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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十四年,他不敢照镜子,不敢去碰这道疤,每每在梦里被剑指眉心的恐惧惊醒,都会手脚冰凉全身发冷。
他这一辈子经历的最可怕的事,就是那一次,不是因为那一次他离死亡最近,而是因为那个用剑指着他的人,是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他的亲生父亲。
“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了。”宋灏闭上眼,凉凉的笑,顿了一顿,突然又道,“或许有朝一日,你会让我重新知道吗?”
半玩笑的语气,还是惊的明乐身子一僵,血液近乎都要冻结在血管里。
下一刻,宋灏却突然松开她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掌滑到她的肩后用力将她压入怀中。
明乐的身子僵直的由他摆布,下一刻又听到宋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除了易明爵,你还有喜欢过谁吗?或许你能告诉我,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又当是怎样的?应该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易明爵的喜欢,是心甘情愿为她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违背自己的初衷,放弃自己的人生也在所不惜,而他,虽然也想为她不遗余力的做她需要的事,却终也抵不过要将她锁于身边的念头,如果一定要说,他对她的这种执念也是喜欢的话,那么他的喜欢无疑就是太过自私和自我了。
所以他说他鄙弃这样的自己,是真的,可却也矛盾的控制不了。
就在宋灏心里暗暗自嘲的同时,明乐也被他的一句话问住,让她不觉扪心自问,除了明爵,她可还有喜欢过谁吗?
上一世待字闺中的时候,她似乎是喜欢彭子楚的吧,可是后来真的去了平阳侯府和他在一起了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怎样的欢喜,许是曾在年少朦胧的时候有过一点喜欢他翩翩君子的风度,可是那一点微弱的喜欢还不及发芽生长就已经在他悔婚另娶易明真的时候彻底的泯灭消失了。
以前不觉得,后来死过一次才突然醒悟——
原来她在骨子里就是那般睚眦必报的薄凉性子,原来她和彭子楚之间从来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人,而现在,是仇人!
“我没有喜欢过谁,也永远不会去喜欢谁!”思绪飘散的有些远了,明乐猛地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字字冰冷而坚决。
不喜欢,就不会介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不会被打扰,不必受干扰。
可是这一刻,明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这个距离已经脱离了完全的范畴,她却依旧没有把宋灏推开。
宋灏环着她略微沉默了一阵,然后便是轻声的笑了起来道,“这样也好,即使取代不了易明爵在你心里的位置,本王输的也不算太难看。我不逼你了,虽然我还是会自私自利的带着你一起往前走,但是,我允许你把你的心暂且留在这里。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你要回头了,至少还可以回到原地!
宋灏的话没有说完,就似是百无聊赖的止了话茬,又默默地拥了她一阵方才松手将她放开。
明乐退后一步,皱眉迎上她的视线。
宋灏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轻声的叮嘱道,“让长安送你回宫吧,我不能陪你,必须马上赶去皇陵。还有就是彭子楚回来了,他在那人面前的受重用程度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高出许多,所以即便是在宫里,你也得要小心了。”
“嗯!”明乐安静的应下,却是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转身,紧绷着唇角沉默片刻方才稍稍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道,“我走了!”
“好!”宋灏略一颔首,看着她静默的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长安等人备好了马匹在远处等候,因为夜幕将至,明乐也就没有再耽搁,带着一众影卫先行一步离开。
夕阳斜过山头,只在地平线上留下最后的一点微光。
柳扬从旁侧牵了马过来,沉默着递给他缰绳。
宋灏从远处收回视线淡淡斜睨了他一眼道,“有话就直说吧!”
柳扬也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他,闻言却并未抬头,像是刻意回避他的视线一样,仔细的斟酌了片刻才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那会儿义阳公主和您分手以后并没有去和易家十少爷会和,而是秘密转道,孤身去了城东方向,不过因为中途有人打岔,后来探子就给跟丢了。”
“嗯?”宋灏眉峰一敛,似乎很是愣了一下。
雷厉风行,果然还是比较适合这丫头的性格,不过是初见端倪,就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去寻一个水落石出了。
柳扬一直回避着不去正视宋灏的目光,只就如实回道,“她应该是去广月庵拜会静云师太了,要不要属下着人上山去确认一下?”
“就装作不知情吧,她去找了小皇姑,总好过是去找秦啸那些人。”宋灏断然抬手制止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免不了一堵——
说到底,她也还是心存芥蒂,不肯直接而肯定的走向自己,宁肯从旁人的口中探听一切。
“静云师太知道主子的心意,对于当年之事,当是不会有所隐瞒的吧?”柳扬担忧道,“这样一来,义阳公主她——”
她方才什么都没说,只做全不知情的模样,应当也不是全不介意的吧!
