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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芸儿出事,却是不得已的带了兰琪在身边。
兰琪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神色之间很有些惶然不安。
纪红纱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半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止了步子。
兰琪防备不及,一头撞在了她的身上,立刻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脸色吓的惨白的跪下去请罪道,“公主恕罪,奴婢唐突,奴婢该死!”
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似的。
纪红纱看她这样一副模样就越发的心烦,冷声喝道,“苦着一张脸做什么?把眼泪给我擦了,回头到了御书房若是给我惹出乱子来,你有几个脑袋担待?”
兰琪依言用力的抹干净眼泪,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的瞄着纪红纱脸色,声音细弱的说道,“公主,芸儿是单嬷嬷的外甥女——”
单嬷嬷是黎贵妃的心腹,也是左右手,在黎贵妃身边可以算是半个只手遮天的人物。
“你是怕她会把本宫的事告诉母妃知道?”纪红纱斜睨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奴婢不敢妄论。”兰琪急忙道,有些手足无措的用力揪着自己的裙摆,焦急之余就又要哭出来一般的说道,“可是公主,您真的要听芸儿的,再对——”
纪红纱近身服侍用的奴婢全都是她从大兴带过来的,但也难免有亲疏内外之分。
兰琪说着就心有余悸的欲言又止。
纪红纱看出她的顾虑来,心里虽然狐疑,这个一直看上去怯懦不成气候的婢子能有什么见解,却也还是挥退了其他人,叫他们暂且退到稍远处等候。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纪红纱道。
“公主,真的是要对荆王殿下下手吗?”兰琪问道。
“怎么?你觉得不妥?”纪红纱其实是没心思去管黎贵妃和纪浩渊他们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只是黎贵妃既然已经明言吩咐了她,她也没办法拒绝。
“奴婢觉得,芸儿的话不可信!”兰琪鼓足了勇气说道,神色之间还是十分惶恐,“现在这大邺的宫廷之内本来就乱的很,孝宗皇帝自己都被内忧困扰应接不暇,芸儿说若是荆王殿下在这里出事,孝宗皇帝一定没有心思追究,可是事关两国,若是荆王殿下真的在盛京出事,公主觉得孝宗皇帝想要息事宁人的话,他会如何处理,以便于应付咱们皇上的质问?”
孝宗被宋灏和明乐逼迫的焦头烂额是真,这个时候若是纪浩禹会在盛京出事,那么大兴方面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追问起来而孝宗却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就很有可能引发两国之争。
而退一步讲,就算孝宗找了充分的理由搪塞,可纪浩禹在盛京出事却是不争的事实,只要大兴方面想要借题发挥就处处都是机会借口,他想避都不能。
“这个时候,正是他全力针对殷王府的关键时刻,怎么会有心思去管旁的?”纪红纱思忖着说道,话到一半不由的目色一寒,倒抽一口凉气,“如果荆王真的在这里出事,大邺想要完全的不担责任,唯一的方法都是把这件事归结于我们大兴的内斗,那么到时候——”
想到这里,纪红纱的心口突然冰凉一片。
“咱们国内二殿下和太子爷之间的大位之争愈演愈烈,双方都在费尽心力的铲除异己。一旦荆王在这里出事,哪怕不是公主做的,孝宗皇帝为了不想殃及己身,恐怕也唯有把这笔账推到公主您的身上来撇清干系的。”兰琪说道,眼泪汪汪的泫然欲泣。
纪浩禹是大兴的皇子,他若是在大邺的京城之内出了任何的意外,都是大兴攻击大邺的把柄。
想要息事宁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推到他们大兴内部的争斗当中。
而此时整个盛京,有资格也有立场做这件事的人就唯有这个大兴安成公主出身的纪红纱了!
纪红纱原来想的简浅,并不曾探究这么多,此刻被兰琪提点着,惊惧不已的同时脚下一个踉跄,连着往后退了两步,几乎站也站不稳。
“怎么会?母妃她怎能如此害我?她这是为了要帮哥哥夺位就这样不顾我的死活了吗?”纪红纱的神色混乱,她心里想笑,想把这种荒唐而可怕的想法做一个玩笑抛诸脑后,但越是这个时候脑子里就越是清楚的开始飞快的权衡这整个事情的利弊,最后的结论——
正如兰琪所言。
一旦纪浩禹出事,不管是否与她有关,她都得要为了这一桩人命案来埋单。
再一想到今日的宴会上她差一点就真的对纪浩禹下手酿成祸端,纪红纱就更是手脚冰冷,后怕的几乎要站不稳。
“公主!”兰琪走过去扶住了她,眼睛里一直氤氲着一层泪,“您不要多想,贵妃娘娘是您的亲生母亲,她既然这样安排,必定是会为您打算好了后路,不会叫您被人害了去。是奴婢多嘴,这只是奴婢的胡乱揣测,奴婢只是害怕,我——”
说到这会儿,兰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低低的啜泣着用力扶着纪红纱的手臂道,“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公主您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兰琪不住的抹泪,哭的伤心。
纪红纱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自从她被迫入了孝宗的后宫,黎贵妃那边说是书信往来频繁,一直记挂着也不曾忘了她,可是到底说的再多也都是空口白话,将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谁管过她?又有谁真的是为她考虑,来帮衬过她?
