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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等人全线戒备的看着,不多时,最外层的枝叶散开,四个身形敏捷的灰衣人鱼贯而出,最后一人,素袍锦带,款步行来——
正是改了装束的易明峰。
“易世子?”陈成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但随即发现自己失态,又立刻止住。
易明峰面沉如水,紧抿着唇角疾步行来,脸上表情冰冷而不带一丝的温度,仿佛一座破冰而出的雕塑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斥这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冷意来。
明乐站在原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易明峰一路走来,目不斜视,最后在明乐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语调没有任何平仄起伏的冷声道:“既然你一定想要逼我现身,那么我就如你所愿,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易明真刚刚被沉塘,溺毙在他眼前的池塘里,但是他却对此不闻不问,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怎么都是亲兄妹,易明峰这样的反应明显的不合时宜,甚至从头到脚都透着诡异。
“易世子!”陈成猛地提了口气回过神来,惶惑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池塘,脱口道,“少夫人她——”
“你也走!”易明峰的视线一直定格在明乐脸上,没有分给其他人哪怕一丝一毫,听他开口立刻出言打断,语气不容拒绝,“这里没有你的事!”
陈成愣了一愣,因为他这强横的语气心里就跟着生出几分沉闷来。
“走!”这一日易明峰的耐性似乎是出奇的差,不由分说的再次冷声催促。
易明峰向来都是张冷脸,对谁都不过分热络,陈成本来也不觉得怎样,一直到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今日的状态的确是与往日不同,不仅冷冰冰的,甚至于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子煞气在里头。
陈成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拱手道:“抱歉,易世子,咱们得了侯爷的命令,在侯爷离京期间负责保障阖府上下一干人等的安全,今日看着少夫人葬身于此,实属失职,为求将功补过,属下等必须要带了少夫人的尸身回去向侯爷请罪。”
彭修走前曾一再强调,无论如何,只要保证易明真的性命无虞便可。
尽管她和昌珉公主冲突也好,被孝宗定罪流放也罢,只要不关乎性命,陈成等人一直都在暗处观望着,直到今日,看到明乐真要出手置她于死地这才逼不得已的现身。
可偏偏,竟然还是没能拗过明乐去。
陈成心里也因为这事儿而压了一口火,并没有给易明峰面子,说着就一摆手对自己带来的护卫吩咐道:“下去几个人,把少夫人的尸身打捞上来。”
许是陈成公然的忤逆终于激起了易明峰的一点脾气,他的目光终于从明乐脸上移开,冷讽的抬眸看了陈成一眼。
这一眼,如有实质,让人很难忽视。
陈成眉心一跳,目光与他略一碰撞就自顾的别开眼去。
他原以为易明峰会阻止,但这一眼之后,易明峰却没再过问。
陈成心里狐疑,心不在焉的点了几个熟悉水性的护卫就要安排下水打捞的事,却在最后关头被影六横臂拦了下来。
影六做事,就等同于是明乐的意思。
陈成略一怔愣,就拧眉回头看向明乐,冷声道:“义阳公主,人你要杀已经杀了,现在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连尸首也要强行留下吗?”
“不是不行,而是——”明乐说着,刻意一顿,然后才是抬眸看向他去玩味笑道,“你确定平阳侯会赞成你这样做?”
陈成迎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心里突然打了个突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扭头朝易明峰看去。
易明峰冷着一张脸,不置一词,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完全的不着痕迹。
这兄妹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诡异,陈成心里暗暗忖度着,不觉就犹豫起来。
明乐冷然的一勾唇角就不再理他,继续转向易明峰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到底也是血浓于水。如何?难道易世子就真忍心看着令妹葬身荒野,无人收殓吗?”
“你我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有些事,适可而止!今天的事,就此揭过吧!”易明峰凉凉说道,却是不为所动,冷漠的别开眼去,转而对陈成道,“既然是平阳侯让你们来的,那就有劳了!”
说着就径自错开明了身边,走到那池塘边上站定。
他的态度转变的极为自然,陈成一时分不清真假,迟疑片刻,就一咬牙对早就整装待发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明乐只拿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一眼,却未再阻止。
护卫们不再迟疑,几个水性好的立刻就窜入水中。
易明峰负手站在岸边,目光深沉的直视被搅乱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池塘很深,再加上是在秋日,池水冰寒,几个护卫潜下去,不多时就要浮上来换气取暖,左右折腾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把易明真已经死透了的尸身托上岸。
彼时她身上还穿着孙氏寿宴那日的一身华服,一路走来沾染的泥泞被池水冲洗干净,配合上一张青白的脸孔,倒也不是太难看,只是那双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睛直愣愣的大睁着,很有几分骇人。
尸体打捞上来,陈成并不敢做主妄动,就抬头递给易明峰一个询问的眼神道:“世子,少夫人的尸身在此,您看要怎么办?”