“她肯守口如瓶,已经是对本王所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就这样吧。”宋灏说道,停顿了片刻又补充,“这件事到此为止,只要她不提,就权全当没有发生过。”
“是,属下明白!”柳扬拱手领命,想了想又道,“还有秦指挥使那里,似乎一直不死心,需不需要跟义阳公主事先通个气儿?或者属下再安排一些人手在广月庵那里,以往万一?”
“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省的此地无银。”宋灏道,抬头看了看天色,“老大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被平阳侯直接护送回京了。”柳扬回道。
宋灏冷然的一勾唇角,字字森凉道,“趁着他还没醒,那就做足了声势,把老二的事情给宣扬出去,明日早朝,本王要看到他颁下追捕老二的圣旨,和罪己的诏书。”
“是,全都遵照主子的吩咐,已经在办了。”柳扬谨慎应道。
趁着孝宗昏迷未醒,这些功夫都要做足了,以便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等他转醒就再回天乏力,即使想要趁机泼脏水也来不及了。
“那就走吧,今晚本王怎么都要做做样子去皇陵守着了。”宋灏满意点头,遂是不再多言,跃上马背带着柳扬一行人匆匆折返盛京。
明乐连夜回宫,彼时盛京内外梁王兴兵作乱并且丧心病狂火烧皇陵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孝宗昏迷不醒,整个宫里也跟着乱了,她的行踪根本无人问津,倒是相安无事的给搪塞了过去。
当天夜里,姜太后和林皇后等人都去了孝宗寝宫,太医院全体出动,诊治了半宿,直至下半夜孝宗才悠然转醒,醒后听闻皇陵那边的情况,更是片刻也不敢耽搁,不顾朝臣阻拦,连夜就出城赶了过去。
皇陵因为建在山上,再加之深秋的草木格外容易引燃,这一烧之下当真是被夷为平地。
城内调动了数万人马,连带着赶回来救驾的虎威大营都整个火速迁了过去,然则火势燎原,仍旧是回天乏力,一直到次日黎明时分才勉强将火势压住,而彼时整个皇陵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入眼一片狼藉。
皇室陵寝被焚,一则宋氏宗祠受辱,二则也被视为不祥之兆。
日次孝宗虽然没能来得及赶回去上朝,各种弹劾梁王宋涵的奏折还是雪花般堆了御书房满满一书案。
宋涵受千夫所指,而京城之地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对宋氏王朝各种不利的留言满天飞,为了安抚民心避免发生大的动乱,孝宗也容不得多加追究,只能顺水推舟,把一切都推给宋涵,一面皇榜颁下通缉令在整个大邺境内追捕梁王极其党羽格杀勿论,一面又书了罪己状,亲往皇陵跪了四天三夜向宋氏的列祖列宗请罪,直指第四日傍晚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厥才被文武百官强行护送回宫。
接下来朝中因为此事产生的连锁反应便是针对梁王一党而对朝廷势力进行了新一轮的洗牌,所有的梁王派被连根拔起,并且孝宗也以此为借口,下旨限制了皇族成员的势力,以加赏封地为补偿,大肆消弱他们手中实权,而这其中首当其中要被提上来作为重要议程来处理的就是手握兵权的殷王宋灏。
只不过因为在这一次的兵变事件中,宋灏占据在了一个忠君爱国救驾有功的道德制高点上,为了压下悠悠众口的非议之声,孝宗也不好做的太过,最后经过满朝文武连续三日在早朝上的唇枪舌剑,终于还是以宋灏方面的妥协告终——
宋灏正式交出南疆二十万军队的指挥权,此后留在盛京总管三司之一的刑部,领江北大营十万禁军,而他之前掌握的宫中十万御林军,则要移出半数交给礼王宋沛,由兄弟二人共同监管。
表面上看,宋灏身兼数职,是被狠狠的提拔了一番,但事实上却也是被孝宗差不多完全限制住了。
刑部虽然掌有实权,说白了,这官职是孝宗加封,他随时想要干涉甚至把权力收回都易如反掌,而江北大营的十万禁军,虽然是实打实的兵权,但是因为有虎威大营在先,这支队伍与盛京之间又有一江之隔,大多数时候就只是个摆设问题,稍有异动,盛京方面也能立刻察觉。最后御林军交出一半给宋沛就更是为了起到牵制宋灏的作用,这样一来孝宗也就不必担心御林军会被宋灏完全掌控而危及己身了。
因为这些事,宋灏在朝堂之上和孝宗之间很是据理力争了几次,最后事情敲定,也像是十分郁结了一阵,连着四五日都称病不曾上朝。
这日长平从外面抱了洗好的衣服回来,明乐正斜靠在寝殿的软榻上看书,见她进门,就顺带着扫过去一眼道,“可有前朝那边的消息?南疆方面要派去顶替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