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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散场已经是戌时初刻,殷王府的迎亲队伍早文武百官一步,从正南门出宫吹吹打打做大了声势往殷王府的方向行去,喜庆的气氛一路蔓延,渲染了大半边皇城。
明乐坐在轿子里,一边听着前面滴滴答答有节奏的马蹄声,想着宋灏驾马走在前面会是个什么表情姿态,就是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复又撑着额头小憩。
方才的喜宴上,虚以委蛇笑的两边的腮帮子都有些僵硬了,这会儿本已经是疲累的很,不一会儿神智就有些模糊不清。
殷王府的位置较为偏僻,与皇宫之间足足隔了半座城,再加上迎亲的队伍十分庞大冗长,速度就慢了许多,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明乐打了个盹儿,再睁开眼的时候轿子已经停了。
因为大婚的所有礼仪在宫里行大礼的时候都已经做全了,这会儿也没了讲究,是宋灏亲自过来开的轿门。
“睡着了?”见她睡意朦胧的模样,宋灏微愣,随即就是扬眉轻笑出声。
“嗯!”明乐揉着太阳穴直起身子,不经意的瞥见殷王府披红挂彩被妆点的喜气洋洋的大门,突然猛地一惊,恍然记起这还是在她出嫁的路上。
彼时外头喜娘、侍卫,连带着她的陪嫁采薇和长平等人站咋满满当当,俱都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模样。
着实平时再怎么泰定自若,这会儿明乐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了手脚,脸上突然一红,皱眉对躲在宋灏旁边掩嘴偷笑的雪晴叱道,“要到了怎么也不提前叫我一声?”
说着就扶了轿门,要起身。
“刚睡醒,小心着凉!”宋灏拦了一下,没让她出来,就势解下自己的大氅往她身上一盖,然后弯身进来直接把她捞出去抱在了出来。
周管家带着殷王府的一众下人等候多时,这时便齐齐跪地请安:“王爷王妃大喜,奴才们给主子请安!”
后面采薇、长平等人也都跟着跪下给二人道喜。
“都起来吧!”宋灏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不加掩饰的愉悦情绪,一边抱了明乐往里走,一边吩咐道,“今儿个太晚了,收拾完就都散了吧。周管家,明日一早再把府里的管事都叫到正厅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明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扯了一把他的衣襟小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看你睡的眼都睁不开了,一会儿再摔了磕了的。”宋灏唇角噙了丝笑意,同样低声的回她。
下人们跪伏在地,一个个掩嘴偷笑。
明乐拗不过他,索性也就与他争辩,干脆直接把连藏在他的胸口自欺欺人。
宋灏抱着明乐清门熟路的大步往里走,穿过正厅,拐过水榭,往花园东南方向重新修葺过的院子走去。
一众喜娘丫鬟小跑着跟在后面,裙裾翻飞,艳红而喜庆的颜色渲染了一路。
宋灏最早住的那个院子,自从被纪红纱来闹过之后就改做了库房使用,他这边的院子,为了准备大婚又命人赶工重建了,院子的规模有所扩大,卧房和书房和花厅的格局也都做了相应的改变,更是加了个小厨房备用。
宋灏抱着明乐一路进了卧房才将她放在床沿上坐了,转身就吩咐长平几个去厨房取些吃的过来——
喜宴上两人走了一大圈下来,几乎立米未进。
几个丫头应声去了,喜娘跟进来往床上撒了百果,两人配合着把剩下的礼数做全。
喜娘又说了好些吉祥话儿才笑逐颜开的退了出去。
几个丫头服侍明乐把做工繁复的嫁衣换了,宋灏也去隔壁的浴房简单的沐浴,并且换了身红色的常服出来。
“王爷,王妃,都忙了整天,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时长平几个也刚好取了事先准备好的几样精致方才送了进来。
两人坐在小桌前吃饭,因为早上起的早,又折腾了整天,明乐精神不济,神色便有些恹恹的,提着筷子勉强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宋灏是极少见她这样倦怠的神色,不觉有些心疼,匆匆吃了几口也就跟着放下筷子。
“撤了吧!”宋灏道。
“是,王爷!”长平应声,带了人把桌上饭菜端出去,又送了水进来给两人漱口。
雪晴和雪雁取了热水过来,要服侍两人净手净脸,却被宋灏拦下,“东西放下,这里不用你们服侍,都是休息吧!”
“是王爷!”丫头们带上门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殿下您自小儿在行伍之中养成的这不近女色的毛病对我而言究竟是福是祸。”明乐边挽袖子,一边闲闲的叹息一声,就要去水里捞那方帕子。
宋灏,但却没让她动那水,而是自己先一步取了那帕子把水拧了半干,递过去,“擦把脸吧!”
