加
莉娜是朴实的,可以理解的,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