易明峰从水面上收回视线,目光这才落到易明真脸上瞧了一眼。
陈成满以为他会先去合上易明真的双眼,却不曾想下一刻他已经从容的转开视线,对易明乐道:“我的三千钦差仪仗就在三十里外往这里赶来,你心里一向都计较的很清楚,没有必要这就闹到鱼死网破吧?”
他这话听来很有些莫名其妙,明乐的心里却是清明如镜的耸耸肩,看着易明真冰冷的尸体讽刺道,“你们是一奶同胞的至亲兄妹,其实今天到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在做两手准备,现在想来,真是多此一举。”
其他人心里云遮雾绕的弄不明白状况,易明峰显然是一清二楚。
“横竖两种结果你都有利可图,不会有什么遗憾。”微微提了口气,易明峰并不理会她言语之间的讽刺之意,心平气和道,“事情闹大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你应该也不想把殷王牵扯进来,所以,来日方长,今天各退一步,就到此为止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明乐皱眉。
“我只是实事求是!”易明峰把手背到身后,深吸一口气,眼底忽而幽光一闪,抬头看向远处的芦苇荡,冷声道:“这个劫持钦犯的罪名,我是一定不肯担的,如果你想强留我下来造成死无对证的假象也无可厚非,但是你确定,真要这么做吗?”
流放易明真只是个引子,借此引易明峰到此才是明乐这一次的最终目的。
易永群和易明心方寸大乱,寄给他的信上必定夸大其词,把事情写的十万火急。
到时候易明峰不明真相,很容易就中计,火速赶过来营救易明真。
届时,只要他出手,宋灏就有办法栽一个藐视君王劫持钦犯的忤逆大罪给他,将他彻底从云端打落泥泞,再无翻身的机会。
整个事情的发展一如明乐计划中的那样顺利,易永群的信递出去,易明峰也如料想中的那样快马加鞭赶过来,只是很可惜,在最后关头还是被他识破了。
所以,他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明乐溺死了易明真而未曾施以援手。
对待自己亲妹妹的生死犹且可以这般理智的权衡利弊,易明峰这个人的危险程度还远在自己的预料之上。
陈成是到了这会儿才彻底明白过来整个事情的原委,再看向易明真死不瞑目的尸体时就不由的勃然变色,惊骇不已的看向明乐道:“义阳公主,你竟然想将我家侯爷和易世子一网打尽吗?”
这时候他才开始情形方才会失手,没有真的救下易明真,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把平阳侯拉下水的人真的是我吗?”明乐撇撇嘴,不甚在意的反问,“刚才我就说的很明白了,今天我并非就是非要易明真死,非得易世子出面我方可手下留情。而你们平阳侯府插手进来,似乎纯粹是我应易世子之邀,给他帮忙的吧?”
陈成闻言,身子突然剧烈一震,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说易明峰只带了四个人来,但真要下水打捞尸体也是足够了,这也就难怪他会求助于自己,原来——
陈成自知被利用,神色忽明忽暗,恨恨的盯着易明峰,等着要一个解释。
但凡这种时候,是个人就会心虚。
易明峰对上他的目光,却是坦然的一勾唇角,淡然说道:“今天的事,回头你可以一字不落的如实禀告给平阳侯知道,想想你们少夫人的死因吧,就算今天你们置身事外,谁又有把握可以保证下一次平阳侯他还可以全身而退?”
因为共同掺和了易明澜的事,所以在易明乐眼里,他们平阳侯和易明峰等人本来就是一丘之貉。
易明乐现在的身份特殊,背后又有姜太后和殷王撑腰,今天她能算计到易氏兄妹,等到易家遭殃之后,倒是让彭修在朝堂之上失去一个可靠的盟友。
陈成心里飞快的权衡,加之不想因为易明真的死而承受彭修的怒火,便是很快坚定了信念——
虽然易明峰利用他们的举动有钱光明磊落,但是从长远的利益角度上考虑,此事利大于弊。
眼见着陈成的脸色变了数变,明乐心里了然,却是毫不介意的微微一笑,仍是对易明峰说道,“按理说,今天你肯送出易明真作为对我的让步我就不该再过分的与你为难,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你走了,我还是会觉得可惜。”
“是吗?”易明峰笑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远处随风摇曳的芦苇荡,道,“换个角度想想,你是有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