明乐莞尔,接了那帕子在手,敷在脸上片刻才觉得稍稍精神了些,但是扯了帕子要去洗的时候却又被宋灏抢了。
明乐皱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灏却不回答,把用过的帕子重新过水洗净,然后起身过去,也不觉得别扭,蹲在旁边就牵了明乐的一只手认真的擦拭起来,这才学着明乐方才的语气叹息一声道:“本王也不知道,娶了你这么个凡事不肯吃亏的王妃到底是好是坏!”
在这种尊卑分明的王朝体制之下,明乐虽然没有拿这样的要求来约束自己,但她很清楚这对宋灏这种天上的王侯贵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也知道,在宋灏的心里这种理念根深蒂固,但是在她养生期间,但凡可以的,他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几乎从不让其他人插手。
那段时间,因为她受伤,他的自责虽然从来没有说出来,但却是一天到晚绷着一张脸。而且起初他喂她喝药时候的动作也十分的笨拙,甚至几次都将药汁洒在她的衣服上,但是看他那副认真而细致的模样,心里就会觉得暖暖的,也满满的。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潜移默化,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关系拉的很近很近。
在他面前可以不用伪装情绪,疼的时候可以龇牙咧嘴,也可以衣衫不整懒散的赖床发脾气。
就因为这个男子与她,已经是可以完全信赖和依靠的自己人。
明乐坐在凳子上,看着宋灏专注而认真的神情,不觉的又晃了一会儿神。
宋灏把帕子扔回盆里,见她失神,就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累吗?”
“嗯!忙了一整天,总觉得有点头昏脑涨的。”明乐点头。
明乐一直在走神想事情,浑然不觉的已经被宋灏弯身抱起,往里面的大床走去。
宋灏把她在绵软的床铺上放下,自己转身坐在床沿上拖鞋。
明乐正想事情想的出神,就势侧身撑着脑袋,捏了了他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绕了绕,道:“不过事情倒是挺意外的,我原不过以为今天的大婚不过是让我们从一个战场过渡到另一个,枉我摩拳擦掌做好了一切的应对准备,到头来却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宫里的一切部署,和大婚的相应事宜,宋灏提前都没有对她报备,所以大婚的仪式这么顺利的走下来,的确是出乎明乐的意料之外的。
因为全段时间养伤的时候两人也经常共处一室姿态随意的聊天讨论政务,明乐也不觉得此时这些小动作有什么不合时宜。
宋灏脱了鞋,也跟着翻身上床,转身的时候却就是一把握住她缠在他发上的手指,半撑了身子俯视下来。
眼前的空间骤然局促起来,男子清华绝艳的脸庞带了丝绵软的笑意突然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在眼前无限放大。
“即使我要布局,也不会做在咱们大婚的婚礼上,除非——”宋灏的声音少有的带了几分低迷的柔和,他说着,停顿片刻,眼中笑意就不觉的加深,“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你还想再嫁我一次。”
明乐的心跳一滞,眼角的余光瞥见满目红艳的床榻,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
是了,今夜的情形与以往的太多次都不一样。
这是他们大婚之日的洞房花烛之夜。
宋灏的唇,顺理成章的压下来,没有再给明乐任何开口的机会,来势汹汹,一具吞没掉她所有的气息。
明乐的心头一紧,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手指下意识的抓住身下大红的被褥。
察觉到她的紧张,宋灏暂缓攻势,唇抵在她柔软滑腻的唇瓣上摩挲着,低低的笑,“怎么了?紧张?”
明乐紧绷着身子不动,心跳却在不住的加速。
她努力的压制,却仿佛越是刻意,就越发觉得慌乱了起来。
脑子里乱糟糟又像是空洞洞的。
宋灏也是察觉了她不同寻常的异样,迟疑着缓缓重新睁开眼。
“阿灏!”明乐干吞了口唾沫,鼓足了勇气抬手去缓缓触摸他的脸颊,喃喃道。
入手的触感温暖而真实,这才让她虚无缥缈的心境逐渐的有了些许平复。
他是真的,而不只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华丽美梦,不会破碎或者消散。
曾经以为永远错过不可能得到的,终究有一日竟是这般抓在了手里。
“摸什么?”宋灏看着她慌乱迷茫的模样,心里微微动容,拉过她的之间凑近唇边吻了吻,笑容化开,调侃道,“还怕我会是假的吗?”
他的眼波柔软而浩瀚,璀璨绚烂的像是夜空中最美的星辰一般。
明乐不觉抬手抚上他的眼睛,遮住他的视线,然后另一只手臂穿到他颈后用力的搂紧,埋首在他肩窝里,低声道,“其实我是真的很害怕,怕我能给你的已经不是最好的那个我自己了。”
她和彭修之间曾经那段荒唐的过去,虽然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但却是不能对宋灏坦白的隐秘。
他给了她最完全的信任,而她对他——
却必须埋藏一段记忆,哪怕只是轮回之前的前世。
“在别人眼中,我不重孝道无视尊卑,残忍狠毒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