以黎贵妃在大兴的地位和她行事的手段,若是她真的想,要帮自己从这鬼地方脱身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每一次都说是叫自己稍安勿躁,等待时机。
什么稍安勿躁?什么等待时机?原来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妃所谓的时机,就是现在要让她去为二哥的大位之争做一块垫脚石吗?
“她怎么可以这么偏心?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纪红纱用力的捏着拳头,眼眶通红,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兰琪被她脸上的神色骇住,急忙的擦了把眼泪,畏惧的退后一步。
“没事!”纪红纱回过神来,费力的挺直了脊背把已经涌到眼角的泪水给逼了回去,神色诡异的露出一个笑容道,“走吧,我们先去御书房见驾,这几日芸儿伤了,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还有刚才说过的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绝对不可以对第三个人提起,知道了吗?”
最后几个字,她的语气突然冷厉了起来。
兰琪吓的浑身一抖,连忙垂首应下,“是,奴婢记下了,一定不敢乱说话!”
“嗯!”纪红纱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远处等着的宫女太监们急忙小跑着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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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孝宗坐在宽大的几案后头,脸色阴郁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目光森冷的扫视一眼下立的众人,道,“你们三司和京兆府的人都是探案办案的好手,现在如何?对于今日的投毒案,你们有什么看法?”
按理说发生在宫里的案子,一般都是由三司出面会审解决的,孝宗今日却特意点名把京兆府的顾大人也一并请了来。
明乐本来并不曾多想,此时看着这个阵仗心里却是明了——
即便他心里已经否定了是姜太后出手的猜测,但是这个阵仗摆出来,十有八九是打算将计就计了,否则宫里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遮丑尚嫌不及,又岂会这样大肆渲染的把事情闹大?
三司的几个人低声议论了一通,最后还是刑部之首的宋沛站出来回道:“那江厨子一介布衣,又无背景,这件事断不会是他一人所为,臣等以为,他定是受人指使的,背后应当另有真凶。”
“众卿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朕也觉得此事不简单。”孝宗靠在椅背上,语气阴冷森凉的开口,“这一次的事情非比寻常,幕后之人居心叵测,分明就有颠覆我大邺朝廷之嫌,绝对不能姑息。御膳房的人都已经被大理寺扣住了,朕命令你们注意盘查,务必要在三日之内给朕一个水落石出。”
御膳房的那些人虽然是被拿下了,但是所有的线索分明就已经在江厨子那里断掉了。
“皇——”齐大人通晓其中内幕,自知这起案子棘手,刚要开口求情孝宗多宽限些时日,下一刻孝宗已经神情一肃,沉声喝问道,“朕这一次破格让京兆府的人也参与其中协助调查,三日之内,你们若是不能给朕一个明白,你们就各自提头来见吧!”
语气凛然而不容拒绝。
齐大人的话卡在喉咙里,只能跟着众人一起跪地接了孝宗的旨意。
“臣等领命!”
“你们都去吧!”孝宗这才满意的一挥手,将他们遣了出去。
宋沛等人接了烫手的山芋,个个都是有口难言。
纪红纱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恰是遇到京兆府和三司的人绷着脸从御书房出来。
宫里险些又要闹出命案,孝宗会交给三司来负责破案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怎么会连京兆府的人都找了来?
正好小庆子从里面亲自送了宋沛等人出来,纪红纱于是快走两步迎上去。
“奴才给成妃娘娘请安!”小庆子躬身行礼。
“免了!”纪红纱往前走着虚扶了一把,目光却是追着宋沛等人离开的方向问道,“走在左边的那一位是京兆府的顾大人吗?”
“是的,娘娘,正是顾大人。”小庆子如实回道。
纪红纱的眉头不禁拧的更紧,狐疑道,“怎么他会来这里?”
“是皇上叫来的。”小庆子道,“说是这一次的事情严重,怕三司的几位大人忙不过来,特意调派了京兆府的顾大人过来协助。”
小庆子并未多想,只当她是寻常一问,说着就转身引着她往里走,“