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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荷凑上来,不解的开口道,“妈妈,二夫人的事,真的不要告诉老夫人吗?”
“这事儿蹊跷,暂时先不要去乱老夫人的心了。”黄妈妈回过神来,面色沉肃的看了她一眼。
采荷一惊,急忙垂头下去,因为她恍然觉得自己是从黄妈妈眼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杀气。
“你在门口看着,再有人过来回禀此事,不管是谁都一并拦下就行。”黄妈妈道,急匆匆的又嘱咐了两句话就转身进了屋内。
屋子里老夫人恹恹的靠在软枕上,双木微阖,脸色于苍白中透出点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来,虽然无精打采,却在无形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刚才是谁来了?”听闻黄妈妈的脚步声,老夫人强撑着睁开眼,撑着手臂就要挪动身体。
“老夫人!”黄妈妈急忙奔过去,扶着她起身,又取过一个大软枕给她塞到背后,服侍她坐起来,一边满是关切的嗔道,“老夫人怎么不睡会儿?您现在身子还虚着,得好好将养着。”
“我这把老骨头啊,还有的折腾呢,没事!”老夫人无奈的笑了一声,声音却听不到丝毫的笑意,紧接着话锋一转,又把注意力移回原来的问题上道,“方才在外面的是九丫头吧?”
“到底是祖孙连心,怎么也瞒不过老夫人!”黄妈妈露出一个笑容,去倒了杯水过来服侍她喝了两口,犹豫了一下才道,“西院那里出了点乱子,九小姐特意过来嘱咐奴婢,怕那些个别有居心的奴才乱嚼舌头,扰了老夫人您休息。”
“别有居心的,怕不只是几个奴才吧。”老夫人讽刺的冷嗤一声。
黄妈妈心头一跳,紧张的抬头去看她的脸的。
老夫人的表情却极平静,只是几句话下来似是累了,兀自闭眼调息片刻才又重新抬了抬眼皮子道,“难得那丫头有心,就都依着她吧。”
“可不是么?都说患难见真心,这一次若不是九小姐和小少爷,老夫人这条命——”黄妈妈心有余悸,说着就落下泪来,她慌忙去擦,然后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握住老夫人的手宽慰道,“对了,小少爷说两位太医那里的人情,他会酌情送回礼过去,就不用老夫人挂心了。到底还是小少爷最贴心的,不枉费老夫人疼他一场。”
老夫人的嘴角弯了弯,僵硬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一抹难得柔和的表情来。
黄妈妈看着,眼眶又是一热,但再一思及前夜鬼门关外徘徊的那一趟,心里又有数不尽的恨意翻腾。
这么些年了,真是做梦也不曾想到,居然有人会把毒手伸到老夫人这里来。
“老夫人——”黄妈妈张了张嘴。
昨夜的事,虽然一切的证据都直指萧氏,她到底也是见惯了这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不会全然被表象迷惑。
只不过因为事关重大,之前老夫人未醒时一切全然轮不上她一个奴婢多嘴。
这会儿屋子里没有别人,黄妈妈便要将自己心里深埋的疑惑说出来。
“我累了,凡事日后再说。”老夫人却没有等她开口已经疲惫的重新阖上眼睑。
分明,就是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的。
黄妈妈心里发酸。
这些年老夫人为了侯府耗费了多少的心力,她最是清楚不过,这一次怕是真要彻底寒了心了。
“老——”黄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忧心忡忡的给老夫人掖好被角推到旁边的绣墩上去坐着做针线。
这边明乐从寒梅馆出来,就带着芷文直奔西院的方向而去。
那里一片的院落,废弃已久,从来都只相当于府里“冷宫”的代名词。
因为明乐没有刻意回去唤采薇陪侍,芷文心里雀跃,亦步亦趋的跟着,态度也越发的殷勤起来,边走边道,“那雪姨娘也当真是大胆,二夫人现在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依旧是咱们侯府的主母,她竟然敢对二夫人下此毒手,当真是不想活了。”
“是么?你觉得她胆子大?”明乐像是兴致很好的模样,竟然难得接了她的话茬。
芷文愣了片刻,随即谄媚笑道,“可不是吗?当真是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又何止她一个?”明乐不以为然的垂眸整理襟摆,脸上神色却极为平淡,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萧氏现在一个阶下之囚,早前受了她整治的妾侍找她的茬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事情,反观寒梅馆,对老夫人下手的才是真的不知死活。
“小姐说的是!”芷文皱眉想了一下,急忙小声附和,“这萧氏本也就是罪有应得。”
明乐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也无心再与她多做唇舌上的计较,脚下步子不停,快步往前行去。
这座百年老宅的武安侯府,规模很大,西院那里又最是偏远,约莫一直走了两刻钟才到。
彼时那院子外头已经水泄不通围拢了不少的人。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有点规矩没有?九小姐来了也不知道见礼?”芷文胸脯一挺,立刻两步蹿上前去,指着一众丫鬟仆妇大声呵斥。
这里地处偏僻,临近也没有哪位主子的院子,平时出入,便是些下等的洒扫婆子和小厮奴婢。
“见过九小姐!”一众人急忙缩回脖子,齐刷刷的跪下去见礼。
九小姐鱼跃龙门,刚刚得了圣旨册封,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公主,任凭谁也不敢怠慢。
明乐并不叫起,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进了院子,随口问道,“这院里的管事婆子是哪个?”
芷文甩出一副鼻孔看人的架势,跟着明乐进了院子。
“是奴婢,奴婢吴氏,见过九小姐。”一个穿着粗布裙衫的健壮婆子急忙从人后挤出来,毕恭毕敬的垂首立于明乐面前。
“先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明乐问道,视线却一点也没往她身上瞟,反而十分闲适自在的四下打量起这座半废弃的院子来。
因为年久失修,南边的院墙已经塌陷了一片,狼藉的墙头上犹且带有一些杂草随风摇曳,院里的几间屋子同样破败不堪,窗纸上面满是漏洞,瓦砾之间也残缺了不少,就是院子里的地砖都碎裂了好些,有稀疏的不知名的杂草从缝隙里努力的往外生长。
“回九小姐的话,奴婢是这西院的管事婆子,昨儿个下半夜主院那边的一位妈妈带人把二夫人送了来,说二夫人犯了家法惹了侯爷震怒,让奴婢腾出间屋子给在这院里安置了。这一时半刻的,奴婢也忙不过来,就暂且将夫人安置在了那间屋子里。”吴婆子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主屋,因为料不准明乐对待此事的态度,所以态度分外的谨慎小心,“当时奴婢也是一时大意,忘了隔壁院里还住着雪姨娘,今天一早主院那边都忙着打点接待宫里来人,奴婢也被叫去帮着打扫,一时分神,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雪姨娘不知怎的进了这屋子,还——还——”
吴婆子说着,急忙跪伏在地磕头谢罪,“是奴婢实失职,九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三年前,雪姨娘因为当着老夫人的面诟病易明爵而被老夫人厌弃,随后就被萧氏放到了这里自生自灭。
虽然老夫人是始作俑者,但那些话也是萧氏纵容她说的,她会时刻记恨萧氏也算顺理成章。
李氏会找上她来,可见也是深思熟虑,不准备让这件事留下破绽的。
“婶娘没事吧?”明乐把整个院子打量一遍之后终于收回目光瞧了吴婆子一眼。
“没!”吴婆子见她似乎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心神一震,急忙回道,“雪姨娘拿了自己的腰带想要勒死夫人,好在是夫人在挣扎的时候惊动了附近的丫头,及时把雪姨娘给拉开了。”
为了以防万一,影六一直潜伏在这附近,人定然是他想办法引来的。
明乐横竖是从头到尾都没担心过萧氏的死活,这会儿便是略一颔首提了裙子往里走,“开门吧,我进去看看婶娘。”
“是!”吴婆子不敢怠慢,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摸索出腰间的钥匙去开门。
芷文皱着眉头跟上去,老大的不乐意道,“小姐,这些屋子荒废已久,里头脏的很,空气又十分陈腐,您万金之躯,还是不要进去惹这样的晦气了。”
“婶娘遭此大难,我看看她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没什么。”明乐勾了勾唇角,完全无视她的阻拦。
吴婆子推开门,迎面一股陈腐糜烂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芷文急于表现,强忍着胃里翻涌的症状抢上去拿了帕子给明乐挥散鼻息间的异味,一边却扶她道,“小姐慢着点,小心门槛。”
明乐没有拒绝,由她扶着进了屋子。
这里是这间院子里的主屋,地方十分宽敞,但里头却甚是颓废。
空旷的屋子里,仅有的摆设就是一张床和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方桌。
床帐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破开许多漏洞,桌子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配着一套同样缺损了边角的茶具,地面上偶有一些杂草散乱在厚厚的灰尘里。
纵观整间屋子,连主院那边的拆房都不如。
萧氏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染了血的衣服趴伏在简陋的床榻上,头发散乱的遮盖了大半的脸孔,偶然展露人前的那一点肤色苍白的完全没有人色。
明乐的目光往她臀部以下受伤的部位扫了眼。
易永群没有叫人给她医治,经过这一晚上,已经隐隐有了化脓的趋势,血水渐染出来,把身下褥子都阴湿了一大片。
听闻开门声,萧氏有气无力的抬头看过来,黯淡无神的双目就是在看到明乐的那一瞬突然被点亮。
“是你!”萧氏的声音凄厉,出口却瞬间转作虚软无力,眼中燃着熊熊怒火愤恨的瞪着门口那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少女。
就是这个死丫头,就是她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的。
此时看着明乐光鲜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